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澤用手捂住綾音凍僵的臉頰，試圖用溫?zé)岬恼菩慕o她一些溫暖，可是她的眼淚還是不斷流下來，落在他指尖上，像是永遠(yuǎn)無法融化的冰雪。

    “一定是有人殺了他。他們討厭我，討厭我生下的孩子。林珞惟保護(hù)不了我的孩子，為什么要搶走他，柯云澤，我好后悔！我不該生下那個孩子，為什么我當(dāng)初要心軟，為什么要猶豫……我早該知道，不論是我，還是我的孩子，都不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為什么我還抱有一絲希望……”

    絕望像荊棘一般捆住了夜綾音的心臟，她說的話讓柯云澤更加心酸。

    她原本可以淡忘那些悲傷的過去，卻又被現(xiàn)實再一次擊垮。

    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讓一顆漸漸平靜的心又被烈火焚燒。

    “我好害怕，都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為了擺脫林珞惟去嫁給廖晉沛，我不該生下那個孩子，我不該把他交給林珞惟……我連孩子長什么樣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就已經(jīng)死了，我第一次看到的就是他的尸體。柯云澤，他還那么小，好像稍微用力就會折斷似的，怎么能有人那么狠心把他殺死。”

    夜綾音的眼瞳閃爍淚光，宛如蒙塵的黑色珍珠。

    她冰涼顫抖的手緊緊握住柯云澤的手，眼眸中閃動著少見的痛苦，她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戴起完美的面具掩飾自己，可是內(nèi)心的壓力越積越多，已經(jīng)壓得她就要崩潰。此刻她再也沒有力氣堅強。

    柯云澤反手握住夜綾音的手，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不是你的錯，綾音，你從來就沒有錯，你生下那個孩子，是你不忍讓一個無辜的孩子，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就扼殺他的生命。你把他交給林珞惟，是你別無選擇。”

    這個世界，最了解她的只有柯云澤。

    她沒錯，他站在她這邊，就算她有錯，他也不會說她半個字。

    他在道德和她之中，選擇了她。

    “一定是林傲川……他打了我一巴掌，可是他根本不敢看我。他心里一定有秘密，是他殺了我的孩子。”

    “林傲川嗎？”柯云澤略一思忖，扶著夜綾音走向跑車的方向，低聲道：“放心吧，我會幫你的。不管孩子是不是他殺的，就憑他打你的這一巴掌，他都必須要付出代價。”

    柯云澤想送夜綾音回家，但她臉上還有傷，這樣回家肯定會被葛莉莎懷疑。

    夜綾音坐在柯云澤的車?yán)铮确€(wěn)了穩(wěn)情緒，給廖晉沛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和朋友有約，就不回家了。

    柯云澤帶夜綾音來到他新買的一處花園洋房，這里很安靜私密，程嘉翊不會知道，也沒有記者打擾。

    房間里很干凈，有鐘點工每天來打掃，柯云澤在浴池里放了熱水，讓夜綾音去泡個澡，她淋了雪，渾身冰涼，連嘴唇都泛紫，真怕這樣下去會生病。

    夜綾音去了浴室，柯云澤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出來。

    他有些不安，走進(jìn)浴室，看到夜綾音還坐在水里，她抱著雙膝，眼神茫然，清透的水面隨著她呼吸的起伏而蕩起微微漣漪，極為微弱，仿佛一潭死水，將她籠罩在悲傷的氛圍里。

    柯云澤心里很難受，他摸了摸水，已經(jīng)有些涼了。

    他將夜綾音拉起來，用浴巾包住她濕漉漉的身體。

    “好了，綾音，回房間吧。”

    夜綾音跟著他回到臥室，換上柯云澤拿給她的棉質(zhì)睡衣，她坐在床.上，背靠著身后大大的靠枕，柯云澤給她蓋上厚厚的被子，然后去廚房煮了一碗姜湯，一口一口喂給她。

    喝著喝著，柯云澤突然看到有晶瑩的液體滴進(jìn)碗里，小小一滴，立刻化在淡紅色的姜茶里。

    柯云澤將碗放在床頭柜上，抬起夜綾音的臉，她的臉頰有一道濕潤的淚痕，有些干澀的嘴唇露出一個弧度，像是在笑，那是極度疲憊的笑容，無奈而又絕望，仿佛她的靈魂正在一點一點崩潰，崩潰到她的盾都在龜裂。

    柯云澤心中有些莫名害怕，他抱住夜綾音，在她耳邊輕聲說：“綾音，你怎么了，不要嚇我。”

    夜綾音閉上眼，“我好累。”

