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真是太好了。”她喃喃道。 “你要怎么謝我?”姬蘅挑眉。 他容貌深艷,這般含笑討恩的神態,幾乎是令人驚艷的移不開眼睛。姜梨道:“國公爺需要什么,可以告訴我。事實上,便是終其所有,我也難以回報。” 如果不是姬蘅,她自己要將假孕藥送到永寧公主面前,再讓永寧公主順利的服下,需要花費不少的周折,其中可能還會失敗,一旦失敗,永寧公主就會對此心生警惕,再想下手,就會很難。 姬蘅幾乎讓她的計劃最困難的一步算是順利完成了。 姬蘅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才道:“我暫且想不出來。不過對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倒是很好奇。” “接下來的事?”姜梨疑惑。 “永寧顯出孕像后,你會做什么?”他問,仿佛真是十分好奇的模樣。 姜梨想了想,“不知道九月姑娘的藥,什么時候才會發作?” “十二個時辰之后,”姬蘅沉吟了一下,“算起來,已經發作了。” “那就很簡單了。”姜梨微微一笑,“云英未嫁的姑娘,突然有了身孕。尋常人家遇到這種事,姑娘的一輩子便是毀了。大戶人家為保名聲,甚至會讓姑娘自己懸梁。當然了,永寧是金枝玉葉,是成王殿下的親meimei,沒有人敢讓她懸梁的,她也沒有必要懸梁。” 她這話說的,亦是十分嘲諷。 “所以在孕像不是很明顯之前,定然要為永寧尋找一門好親事。歡歡喜喜的將姑娘嫁過去,一來遮掩孕像,二來恰好這位公主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樣一來得了一樁好姻緣,也是人人羨慕的喜事。” “所以,”姬蘅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微微揚唇,慢條斯理的開口,“你打算讓她和沈玉容成親?” “當然不。”這個回答,卻讓姬蘅的面上也顯出些意外之色。 “沈大人對亡妻情深義重,便是那位沈夫人給他戴了綠帽子,仍舊深情不悔。絕對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另娶他人的,況且若是娶了永寧公主,旁人會不會說,他們早有jian情,之前桐鄉一案里有謠言說,永寧公主就是背后指使馮裕堂加害薛縣丞之人呢!原來她加害薛縣丞,是早已心儀沈大人,給沈大人報仇啊。” “沈大人自來注重聲明,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姜梨道。 姬蘅的手撫摸著扇子的扇柄,也跟著笑了起來,他說:“那姜二小姐打算讓永寧公主嫁給誰?” “永寧公主嫁給誰,并非我能決定。是由皇上決定的。”姜梨笑道:“我至多也只能分析一下,總歸劉太妃是看不上沈大人的,沈大人雖然看著不錯,可到底家世太薄,白身起家,配公主么,總是高攀了。如今朝中的青年才俊,年貌相當,又家世豐厚,門當戶對,嫁過去也不至于讓永寧公主低嫁的,我倒是發現了一個。” 她笑瞇瞇的吐出一句話,“右相李仲南的大公子,李顯。” 姬蘅一怔,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極為開心,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贊賞和欣賞。 “這很有趣,讓永寧公主嫁給斷袖李顯,的確不尋常。” 姜梨道:“更有趣的是,這位在女人面前不可能動情的李大公子,娶妻之后,迅速得子,李家后繼有人,右相大人一定很高興。” “就是這綠帽子,并不是人人都肯戴,世上只有一個沈玉容能容忍并且戴的甘之如飴,不知李家人戴起來,可會覺得還好,可還會善罷甘休?” 到那時,成王和右相的聯盟,也就像是一盤沙,吹吹也就散了。 ------題外話------ 國公爺:我給你取了小藍這個名字,你感動嗎? 小藍:我不敢動…。 (為啥叫小藍,因為自古紅藍出cp呀~才不是作者懶得想)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身孕 回到府后,天色已經是傍晚了。 姜梨并沒有直接回院子,而是去了晚鳳堂,這一次去國公府,姜老夫人和姜元柏都很疑惑,特意在晚鳳堂等她。見她安然無恙的回來,神情也沒什么大礙,十分平靜,才放下心來。 “梨丫頭,你今日去國公府,可曾見過什么人?又在國公府做了什么事?