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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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頷首。她卻沒想到自己到了葉家的一舉一動,早已被葉老夫人看在眼中。 葉明煜撓了撓頭:“娘,我們還想著要阿梨要怎么與您見面才好,您倒好,什么都知道,卻瞞著不說,害的孩兒們心力交瘁?!?/br> “我要不裝聾作啞,怎么會看見你們?nèi)绱瞬恢杏??!比~老夫人嘆了口氣,“早與你們說過,樹大招風,葉家繁盛如此,總會招來麻煩,要有提防之心,誰料到還是被人鉆了空子?!?/br> 姜梨安慰:“祖母,這次的確不怪明煜舅舅和明軒舅舅,他們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事不是那么簡單。這次的事也算是給咱們提個醒,日后有了教訓,就曉得該如何做了?!?/br> 葉老夫人看著姜梨,半是欣慰半是心疼的道:“囡囡,你小小年紀能想到如此,可見在姜家過的也甚是艱難,都是我們?nèi)~家對不住你。當初要是我再強硬一些,將你帶回襄陽,又怎么會讓你受這么多委屈?!?/br> 姜梨的聰慧眾人有目共睹,但當年的姜梨驕縱任性也是人盡皆知,從驕縱的小小姐變得有手腕有謀略,必然是生活所迫。姜梨還有繼母繼妹,現(xiàn)在還有姜丙吉,日子定不會輕松。聰慧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姜梨笑著握住葉老夫人的手,道:“我沒有受委屈,在姜家過的也還不錯。” 葉老夫人只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罷了只是道:“無論怎么樣,回來就好?!?/br> 她卻是一心一意為姜梨的歸來而歡喜,大約在葉老夫人眼里,姜梨只是一個鬧性子的孩子,她從來不曾真正的生過姜梨的氣,無論姜梨什么時候回來,她都會如眼前一般,含笑著歡迎。 這就是家人。 姜梨的眼眶,不由得也濕潤了,不知是因為葉老夫人的寬容而感動,還是因為想到了自己。 倘若薛懷遠還在,犯了識人不清的錯的薛芳菲,應當也是會被原諒的吧。 可惜,薛芳菲的家人,世上能原諒薛芳菲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而她找不到原諒自己的理由,只有獨自一人走下去,懲罰仇人,也懲罰自己。 “嗯,”姜梨隱去眼底的一點淚意,霎時間又換了一副淺笑盈盈的神情,道:“我回來了”。 …… 葉家時隔多年來的冰釋前嫌,一家其樂融融,到底也瞞不過鄰人。 毗鄰葉家不久的黑白大宅里,侍衛(wèi)們蹲在房檐上,正看著花壇里小廝們賣力的挖掘泥土,將一棵一棵的花苗栽種下去。 肅國公姬蘅最愛奇花,即便到了襄陽,即便只是一個歇腳的院落,下人們也絕不肯怠慢。襄陽城不如燕京城物資豐富,采買的小伙計還是早出晚歸的四處尋些樣貌奇特好看的花兒栽種在院子里。 還別說,國公府花團錦簇的看多了,到了這空落落的宅院,侍衛(wèi)們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眼下把花草一栽,頓時覺得順眼許多,好似心口的一口悶氣,霎時間也被暢快的呼了出來。 “葉老夫人與姜二小姐已經(jīng)見過面了。”文紀道,“沒有特別的事發(fā)生?!?/br> 沒有特別的事發(fā)生,也就是說一切順利了。 姬蘅的旁邊,陸璣詢問:“他們相處的可算融洽?” “十分融洽,”文紀道:“就像一家人。” 陸璣嘆了口氣,道:“姜二小姐真不簡單,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讓葉家人待她再無隔閡。” 