    “我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為什么呢，這樣不值得。”

    “你反悔了嗎？想把我從你的身邊趕走？”

    “我只是覺得把你強留在我身邊，太自私了。柯云澤，你本該有很幸福的生活，這么多年，我耽誤你太多了，你不能玩你喜歡的音樂，甚至不能和心愛的女孩牽手在陽光下，你現(xiàn)在的生活是你喜歡的嗎？在公司里討論新策劃案的時候，會像你寫歌的時候一樣充滿激情嗎？”

    “有些事情既然發(fā)生了，就不可能回到過去，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現(xiàn)在的生活，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敢去奢望，就算在暗無天日的黑夜里牽一下你的手，也比徹底失去你好得多。”

    夜綾音睜開眼看柯云澤，她眼睛微紅，幾欲溢出的眼淚讓她的眼神看起來那么無望。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啊。我怕林傲川又對你下手。失去那個孩子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其實不是那么堅強，如果到時候連你都失去了，我該怎么辦呢？”

    “綾音，你不會失去我的。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會在你身邊，永遠(yuǎn)不會離開。這不是你自私，自私的是我，是我想在你身邊，如果要我去喜歡別人，要我再也看不到你，只是想到這些我就會心痛。”

    真的好累啊……

    柯云澤一定和她一樣，都是身心俱疲了吧。

    可她明天還要藏起悲傷，強顏歡笑，仿佛任何挫折都沒有遭遇過。

    第285章 無藥可救的殺人犯

    這段時間，夜綾音推掉了原本的工作安排，她每天都呆在家里，像行尸走rou一樣不言不語，她的氣色也很差，在家里她還化著妝，掩飾腫起的臉頰。

    有時候，她坐在陽臺的吊椅上低頭看書，廖茱卻發(fā)現(xiàn)很久很久，她都沒有翻開另一頁，植物的陰影灑在她身上，將她籠罩進(jìn)一片幽靈般的陰暗。

    廖茱小聲問廖晉沛：“綾音怎么了？”

    廖晉沛搖搖頭：“她什么也不和我說。”

    “會不會是新戲的女主角是這種性格，她正在試圖走進(jìn)角色？”

    “可我沒聽說她接了新戲。”

    廖晉沛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這幾天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夜綾音都沒有卸妝，她背對著他睡覺，一夜都沒有翻身。

    平時那個開朗甜美的女孩子，仿佛一夕之間變得陰郁。

    “這樣讓人真擔(dān)心，哥哥，你可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綾音啊！”

    “我知道了。”

    廖晉沛讓傭人沖了一杯熱奶茶，走過去放在夜綾音面前的玻璃圓桌上。夜綾音一動沒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杯子碰擊玻璃的聲音，廖晉沛不由出言提醒：“老婆，喝點東西吧，小心燙啊。”

    夜綾音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任何行動，良久，她發(fā)現(xiàn)廖晉沛還在看著她，夜綾音將頭更深地埋下，用略微沙啞的聲音低低回答：“謝謝，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喝。”

    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不只是身體，更多的是心靈的疲憊。

    廖晉沛繼續(xù)獻(xiàn)殷勤：“那你餓嗎？我拿些點心給你吧。rou松餅怎么樣，或者榛子巧克力蛋糕？”

    夜綾音搖頭，“真的不用了，讓我靜一靜。”

    “好吧。”

    廖晉沛走向廖茱，無奈地聳聳肩：“也許她有什么心事，算了，每個人都有心事，就讓她靜靜呆著吧，我們不要煩她了。”

    夜綾音過得不好，而真正的禍?zhǔn)祝职链ê鸵早蔡硬幻搩?nèi)心的折磨。

    畢竟睿睿是林傲川的親孫子，他怎么可能真心想要睿睿死呢？

    看到林珞惟現(xiàn)在痛苦的樣子，林傲川知道，林珞惟心里只有夜綾音，他失去了夜綾音，但他還有睿睿，他把睿睿當(dāng)做寶貝，林睿的死給他造成了多大的打擊，恐怕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接觸愛情，不會再結(jié)婚生子……

    而姚茉琦這段時間情緒也很差，她總是疑神疑鬼，覺得那個嬰孩陰魂不散，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晚上關(guān)了燈睡覺的時候，去洗手間的時候，在廚房做飯的時候，總是回頭便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

    就算在外面看到別人懷中的孩子，稚嫩的面孔也總是讓她誤認(rèn)為是林睿，她只見過林睿一面，根本記不清孩子的長相，她總覺得每一個孩子都像是那個被她殺掉的嬰孩，他們用詭異的目光看著她，用報復(fù)的觸手伸進(jìn)她靈魂的縫隙。

