第7節(jié)
可——若這原本就是太后之意呢? 阿荼心下驀地一驚,再也不敢想下去……身子微微作顫,瞬時渾身已起了一層冷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鉗在手上的力道才略略松了些,榻上那人似乎終于緩緩自夢魘里平復(fù)過來,呼吸漸漸靜勻……這次,是真的睡沉了。 而阿荼,卻只垂眸看著腕間那道微紅泛青的於痕,一個人靜默地呆坐在席邊,許久許久…… 回神之后,她神色漸趨平靜,動作輕悄地替秦王將貼身的澤衣?lián)Q好,然后手腳并用,十二分吃力地將人搬到了室內(nèi)居中的那張髹漆竹屜木床上,并小心翼翼地幫這人放平了手腳,擺出了平日慣常的睡姿。然后取了夜間用的素羅綿里寢衣為他蓋好,輕輕地?fù)崞綄嬕律夏切┪⑿〉陌欞牛偌?xì)心地掖好幾處衣角……如同天底下所有最賢惠溫柔的妻子一般。 阿荼就這么靜靜地跪坐在床邊,目光瞬也不瞬地默默看著床榻上那人的睡顏……看了不知多久,而后,竟是大著膽子緩緩地伸手撫了上去,柔白的指尖觸到了他鬢角的有些散亂的頭發(fā),墨黑的發(fā)絲粗硬里帶了絲涼意。而后緩緩上移,終于碰到了棱角分明的前額,因為酒勁未褪,額頭上沁著些細(xì)細(xì)的汗珠。然后是劍直的眉巒、靜闔著的眸子、因為酒意暈著一層微微酡紅的臉頰——這輩子,恐是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人,果然還是閉著眼時好一些,至少,她不那么怕他。 也不知多久,阿荼緩緩收了手,忽地,她莫名笑了笑。而后斂衽起身,走到了方才蒲席邊那張蕉葉紋的嵌玉小漆幾邊,雙手捧起了置在幾上的那只青銅獸耳罍,就這么仰頭就著那殘余的酒漿灌了一口,熱辣冽然的液體瞬時涌入喉舌之間,嗆得她險些涌上淚來——這世上,怎會有人喜歡飲這種東西? 但,她卻是又仰頭灌了一大口,忍著喉間的熱燙咽了下去……直到將罍中的殘酒飲盡。 大約是極烈的酒,不過幾口,便有一股熱意自喉間腹里一路燒了起來,連頭都有些被燒得燙起來了似的。 阿荼頂著這讓人不舒服的熱燙,起了身,為自己沐浴盥洗。 浴后,她換上了一襲華貴的玉蠶絲鑲白緣碧色曲裾深衣,仔細(xì)地膏了發(fā),既而在妝臺前靜坐了下來。 她緩緩打開了妝臺上那只嵌綠松石的髹漆木奩,奩中分為大小不等的九格,分別置了梳、鏡、笄、花椒、鉛粉、米粉、胭脂、朱砂、唇脂。 阿荼取出了那面鏤空鈕的嵌綠松石銅鏡,持了菱紋朱漆木梳,將一挽烏澤青潤的長發(fā)用心地梳做了峨峨的九鬟望仙髻,用碧玉笄挽定。再細(xì)細(xì)地為自己搽脂粉、點砂痣、涂口脂……妝罷,對著鏡中那張清艷得近乎逼人的容顏,連阿荼自己都怔了怔。 四年了,還是頭一回用這些東西。 做完這些,她神色平靜地斂衽起身,而后走到床邊,席地跪坐下來。只默然看著床榻上那正沉睡的秦王,半晌也未有動作……不知過了多久,靜坐床畔的女子,眸光柔和地看著床榻上沉眠的秦王,輕輕啟唇,在寂靜的夜半時分,清聲唱起了支曲子: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這是鄭地鄉(xiāng)間的小曲,在洧水之畔傳唱了幾百年,阿荼自記事起,便不知聽過多少遍…… 一雙小夫妻,晨間醒轉(zhuǎn),女子說雞已鳴,男子答天未亮,推窗而看,只一片明星燦爛。二人細(xì)語商量,今日丈夫去射鳧雁,帶回給妻子作肴飯。一同飲酒來佐餐,白頭偕首久長遠(yuǎn)。你鼓瑟我把琴彈,歲月靜好多美滿。 太過熟悉的調(diào)子,牽起的盡是孩提時的記憶……阿荼長在鄢陵洧水之畔,記得年年春草青時,水邊林澤間時常能見到一個個身姿矯健的少年,負(fù)弓攜箭,想要為心上人獵一只活雁——那個時候,她與身邊所有的小姐妹一般,從不懷疑日后會嫁一個愿為自己射雁的少年,然后守著幾分薄田,一條洧水,耕織為生,農(nóng)閑漁獵……或許,那人會喜歡飲酒,自己可以多飼些柞蠶,繅絲為他換幾鑒好酒喝。