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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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卿見之,笑意越深。 “外公與太師怎么會來此?” 夙丹宸見司馬禮面色緩和了些,將壓在心頭的問題問出。 “你就不要問了。” 司馬禮面色尷尬,不愿再提起那蠢事。 夙丹宸猶自道:“難道不是來問父皇密旨的嗎。” 司馬禮只覺腦中一嗡,喝道:“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蘭子卿聞言也是一怔。 夙丹宸未察二人面色,睜著濕漉漉的桃花眼,自顧自道:“我進宮的時候,母妃告訴我的,說是外公近日一直被這所謂的密旨困擾。”頓了一頓,看向蘭子卿,“子卿,這密旨到底是什么?” 蘭子卿未料他有此一問,正思略如何婉拒,誰知對上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一番義正言辭,梗在喉中,竟怎么也說不出口。 司馬禮見蘭子卿良久不言,雖說是意料之中,但也不免有些失望,轉過頭便要去呵責夙丹宸。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輕淡之音:“不過是糧案一事罷了。皇上心疑有人從中謀私,顧命臣去查。” 司馬禮驚得瞪大了眼珠子。 他萬萬沒有想到,《蘭亭集序》和《奪寶塔碑》這樣的稀世珍寶都沒能套出的話,竟被自己的外孫一言問出。 想到蘭子卿此言,登時坐立不安,忙起身告辭。 夙丹宸望著自家外公的背影,奇道:“外公這是怎么了,臉色變得好難看。” 蘭子卿笑而不答,只問道:“殿下有什么事嗎?” 夙丹宸想起來意,上前牽著蘭子卿的手便往外走,“外公一擾,我都忘了要找你出門,我在天上居訂了席,現在去還來得及。” 蘭子卿低眸看過二人相執的手,掌心溫熱的氣息傳來,讓他想起攬月庭里墊在石凳上的錦袍,玉石階上披在自己身上的青黛雨衣。 亦想起月色下,那雙純真明亮的桃花眼。 一如往昔。 大半年前的事情,忽然一幕一幕鉆入蘭子卿的腦海中。 純真的眼眸,殷切的話語,體貼的動作。 與如今,別無二致。 這一次,他又要戲弄自己多久。 三天?五天?十天? 蘭子卿垂下眼,掩住眸中一絲自嘲。 罷了,隨他來,隨他去。 不過一時心血來潮,又能抵得多久。 至多半月矣。 第6章 再登相府 剛過申時,潯陽城中便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 阿三睡倒在書房門口,風雨帶來的縷縷涼意如螞蟻一般爬入他的脖頸中。他打了個輕微的噴嚏,摟著自己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 夙丹宸笑看過阿三的一系列動作,跨過這幾乎睡成一團的小廝,往內走去。 一抬眼,只見蘭子卿身披青黛衣衫,手捧木筒書卷。 整個人,淡雅清秀的幾乎要融入那抹青黛色中。 夙丹宸站定,將叫出口的名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美人讀書,最不可驚擾。 想了想,轉身合上書房的門。 蘭子卿聽到細微的響動,只道是阿三進門來了,眼皮也不曾抬起,淡道:“添茶。” 進來的人愣了愣,轉而笑著拎起腳旁用炭火溫著的銅壺,在見底的白膩茶盞中緩緩注入熱水,做完后,又將銅壺放回原處。 “子卿,小心茶燙。” 見蘭子卿已端起茶盞,忍不住提醒道。 蘭子卿手一頓,拿眼看去。 案下,果見夙丹宸笑吟吟的站著。 蘭子卿睫羽微顫,放下茶盞,起身下案。 “臣參見殿下。” 說著,便要行禮。 腰還未躬下去,便被眼前的人攔住。 “子卿這是做什么,我不是說過不要你給我行禮。” 蘭子卿直起身,眉目一片淡色。 “禮不可廢。” “禮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你我之間,哪里要拘那么多虛禮。”夙丹宸上前一步,輕昵道。 “日后你我二人私下見時,子卿就莫再向我行禮了。”頭一低,在蘭子卿耳邊輕聲又道:“你每次躬身行禮,我都心疼。” 心疼二字咬得親昵而不親狎。 那雙亮晶晶濕漉漉的桃花眼中,也是一片認真之色,絲毫不見玩笑之意。 蘭子卿無奈一笑。 這個人,究竟是有心為之還是生性使然,這樣的話怎能對一個男子說。 怎能對他說。 他乃……斷袖。 蘭子卿心思一黯,不敢再接話茬,退后一步,說道:“臣錯將殿下當成府中小廝,還望殿下恕罪。” 夙丹宸擺擺手,絲毫不在意:“這樣的小事,何足掛齒。” “不知殿下所為何來。” “怎么相府里的人,都問我所為何來。難道無旁的什么事,我便不能來看你嗎。” 夙丹宸拉起蘭子卿的衣袖,癟癟嘴。 見他這幅模樣,蘭子卿心中淌過笑意。 “殿下踏足相府,是臣的榮幸。” “子卿這樣說,只是因為我是皇子罷了。” 夙丹宸目光黯了黯。 忽然便軟了心思,蘭子卿柔聲添了一句:“殿下肯來,是子卿之幸。” 不是臣,而是子卿。 蘭子卿在君前,一向自稱臣,從未自稱過子卿。 夙丹宸自然是知道這點的,一臉的心滿意足,這才放開蘭子卿。 “不過我今日來,倒還真有一樁事。”他從懷中掏出一封紅皮暗紋的請柬,補充道:“這是外公讓我送來的,說是要宴請你。” 蘭子卿接過請柬,打開來看過一眼。 “好端端的,外公為什么要宴請你?” 蘭子卿但笑未語。 司馬禮得了那么大的便宜,怎能不開宴謝他。他若赴宴,這一來司馬禮可順勢再套些消息,二來可做戲給旁人看。尤其是給太師晁頌看。讓他誤以為,他蘭子卿已經選擇了司馬一族。 蘭子卿垂著眼,眸光淡淡的。 果然是只老謀深算的老狐貍。 見蘭子卿盯著請柬默然,夙丹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手一抬,抽過他手中的紅皮暗紋請柬。 蘭子卿目光微訝,卻見夙丹宸已將請柬撕成兩半,扔入紙簍中。 “殿下這是何意?” “子卿,我不懂得為官之道,不明白外公為何突然開宴請你。但是你猶豫了這樣久,一定宴無好宴,不去也罷。” 明明是一雙勾人風流的桃花眼,卻是再認真不過的看著蘭子卿。 房內起著酥酥暖暖的熏煙,那縷薄薄的暖煙,似乎變成了一股暖暖的氣流,鉆入蘭子卿的心房中。 以至于,整個心田,都變得酥酥暖暖。 蘭子卿輕暖著目光,柔聲問道:“臣若不去赴宴,殿下該如何回復老學士?” “我便說請柬被我弄丟了,沒有送到你府上去。”夙丹宸眼珠子滴轉了一圈,“子卿不要擔心,大不了被外公罵一頓便是。” 司馬禮有心設宴,又怎會因你只言片語而輕易放棄。 還是這般單純的心思。 蘭子卿唇邊抿起一個彎彎的弧度。 夙丹宸見了,只當他是感激他的作為,便舉著一雙亮燦燦的桃花眼,大義凜然道:“子卿不用謝我,外公若是為難你,我是絕不會幫他的。” 蘭子卿清透的眼眸柔波流轉,似藏一抹江南煙色。 “臣多謝殿下美意。” 蘭子卿本是生得一副清雅的相貌,如今平添脈脈柔情,動人至極。 夙丹宸看著,又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