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背景
“怎么了,不開心?”子獲晚上回來大概是看出我心情不好。 “我過年能請年假回趟家嗎?”我小心地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允許,畢竟百萬年薪的工作平均每天就要兩千多,這樣帶薪休假,老板未必會同意。 “當(dāng)然,我還能不讓你回家。想什么時候回去,我給你訂機(jī)票。” “不要,還是火車票吧。” “那也行,我給你弄張軟臥。” “硬座。”從上大學(xué)到工作,我每次回家過年都是硬座,突然坐了軟臥回去家里一定會懷疑的。 “到你家得十七八個小時的火車,我讓你做硬座回去?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求你了,我不能做軟臥回去,家里會問的。”我哀求道。 “跟你家里人說,買不到其他的票了。” “那,好吧。”也對,春運的票是不好買。一想到能回家看父母哥嫂了,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臨近回家了,我閑來無事去小區(qū)里的超市買點零食。子獲給我的卡,我一直放在包里,從來沒用過。之前做的那幾份材料的勞務(wù)費都收到了,也是一萬多塊錢。我吃住都不花錢,又不用買衣服,這些錢足夠我零用。我不想刷子獲的卡,他已經(jīng)免了我一百萬的債務(wù),如果我再刷他的卡,那就真的是二奶了。雖然這堅持有些矯情,但會讓我覺得自己稍微干凈些。 結(jié)賬的時候,又碰到了婉貞。她熱絡(luò)地拉著我去小區(qū)門口的咖啡廳喝咖啡,我推卻不過,又正好沒事就答應(yīng)了。 坐下沒聊幾句,婉貞突然一笑問:“你老公是不是姓邢?” 乍一聽到“你老公”這個稱呼,我真的覺得頭上天雷滾滾,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子獲怎么算我的老公,連男朋友都不是。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尷尬,婉貞一笑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咱倆一樣。” 一樣?什么一樣?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知道了我是個二奶,而她也是。 我只能笑笑,喝了一口咖啡掩飾尷尬。 婉貞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我老公以前在一個酒會上和你老公打過照面,所以也算認(rèn)識。不過不知道你老公還記不記得我老公了。我老公說,你老公可是個大人物,背景了不得!” 我的大腦已經(jīng)被婉貞嘴里的“我老公”“你老公”轟得短路了,隨口問了一句:“什么背景?” “你不知道?”婉貞神神秘秘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告訴我那是子獲的父親。 我真的大吃了一驚,他父親的級別之高,像我這樣的小民估計一輩子只能在報紙上和新聞聯(lián)播里才能見到,更不敢想象跟他的兒子有了那樣的關(guān)系。 婉貞見我不出聲,又說:“你可真有本事,你怎么傍上他的?” 傍上?我明明是被他綁住的,不得已才做了他的女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婉貞的問題,也不想回答,只低頭喝咖啡。 婉貞似乎也并不真想知道我的故事,舒了一口氣說:“我呀,大四的時候在我老公的公司實習(xí),他看上了我,追得很緊,我就跟了他。兩年多了。以前他還經(jīng)常回來,現(xiàn)在來的也少了,來了就發(fā)脾氣。哎,你老公脾氣好嗎?” 我笑了笑,實在沒有婉貞的勇氣稱子獲為“我老公”,可又不能說是男朋友,總不能說是金主吧?我這個學(xué)語言文學(xué)的,一下子竟有些詞窮。我想了想說:“我老板脾氣還挺好吧。”子獲脾氣好嗎?我聽到過他好幾次在電話里罵人,那脾氣可真稱不上是好,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對我兇過。 “哈,你可真逗!你叫他老板!”婉貞笑著說。 “有什么可笑的,本來就是老板。”我被她笑得有些著惱。 “也對,可不就是老板。”婉貞嘆了一口氣又說:“老板來了,咱就得仔細(xì)伺候著,發(fā)脾氣也得忍著。男人到咱這兒不就是因為心煩,想圖個清靜。” 我生生地把笑憋回了肚子里,我真想問問婉貞,就你這么吵,“你老公”能清靜的了嗎?可是看著她臉上的那一抹悵然,我突然想會不會是她太壓抑了,所以才會這樣多話。 婉貞看著窗外幽幽地說:“老公來,小心伺候得真累。老公不來,又怕,怕下崗。” 我很想問婉貞為什么不找一份工作,我們也算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好歹也能找份工作糊口。但是想到交淺言深,還是沒有問出口。 默默地陪著她坐了一會兒。婉貞似乎從恍然中回過神來,又恢復(fù)了嬌俏的樣子。她笑著說:“小關(guān),改天我給你介紹幾個一樣的朋友。咱們這些人就得多交流。” 交流?交流什么?開個研討會交流怎么把二奶做得更精專?我從來也沒把這個當(dāng)成自己長期的職業(yè)。婉貞的“咱們”讓我很不舒服,我潛意識就認(rèn)為我跟她們不是一個“們”。于是便含含糊糊地回答:“再說吧。” 和婉貞分開,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覺得我應(yīng)該和她保持距離。雖然我知道婉貞人不壞,可是和她接觸就是提醒我自己,我是個二奶,我不喜歡這樣。 還有一件事也讓我上了心,那就是子獲的背景。我回到家上網(wǎng)查了一下子獲的父親,果然,婉貞沒有騙我,他有一雙兒女,邢子獲和邢子瑜。子獲就是傳說中的紅三代。我記得在哪里看到過一篇文章說“你和國家ld人之間只隔著六個人”,可我和那個大人物之間只隔著一個邢子獲!想著竟有些小得意。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和子獲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已經(jīng)超過了高攀和屈就的極限。如果可以我寧愿他的父親是一個鄉(xiāng)下種田的老農(nóng)。 晚上,子獲回來了。這些天的相處,尤其是有了肌膚之親,我本來已經(jīng)不怕他了。可是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我對他竟又有了些敬畏。晚飯時也悶悶地不像以前那么多話了。 吃過晚飯,我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子獲在喝茶,他看著我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我不想說其實我是被他的家庭背景嚇到了,便編了一個理由說:“今天在超市碰見我的那個校友婉貞了,她說她的老板脾氣很不好,總喜歡發(fā)火。”我之前跟子獲說起過我有一個校友也住在這個小區(qū)。 “那就換個工作唄。”子獲漫不經(jīng)心地說,又問:“怎么,你想讓我?guī)退才艂€工作?” “不是公司老板,是包養(yǎng)她的老板。”我沒想到子獲會會錯意,連忙解釋。 “哦。”他應(yīng)了一聲,對我招招手說:“過來。” 這種喚小狗的姿勢,我也習(xí)慣了,便湊到他身邊去坐著。子獲不說話,只是捏著我的手把玩。我沒話找話地問:“那你這個老板會不會也對我發(fā)脾氣啊?” 子獲牽了牽嘴角,認(rèn)真地說:“我不是你的老板,我是你的男人。記住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的男人?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女人,卻不知道他也是我的……男人。可他確實不是我的。我只能勉強地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說了聲:“嗯,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