姬老將軍有沒有說,為何單獨邀請你一人前去赴宴?”姜老夫人問道。 “今日國公府老將軍的生辰宴上,并不止我一人,還有五六人,但都挺面生,看樣子也不是燕京官家人。有男有女,大約是老將軍的故人。”姜梨胡謅起來面不改色,繼續道:“用過飯后,老將軍詢問了我一些騎射上的事。大約是之前得知了六藝校考中我在騎射上的表現,以為我精通此道,對我好奇一些,才特意邀請我參加。之后與幾位小姐閑談了下午,傍晚便回來了。看樣子只是尋常的家宴,沒什么特別的地方。至于為何單單請了我,這問題實在不方便問,老將軍也沒有說。” 她的回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對視一眼,彼此都沒有什么想問的了。便是有問的,看姜梨這模樣,只是去用了一頓飯,什么都不知道,應當也回答不出來。 姜元柏道:“既然如此,你回去休息吧。” 姜梨猶豫了一下,又道:“父親,今日我在國公府生辰宴上,聽聞他們談論時局,近來燕京城可能不太平,父親且做好準備。” 姜元柏一振:“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具體的,我也實在不知道了。他們在宴席上也不會說的太多,便是這一點,已是我很努力打聽到的。”姜梨道。說完這句話,她便對姜元柏和姜老夫人行禮,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姜梨離開后,姜老夫人問:“元柏,二丫頭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姜元柏面色沉沉:“成王恐怕是要有動作了。” “姜家要不要暫避鋒芒,暫時離京?”姜老夫人問道。 姜元柏苦笑一聲:“娘,這個節骨眼上,便是我想走也走不了。我這個位置,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只希望皇上不是全無準備,這一仗還有機會。” 姜老夫人又是沉沉嘆了口氣,時局如此,他們縱然身為首輔大學士的家人,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也不過是權力的螻蟻。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要流血,又能如何?只是這番動作,成王的舉事,皇帝的反擊,不知燕京城又要如何血流成河,多少家庭都要妻離子散了。 另一頭,姜梨回到了院子里。 桐兒和白雪忙著收拾,她卻坐在屋里,眉梢爬滿心事。想來想去,還是同姜元柏提了這么一句,雖然在姜梨看來,成王這一仗多半要輸,但姜家處于風口浪尖,誰知道會不會出事。如今她既身在姜家,和姜家也要相輔相成,姜家真要出了事,對她來說沒有一點好處。 更何況,雖然姜家曾經冤枉姜二小姐,也出過季淑然這樣的毒婦,但她如今的一粥一飯,衣食起居,都要依仗姜家。姜二小姐若是在,也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就此覆滅。如果能讓姜元柏提前做好準備,也許接下來的事情也會少掉許多麻煩。 至于姜幼瑤的事,姜梨也準備接受姬蘅的建議,暫時不告訴姜元柏。只是先看李濂那頭有什么動靜,姜幼瑤應當好好吃些苦頭,若是如今就想辦法將她接回府,她非但不會感謝姜家人,說不準還會認為姜家人是故意拆散她和李濂。這樣一條白眼狼,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反咬姜家一口,還不如眼下將她丟給李濂,姜家也能清靜清靜。 就算李濂想要從姜幼瑤嘴里得知姜家什么隱秘的消息,也絕無可能。要知道姜幼瑤根本不關心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所以李濂想要打探什么,也注定是無功而返。 姜梨如今最為緊張關心的,卻是永寧公主那頭。 按姬蘅所說,永寧公主如今已經有了孕像,不知她自己發覺沒有。一旦永寧公主發現自己懷孕了,想來接下來的一件事就是找沈玉容商量,對沈玉容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好事。至于事情接下來如何發展,姜梨很是期待。 她實在迫不及待想看著這兩人難看的臉色了。 公主府里,屋子里燃著淡淡的熏香。線香細細的一條,裊裊升起的青煙也是細細的,散發出的香氣像是茉莉,十分可人。 永寧公主自來很喜歡濃艷熱烈的香氣,淡一點的熏香,在公主府里幾乎是尋不見的。