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懷孕
窗前的桃花已經落盡了,一個個拇指肚大的小毛桃藏在桃葉下甚是可愛,又到了初夏時節。今年夏天熱得特別早,還沒到六月就連著幾天都是三十幾度高溫。我身上也覺得沒有力氣,直犯困,也沒有食欲。 婉貞打電話約我一起去喝咖啡,我真不愿意動。可是這段時間她已經約了我好幾次了,我都推辭了,再推辭就不太好了,于是便同意了。自從子獲讓我少跟她來往,我就盡量避免和她在一起。雖然我不覺得婉貞有什么問題,但總覺得還是少來往一些為好。 隨便找了一條裙子套上,我素著臉就去了門口的咖啡廳。婉貞永遠是那么嬌俏可人,栗色的短發燙得蓬松微卷,粉嫩的嘴唇涂著閃亮的唇釉,嘴角兩個梨渦更添俏麗。不說話的時候,我看著都喜歡,真想不出來她“老公”怎么舍得對這樣的小美人發脾氣。 然而這賞心悅目的畫面片刻便破碎了。一見面就聽婉貞就嘰嘰喳喳地說著這些天她的生活瑣碎,吵的我腦子轟隆隆的。我突然又理解她“老公”了,這大熱天的,她這么吵,我都想打她一頓。 我正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婉貞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人這一輩子,走錯一步就全完了。” “怎么突然這么說?”這曲風的突然變化有點太突然了。 “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醫院。我的一個朋友自殺了,還好救活了。看著她躺在那兒像一張紙一樣,真讓人灰心啊!”婉貞說著,用她那涂著丹蔻的手指輕輕搓著杯子。 “為什么自殺?”我也有了好奇心。 “因為她男朋友跟她分手了。他們都已經談婚論嫁了,婚紗照的定金都付了。結果那男的知道她以前做過一個老板的二奶,就跟她分了。”婉貞苦笑了一下又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命,她男朋友前段時間跳槽,你猜怎么著,新公司的老板就是她以前跟過的。你說這城市那么大,怎么就這么寸呢?那老板以前總帶著她出去應酬,公司里挺多人見過她的。知道了這個,那男的就受不了了。” “那他男朋友不能換個工作嗎?”我問。 “換了。可心里還是過不去這個坎。有幾個男人有那么大的心胸,能不介意自己的老婆以前做過二奶。”她說得很頹敗,我聽得也很傷神。 我不但做過二奶,還坐過牢呢。將來能娶我的那個男人得有多大的胸懷?當年考上這個大學全家人都很高興,街坊四鄰都很羨慕,說老關家的閨女有前途。現在,身上貼著二奶和坐牢兩個恥辱的標簽,我都不敢去想前途這兩個字了。 “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能開心一天就是一天。”婉貞很快就恢復了情緒。 我卻想著自己的心事高興不起來。 婉貞見我不說話,又問:“小關,你怎么沒精打采的?生病了?” 我啜著一杯冰茶懶懶地說:“天氣熱,沒精神,光想睡覺。” “是,這天氣是熱。你老公今晚回家吃飯嗎?要是不回來,咱倆一起去吃冷面吧。門口新開了一家店,冷面特好吃。”婉貞熱情地邀請我。 子獲這幾天出差了,不在家,可我卻也沒什么胃口。便說:“吃不下,沒胃口。你自己去吧。” 婉貞看了我一眼,突然問:“小關,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驚得一杯冰茶差點潑出來。懷孕!我從來都沒想過這種可能,可是卻真有可能!我和子獲也不是每次都有措施,能拖到現在才懷孕,也算踩了狗屎運了! 婉貞見我不說話就更加懷疑了,忙問:“你上一次例假什么時候來的?” 什么時候來的?想不起來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不是應該買個試紙檢測一下。” “還買什么試紙啊,現在就去醫院,我陪你。醫院驗的準。”這時候的婉貞倒是滿夠意思的。 我們倆結了帳,打了一輛車匆匆去了最近的醫院。掛了號,和醫生說明了情況,驗了尿,抽了血,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結果。 “小關,你要是真的懷孕了,你打算怎么辦?你老公會讓你生嗎?他要是讓你生了,那你這輩子就都跟著他了。其實也算不錯。”婉貞嘮嘮叨叨地說著。 我心里說:不是子獲讓不讓我生的事,我是一定不能生這個孩子的。生下來我就要做他一輩子的二奶了。他的婚姻是我破壞不了的,我也不想去破壞。做二奶已經讓我很羞愧了,再讓我帶著孩子去跟別人搶老公,我做不出來!所以我和他不會有結果的,或者說,這就是我和他的結果。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煎熬的,如果懷孕了,這個孩子我一定不會要,我也不會告訴子獲。想著心里便一陣凄惶,可能我身上很快就又要多一個標簽懷過孕墮過胎! 檢驗結果出來了,我不敢看,讓婉貞幫我看看。她看了一眼拍拍我說:“放心吧,都是陰性,沒懷孕。” 我松了一口氣,用力地抱了抱婉貞。婉貞嘆了一口氣說:“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跟著他到底為了什么?說是為了錢,你又不用他的錢。說是為了他的人,可是你這聽說懷孕又嚇成那樣,你說哪個女人不想為自己愛的男人生個孩子?” 愛的男人,我愛子獲嗎?不,我不愛他,或者說,我不敢愛他。他有妻子,有女兒,這樣的男人我愛不起。 我拿著報告去看了醫生,醫生肯定地說我沒懷孕,嗜睡,沒食欲,渾身無力,應該是中暑了,吃點藿香正氣丸就好。 出了醫院,婉貞拉著我說:“小關,你要是不想懷孕,以后自己就得多注意點,這種事不能指望男人。你看你這一驚一乍的,我都跟著出一身汗。” 我笑著打趣她說:“你出那一身汗是熱的!” “去去去!今晚你老公不回來吧,請我吃冷面。”婉貞再次邀請。 “好,吃什么都行,我請你。”虛驚一場,竟有了些劫后余生的感覺。 第二天,我那神出鬼沒的好朋友終于來了。要是能早來一天,我至于驚出一身冷汗嘛。 子獲出差也回來了。晚上躺在床上,我忍不住問他:“以前你的那些女人懷孕了,你都怎么處理?” “不會懷孕。”子獲淡淡地回答。 “怎么不會?萬一懷了呢?”我繼續追問。 “打掉。”他回答的冰冷而干脆。 “那是你的孩子啊!”我不滿地說。 他輕嗤一聲說:“你以為隨便什么女人都能給我生孩子?” “隨便什么女人?既然是隨便什么女人,你不是還上了她的床?”我在心里腹誹著。 “你懷孕了?”子獲突然問。 “沒有!”我連忙否認。 “真的?”他追問。 “真沒有!我現在身上還來著那個,怎么可能懷孕!”我連忙辯解。 “嗯。”他應了一聲應該是信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試探著問:“如果我懷孕了,你會想讓我生下來,還是打掉。” 子獲沉默了一瞬,只一瞬,說:“如果你懷孕了,必須馬上告訴我,不準擅自處理。”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那答案太血腥嗎?或許除了婷婷的mama,任何其他人都是“隨便什么女人”,也包括我。 其實,無論他怎么決定,我都不會給他生孩子。我這樣的試探無非就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有沒有一點特別。我在心里鄙視自己,還有七個月就離開他了,這樣試探他的心意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