    姚茉琦每夜睡不好覺，常常在噩夢中驚醒，漆黑的夜里她只看到一雙鮮血淋漓的小手在她眼前晃動，似乎要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拖下恐怖的深淵。

    姚茉琦失聲驚呼，嚇得紀(jì)槿遙沖進(jìn)她的臥室，她打開燈，發(fā)現(xiàn)mama臉色蒼白，額頭豆大的汗珠流下來，像個被鬼怪纏身的病重之人。

    “mama，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姚茉琦看到女兒闖進(jìn)來，這才從噩夢的恐懼中掙脫出來，她坐起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做噩夢了。沒事。”

    “做了什么噩夢？我看你這幾天好像都在做噩夢。”

    紀(jì)槿遙憂心忡忡，她不知道m(xù)ama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mama這個樣子，她真的很心疼。

    姚茉琦怕被女兒看出什么，她移開閃躲的視線，道：“有位導(dǎo)演想邀我拍一部恐怖片，這幾天我在家看了不少經(jīng)典片子，你也知道m(xù)ama膽子不太大，總想著劇情，結(jié)果做了噩夢。剛才醒來想抱一下你爸爸，突然想起他已經(jīng)不在了，哎……”

    姚茉琦說得情深意切，讓紀(jì)槿遙心里也很難受，她爬上床，關(guān)上臺燈，抱住姚茉琦的胳膊，道：“沒關(guān)系，mama，我陪你睡吧，爸爸不在了，還有我呢，我會保護(hù)你的。”

    房間里一下子黑了，姚茉琦睜著眼，盯著天花板。

    她的女兒不會知道，自己最愛的mama竟然殺掉了一個無辜的孩子，她正在和一個殺人犯睡在同一張床.上，就算她們是母女，知道了真相的遙遙，也會害怕她，唾棄她吧……

    姚茉琦不由抱住了紀(jì)槿遙，她一直睜著眼，卻控制不住眼淚的流淌，她不敢睡著，不敢又一次在噩夢中驚醒，嚇到了女兒，她害怕自己會不小心說出夢話，讓女兒發(fā)現(xiàn)真相，她只能緊緊抱著女兒，自己在黑暗中與內(nèi)心的惡魔纏斗。

    紀(jì)槿遙并不知道姚茉琦在想些什么，可如果不是夜綾音，她怎么會失去最愛的爸爸？

    總是夜綾音，讓她幸福的家庭四分五裂。

    只要夜綾音存在一天，就是對她永遠(yuǎn)的威脅。

    她必須要盡快去醫(yī)院調(diào)查爸爸死去的真相，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她會將事實攤開在林珞惟面前，讓他知道，他深愛的女人，不過是個無藥可救的殺人犯！

    ——

    《小愛的禮物》已經(jīng)開始上映了，夜綾音的演技得到大家一致贊嘆。

    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她卻推掉了很多宣傳活動，引得媒體紛紛猜測。

    薛淮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借口有重要的事情，好不容易邀到夜綾音出來吃飯。

    就在廖宅不遠(yuǎn)處的一處泰國菜館，里面的裝修金黃華麗，頗有異域風(fēng)情，夜綾音坐在桌邊，用筷子懶懶戳了戳盤中的咖喱蟹，然后放下筷子，喝了口杯中的白開水，顯然沒什么胃口。

    “綾音，最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你好像瘦了很多。”薛淮希關(guān)切地問。

    夜綾音不假思索：“我在減肥。”

    “你哪需要減肥，注意身體，等生孩子以后再減也好嘛。”

    聽到“孩子”這兩個字，夜綾音心里一陣莫名煩躁，她瞪了一眼薛淮希。

    第286章 我真是受夠了

    薛淮希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他并不明白夜綾音為什么會生氣，是她還不想生孩子，還是和廖晉沛的婚姻出問題了？不過不管發(fā)生了什么，薛淮希心里都有些微微欣慰，這說明夜綾音還不想給廖晉沛生孩子。

    “好吧，就算你要減肥，也要吃點東西嘛，是點的菜不合胃口嗎？要不然我們換一家餐廳？”

    “不用了，出來之前我吃了點東西，你找我想談什么？”

    夜綾音靠窗而坐，窗外已有暮色，將她沒有特別打理過的長發(fā)染上暗色的影。

    她穿著件彩虹條紋的毛衣，絢麗的色彩襯得她氣色沒那么差，不過她沒有化妝，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倒是薛淮希打扮得西裝筆挺，像個偶像明星，一路走進(jìn)包間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