她不懂琴瑟,卻很會唱鄉(xiāng)間的山歌小曲,可以把自己幼年時學(xué)的一支支唱了與他聽,他大約會敲起酒鑒與她相和…… 一切,到阿荼十四歲為止。 此時此刻,咸陽宮清池院中,夜闌時分,十九歲的阿荼靜靜看著眼前床榻上熟睡中的秦王,輕輕地清聲唱著這支曲子,過了會兒,她動作小心地緩緩傾下身子靠了過去,隔著一層寢衣把頭依在了他胸前,雙手輕輕地隔衣?lián)碜。路鹨蕾恕?/br> 女子清越的聲音宛如林間的倉庚鳥,枕在他胸口,微微闔了雙眼,神色恬然,柔潤地輕聲唱“……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她反復(fù)地唱,盈盈悅耳的聲音,柔婉地、清潤地、纏情地一句續(xù)一句,一遍復(fù)一遍…… 夜幕將盡,闃黑的天穹間漸漸露出了一丁點兒淺亮的曙色,而后愈來愈亮,終于現(xiàn)出了熹微的晨光。 秦王平旦醒來,在床榻上緩緩睜了眸子,只靜靜躺了片時,目光已恢復(fù)了平日的冷漠犀利。 他似是回憶了下自己為何會躺在這里,然后,狹長深邃的眸子驀地一緊,下一瞬,便落在了在自己床榻畔一身嚴(yán)妝,恭謹(jǐn)?shù)叵仵兆呐印?/br> ——“你這般,是準(zhǔn)備好了赴死么?” 清冷冷的聲音淡漠無溫,帶著幾分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作者有話要說: 《秦漢風(fēng)俗小卡片》 【髹漆竹屜木床】秦漢時期的出土文物中有這樣一張漆木床,長二米余,寬一米四,足高二十厘米。施以黑漆,紅色方形云紋,竹編床屜,配有竹枕。 【寢衣】并非衣服,而是當(dāng)時專門晚上睡覺時蓋的被子,長一身有半,夫妻同衣。 (好吧,果然故事太慢熱了,但愿到篇二項羽與虞姬的時候情形好點兒……仍然打滾求評~) ☆、秦始皇與鄭女(九) 阿荼并無多少意外,但身子仍是不由得微微一顫,眸子里泛起一絲苦笑,垂首默然——她很早便清楚,這人戒心何等之重,性情又是怎樣的多疑。 咸陽宮主殿的寢宮,入夜之后,十丈之內(nèi)不許宮人接近——她曾不止一次聽到,有近身侍候的仆婢寺人因此而被仗斃。 何況,昨夜他被惡夢魘了一夜,夢囈里又泄露了那般不堪回想的私隱事而她腕間的於痕,算得鐵證。 他,如何會放過她? 明白這些的時候,阿荼獨自在室中靜坐了許久,最后,莫名地,心底里竟唯余了幾分慶幸幸好,他是真心喜愛扶蘇。 那樣懂事聰穎的孩子……只要一直得他的心,大約便能平安順?biāo)斓亻L大。秦國的大公子,身邊自會有人悉心照料,沒有衣食之虞、寒暖之患……她的扶蘇,日后定會長成一個矯健英武的少年郎罷。 這,便已是萬千之幸……她該知足。 床榻上的秦王沒有等到回音,驀地推枕而起,只著一身極單薄的澤衣,下榻站定,直身立在了她面前。 “昨晚,聽到了幾分?”清清冷冷的聲音響在頭頂,分明地透了幾分肅殺的寒意。 阿荼仍是默然不語,垂首跽坐著,雙手恭謹(jǐn)?shù)亟化B于膝前,白皙柔潤的右腕上,一道帶了些微紅腫的於青格外分明。 眸光觸及此處,秦王驀地微微色變,身子一動,手腕疾出——下一瞬,右手已鎖在了她喉間,勁力很重,眸光刀鋒似的冰寒。柔弱的女子沒有半分反抗,連掙扎也無,只痛苦地深蹙了眉,喘不上氣,臉色驟然泛上了青白仿佛剎時間便會斷了氣。 年輕的秦王并不見多少動容長到二十二歲,比這慘烈的情形他已見得太多。就在數(shù)日前,他還當(dāng)著生母的面,親手殺了她的兩個孽子,血漫宮磚,一片殷色淌得肆意淋漓…… 贏政手下愈重,女子的眉目都緊糾成了一團(tuán),看著那雙從來烏靈明潤的眸子因極度的痛苦而涌上哀色,仿佛某種膽怯怕人的小獸,臨死都不知反抗掙扎,只絕望而柔順地接受一切。 