但近來幾日,永寧公主總是很容易疲倦,打不起精神,尤其是吃什么也沒胃口,總是覺得胸口發悶,還容易想吐。濃艷的香氣聞起來令她不舒服,公主府里的熏香,便全部換上了這種淡淡的。 但即便是淡淡的熏香,永寧公主也不覺得很好。她倚在軟塌之上,神情懨懨,向來嬌艷精致的妝容也無心打理,顯出幾分憔悴。皮膚也不如往常一般白皙,有些蠟黃。 “公主,章太醫很快就來了。”梅香輕柔的為永寧公主按著肩,笑道:“等章太醫來了,為您開上兩副藥方,奴婢抓了藥煎好您服下,就不會這么難受了。” 永寧公主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有這般不舒服的景象的,仔細想想,大約是在沈如云喜宴之后。但那天她也沒做什么,如往常一般,得了機會和沈玉容癡纏,別的也沒什么了。何以回到公主府后便覺得很是不舒服,這都好幾日了,一點兒好轉也沒有。實在沒有辦法,便讓梅香拿了令牌去請章太醫來給她看看。 想到這里,她心中又有些埋怨沈玉容。分明她早就讓身邊人告訴了沈玉容,這幾日她身子不爽利,可沈玉容竟也沒有來看看她。雖然曉得朝中事務繁忙,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沈玉容的心里莫不是沒有她吧。 這些埋怨積攢在心里,倒讓永寧公主越發的不舒服起來。只覺得頭也疼,手也疼,腿也疼,連腳趾也是疼的。 傍晚天色暗下去的極快,很快,天色就整個的黑了起來。燕京城晚上刮起了大風,丫鬟們怕永寧公主覺得悶,便將公主府的窗戶們都打開。一打開,狂風便迫不及待的沖進來,將大廳里的燭火頓時吹滅了一半,也桌上的紙筆吹得到處亂飛,吹得花瓶東倒西歪。 永寧公主看著更加心煩意亂,正想責罰下人的時候,梅香小跑著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穿松綠棉褂子的老人,道:“殿下,章太醫來了。” 章太醫是太醫院里與永寧公主相熟的大夫,平日里永寧公主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多喜歡直接讓章太醫來府上給自己看看。這會兒見章太醫總算來了,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坐直了身子,主動伸手道:“章太醫,本宮身子近來總是很不舒服,說具體的便也說不上來,總覺得沒甚么力氣,乏得很,胃口也不好,總是犯惡心。有時候下午睡著了,到半夜才醒,你給本宮瞧瞧,到底是什么問題?” 聽到這些的時候,章太醫一愣,面上頓時生出了幾分驚疑的神色,永寧公主見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給自己把脈,頓時有些不耐煩道:“章太醫,你還愣著做什么,快給本宮把脈呀!” 章太醫這才回過神,勉強笑了笑,道:“殿下莫慌,老夫這就給殿下把脈。” 他伸手搭上永寧公主的手腕,仔細把起脈來。 時間其實過得并不長,但章太醫的臉色在某個瞬間,突然變得雪白。不僅如此,他的額頭開始漸漸滲出冷汗,連手都有些發否。 永寧公主見這次把脈的時間實在太長,忍不住皺眉斥道:“章太醫,到底是什么事啊?你怎么沒動靜?” 章太醫一下子縮回手,站起身來。他看也不敢看永寧公主,低著頭躊躇著,聲音都開始打哆嗦,“殿下、老夫,老夫肯能是把錯了,殿下不妨另請高明,來看看殿下究竟是何緣故?” 他越是這么說,就越是令永寧公主心中生疑,永寧公主道:“太醫院里,本宮就只信任你了。章太醫,本宮到底有什么事,你且說來,不然,本宮就治你得欺瞞之罪!” 章太醫嚇了一跳,連忙跪了下來,一把年紀的人,聲音里竟然是止不住的惶惑,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似的,他道:“公主殿下饒命,公主殿下饒命!殿下怕是有了身孕了!” 有了身孕了!像是一道驚雷,突然劈在自己頭上,永寧公主驚了一驚,差點沒回過神。 “你好大的膽子,怎敢在殿下面前妄言!拖下去!”梅香反應極快,立刻開口命令道。 “老夫不敢妄言,殿下饒命啊!”章太醫不住地磕頭,聲音凄厲。 永寧公主皺了皺眉,像是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她看著章太醫,突然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章太醫連忙呼道:“下官不敢妄言。” “你瞧著這日子,如今有多久了?”永寧公主問道。 