不知怎的,他竟下意識地不想再看下去,既而目光略移向了別處……室中西邊的墻角,是一尊高大的屋形陶匱,彩陶衣匱邊疊置著三個繪漆的朱木衣箱,衣箱上面放著一只細(xì)蔑編成的竹簏,簏中是一摞小兒的衣物,綿袍、直裾、中衣、澤衣……最上面的一件兒似乎還未做完,攤開著置在頂層,邊上放著用了一半的剪刀、針黹、絲線、斷錦碎布…… 心下驀地被什么東西觸動一般,不由便松了手上的力道,被鎖喉半晌的女子驀然吸進(jìn)了些新鮮空氣,驟然弓下身子猛咳起來,簡直連心肺腑臟都要咳了出來似的,神色痛苦,但面上終究漸漸恢復(fù)了幾分血色。 秦王就這么有些莫名地收了手,靜靜立在了室中,卻半晌未言。 “若泄半字,死。”最終,他走時,只說了這一句。 阿荼,劫后余生。 秦王政九年末,秦國迎來了另一樁大事,燕王為向秦示好,送太子入秦以為質(zhì)。燕太子,名丹。 次年,秦相呂不韋免。 這一年,二十三歲的秦王,終于實至名歸,位尊一國、睥睨四方,一步步接近了一個時代權(quán)位的巔峰。 秦王政十一年,夏,清池院。 “阿母,阿母,這個就是‘鄭’字,先生今日新教的。”綠葉繁茂的甘棠樹已丈余高,今春是頭一次開花,此時傘蓋般的枝葉間綴著稀疏的幾粒青果,瑩翠可愛。一樹涼蔭下,五歲的稚童一身玉青色直裾袍,烏發(fā)垂髫,劍眉薄唇的小臉兒還帶著孩童特有的圓腴,只顯得一團(tuán)稚氣。 扶蘇方才幾乎是抱著卷書簡,邊喚著阿母邊自外院快步跑進(jìn)了內(nèi)門,喘息還略略有些急,但未歇片刻,便自地上拾起了段干枝,獻(xiàn)寶似的一筆一畫地鄭重在地上寫寫畫畫了起來,一個“鄭”漸漸成型,筆跡稚嫩卻是十足的認(rèn)真。 阿荼失笑——明明四歲上便隨著子師學(xué)習(xí)宮中禮儀,在人前言談行止從來不錯分毫,怎么一到了她面前,便又成了這般一團(tuán)孩氣的幼稚模樣。 微微無奈,阿荼斂了衽,在他身旁半蹲下來,抬手接過了扶蘇左手中那卷《史籀篇》,熟稔地展開書簡,翻到了今日新習(xí)的“鄭”字,先是自己拾了段樹枝,一筆筆用心地試著寫下來,再兩廂對照,一筆一畫地端詳,細(xì)細(xì)地一處處指出扶蘇筆畫不規(guī)整的地方。 阿荼本不識字,只是自年初扶蘇開蒙后,每日一回來,便是興高彩烈地將今天新習(xí)的字寫給她看。那模樣,就如同幼時莫論見了什么稀罕物什,都想方設(shè)法地捧回清池院到她面前獻(xiàn)寶一般。 她無奈里又透著幾分安慰喜悅,索性便同孩子一處,每日閑時,便捧著書簡一個個地試著依書摹字。她自幼記性便比旁人好些,如今絲毫也不覺吃力,半年多時間下來,竟能漸漸佐著扶蘇習(xí)字了。 同母親一起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了十余遍,扶蘇終于能把這個篆字寫得如書簡上一般圓勁均勻、婉通漂亮。 “這,就是阿母的故鄉(xiāng)么?”落下了最后一筆,五歲的孩子靜靜看著地上那一個筆畫略有些繁復(fù)的“鄭”字一會兒,忽然仰起小臉兒問。 阿荼有些意外,略略怔了怔,眸子里才透出些微笑淡淡的笑意,點頭:“嗯,阿母原是鄭人,生于鄢陵。” “鄢陵,那是什么地方?”小小的稚兒語聲清嫩,一雙烏潤眸子望著母親道“離咸陽很遠(yuǎn)么?” “是啊,很遠(yuǎn)很遠(yuǎn)。”阿荼神色平靜,目光溫和。 “比虢宮還要遠(yuǎn)?”秦宣太后所起的虢宮在岐州境內(nèi),距咸陽一千多里,那是扶蘇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了。 “從咸陽到虢宮,大約需三日的車程,而鄢陵,至少要半個月罷。”阿荼想了想,這么同他解釋道。 “唔。”小小的孩子忽然沉默了下來,垂了頭,好一會兒才又抬頭,認(rèn)真地看著她問道“那,阿母若想回故鄉(xiāng)一趟,豈不是很不容易么?” 阿荼未料到他這話,一瞬時竟默然了下來。 “扶蘇自小長于咸陽宮,這兒便是家。從記事至今,每每隨阿父去各處離宮行獵游賞雖也開心,但心里卻總想著回來……一刻也舍不得這兒。”