章太醫冷汗涔涔,卻又不敢不回答永寧公主的話,道:“應當不足一月。” “不足一月”永寧公主喃喃道,算起來的話,時間倒是很合適,這段日子她和沈玉容統共也只見了幾次面。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每一次她都是用了避子藥,沈玉容在這方面十分小心。當然,永寧公主也不愿意未婚先孕,北燕的風俗就算再開放,這種事放在尋常人家也是見不得人的丑事。 可沒料到,便是如此,還是懷了沈玉容的孩子。 永寧公主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的小腹。 梅香見狀,急道:“殿下,您打算”她沒有說下去,永寧公主轉頭看向她,問:“準備什么?” 梅香訥訥道:“您打算留著這孩子么?” 永寧公主一聽,狠狠的一巴掌扇過去,直把梅香打的頭一偏,她厲聲道:“本宮肚子里的孩子,也容得下你一個賤婢置喙?” 跪在地上的章太醫還未起身,更是嚇得瑟瑟發抖。梅香也順勢跪在地上,她的臉上清晰的映出五個手指印,她卻么也沒察覺似的,仍舊道:“殿下腹中的骨rou一日日長大,終究怎么也瞞不住,若是被皇上看見,若是被外人看見,只怕解釋不清。殿下一心憐惜那人,倘若事發,皇上等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發現是那人的骨rou,那人的仕途怕也是毀了,殿下定然會心疼。” 因著章太醫在此,梅香沒敢說出沈玉容的名字,而是以“那人”代替。這話卻是說到了永寧公主心坎上去了。這孩子一天天長大,肚子是怎么也瞞不住的。要是皇上發現了此事,一定要追究,最后發現是沈玉容的骨rou,沈玉容的仕途到此為止。雖然對于永寧公主來說,沈玉容做官還是不做官,她都不在意。但沈玉容自己一定不會開心的,沈玉容不高興,永寧公主也不會快活。 她頓覺頭疼。 “可這是我與他的孩子”永寧公主說著說著,眼里竟然閃現出一點近似于慈愛與溫柔的神情。仿佛是和藹的母親,期待著新生命的出現。 這是她和沈玉容的孩子,光是這一點,便讓永寧公主有無數個理由不能拋棄她。這也許是兒子,也許又是個女兒。也許眼睛長得像沈玉容,也許嘴巴長得像自己。將來長大后,會喚沈玉容一身爹,會叫自己一聲娘。這是她與沈玉容深情的證據,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將這個孩子拋棄。 “我要留著他。”這句話,永寧公主說的斬釘截鐵。跪在地上的梅香和章太醫同時心中一驚,都沒有說話。 “至于接下來該怎么辦,倒是不急,如今尚且還不足月,旁人也看不出來。當務之急是養好我的孩兒,如今人心莫測,想要害我孩兒之人數不勝數,我得保護好他。”永寧公主道。 梅香道:“奴婢會保護好小殿下的。” 永寧公主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劃過跪在地上的章太醫,眼中閃過一絲涼意,她道:“章太醫今日也辛苦了,梅香,你帶章太醫下去,請他吃杯茶再走。” 梅香會意,章太醫還要求饒,只聽得永寧公主笑道:“章太醫不必心急,吃完茶再走,一杯茶的時間,你的夫人兒子,都不會在意的。” 章太醫聞言,身子猛地一震,目光里頓時黯淡了下去,他不在說什么了,失魂落魄的跟著梅香走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復了平靜。 永寧公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雖然她十分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但梅香的話也傳到了她的耳朵,這樣下去的確不是個辦法。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沈玉容呢?怕是不能,沈玉容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會勸她不要這個孩子。這段日子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正值風口浪尖,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應當保持距離。要是有了孩子,豈不是把把柄送到別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