小小的孩童一雙烏靈明澈的眸子與母親對視,語聲稚氣,目光摯切“阿母的家在那么遠(yuǎn)的地方,這么多年都沒有回去過,應(yīng)當(dāng)也很想念的罷?” “阿母,想回鄢陵去么?”五歲的稚童神色竟有幾分鄭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問。 阿荼垂眸,罕見地在孩子面前默然良久。 “阿母懷念那個地方,卻并不想回去。”半晌后,她抬眸,淡笑。 “為何?”小小的孩子嗓音稚氣,帶著幾分不解。 “鄢陵呵……那里有阿母的血脈親人,親密友伴,有長滿了舜華、桑木的的山川林野,有遍是魴魚珠貝的洧水——可這兒,有扶蘇啊。”她柔和地淺淺笑著,目光溫暖,伸手撫上稚童的小腦袋,輕輕地揉了揉他頭發(fā)。 故鄉(xiāng)、親友、山林洧水……那些東西,曾經(jīng)是她在這世上最深的懷念與眷念,但而今,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比得上自己身邊的兩個人重要。 “阿母,”五歲的孩子驀地?fù)溥M(jìn)了母親懷里,緊緊擁著,小腦袋在她頸邊蹭了蹭“扶蘇會一直陪著阿母,怎樣也不離開。” 一脈暖意陡然涌進(jìn)心底,阿荼下意識地回?fù)碜×藨阎械男≈蓛骸_^了一會兒,她才又開了口,卻是在孩子耳畔玩笑似的道“當(dāng)真怎樣也不走?哪怕有人拿了新豐的柰脯來誘哄,也不去?” 扶蘇四歲時隨王上在新豐的步高宮住過些時日,小兒貪嘴,極喜食當(dāng)?shù)氐蔫凸缰瞥傻蔫透R走時甚至問了句能不能挖一棵柰樹帶回咸陽。 “扶蘇已知錯了!”五歲的孩子聽阿母提極此事,卻是神色驀地認(rèn)真起來,而后低低垂了頭,一張小臉兒滿滿的羞悔之意“李先生已經(jīng)教誨過了,身為上位之人,一言出而天下隨。故當(dāng)常念黎庶之艱辛,萬不可貪一時口腹之享,勞民之力……扶蘇日后再不會了。” 阿荼本是一句玩笑,不想竟?fàn)砍鲞@些后話來。聽著懷中稚兒這樣慷慨陳詞地悔過,心緒卻不由得微微有些復(fù)雜了起來,低眸細(xì)細(xì)端量著他一團(tuán)孩氣的圓腴小臉兒——才不過五歲,尋常人家的幼兒稚童,怕還是不諳世事的懵懂年紀(jì)呢。 但她明白,廷尉李斯,王上的肱骨重臣,這般悉心教導(dǎo)扶蘇,卻是真正用心良苦。 “阿母,扶蘇是真的知錯了……”小小的稚童見母親半晌也不說話,以為連她也生了自己的氣,著急忙忙拽了拽她袖裾,仰起小臉兒信誓旦旦地再度認(rèn)錯道“后來再隨阿父去各處離宮,案上哪一樣飯食羹肴扶蘇都沒有多碰過一點兒!” 心下驀地微微有些疼,阿荼看著兒子這般模樣,靜了片刻后才勉力平復(fù)了心緒。她抬眼,眸光溫和地沖懷中稚童笑了笑,而后更擁緊了他“阿母信的,扶蘇一向最懂事不過。作為獎酬,今日的下餔便做一種剛剛自宮外傳進(jìn)來的新吃食,可好?” 她話未落音,懷中的小人兒卻忽地神情激動,揮著小手在她臂肘間掙了起來,高高揚聲,稚氣嗓音里掩不住的歡欣“阿父!是阿父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漢風(fēng)俗小卡片》 【澤衣】即最底層的里衣,《詩經(jīng)·秦風(fēng)·無衣》中“與子同澤”一句里的“澤”就是這個意思。 【匱】陶質(zhì)或木質(zhì),大型儲物家具,頂作屋頂形,下設(shè)兩門,頂部有可啟的蓋子 【簏】竹或葦制成的箱子,用于置衣食。 【《史籀篇》】中國歷史上記載最早的兒童識字課本,也是見于著錄最早的一部字書。約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之交。原書四字一句,編成韻語。 ☆、秦始皇與鄭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