姜梨和葉家當年的那點齟齬,看似簡單,其實真要跨過去,并不十分容易。尤其是隔了十幾年,誤會這回事,并不會隨著時間流逝就煙消云散,尤其是當初沒有結(jié)果的,反而會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到了最后,就如堅不可摧的磐石,別說擊碎,連撼動都很難。 但姜梨就這么做到了。 “能在危急時刻共患難的人,當然容易令人感動。”窗前,姬蘅無謂的笑了笑,雖是夸贊的話語,由他嘴里說出來,卻像帶著嘲諷。 “是啊,這就是姜二小姐的聰明之處了。”陸璣點頭,“本來葉家和她之間的結(jié)難以解開,偏偏葉家這回遭逢難事,幸得她在解了燃眉之急,在這樣關(guān)鍵的時候挺身而出,又有同舟共濟的感情,葉家怎么也不會對她橫眉冷對。且姜二小姐慣會做人,瞧著真誠,只怕葉家人早就被她收買人心,收買的死死的了。” 罷了,感嘆一聲:“怎么就讓她撞上了這樣的機會,也算是運氣吧。” “什么運氣,”姬蘅搖了搖扇子,“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遭,早早的就等著戲開場。這年頭,多得是感動自己的人?!?/br> 陸璣沉默一刻,才道:“大人,織室令的人已經(jīng)到了。襄陽的事,咱們要不要插手,眼下看來,佟知陽不是個擔事的人,他的外室又被葉明煜拿捏在手中。葉家是安然了,局面恐有變化?!?/br> “不必?!奔м康馈?/br> 陰天,折扇上的牡丹似乎也被陰郁的天氣影響,顯得黯淡了幾分,唯有他的紅色衣袍,成為天地間一抹亮色,巋然不動的鮮妍著。 “李家的小子難堪大用?!奔м柯牡?,“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本事。葉家的事李濂插不上手了,至于栽不栽跟頭,讓他自求多福吧?!彼难劾飫澾^一絲奇異的色彩,“倒是姜家的小姑娘……如果不姓姜,就好了?!?/br> ==================]] ☆ 第 104 章、第一百零四章 戲糊 和葉老夫人見面的事,比姜梨想象中還要順利。雖然是有意識的利用此次葉家有麻煩來拉近和葉家人的關(guān)系,但姜梨心里以為,便是沒有這件事,葉老夫人與姜二小姐之間,也是沒有隔閡的。只要姜二小姐回頭,葉老夫人就會永遠做她的后盾。 不過到底是完成了一樁心事。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安心等待唐帆那頭傳來的結(jié)果。只是眾人都沒料到,結(jié)果會來的這么令人措手不及。 三日后,唐帆登門葉家,進門就道:“找到帶馱蘿花來襄陽的人了。” 葉明輝問:“是誰?” 唐帆搖頭:“這幾日我同佟知府一同派人查案,順藤摸瓜,找出了襄陽城大封藥鋪,這間藥鋪的掌柜每隔半年都會派人前去搜集一些珍稀藥材。他手下有個伶俐的伙計,兩個月前從西域回來。有人說他帶回了不少藥材,根據(jù)旁人的說法,似乎有馱蘿花的痕跡。” “大封藥鋪?”葉明軒沉吟了一下,“襄陽百姓抓藥都在大封藥鋪,可和咱們?nèi)~家沒什么過節(jié)。” “我們本想盡快抓人,誰知道今日一早,大封藥鋪掌柜一家七口,連同從西域歸來的那個伙計,都被人滅了口。” “滅口?”葉嘉兒驚呼一聲。 “不錯,應當不是仇殺,我倒是覺得,”唐帆看向姜梨,“很有可能是背后之人知道我們在調(diào)查,棄車保帥。” “你是說,背后還有人?”葉明煜問。 “如果單是大封藥鋪的人自己的主意,大可不必滅門?,F(xiàn)在看來,這些知情的人全都死了,卻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指點。”唐帆回答。他本來心中還不是很確定,當看到被懷疑的大封藥鋪一夜間被滅門,幾乎就能肯定了,葉家古香緞一事,的確是有人在背后算計陷害。不過,手段如此殘暴,毫不畏懼后果,可見對方勢力不小。 只是既然已經(jīng)站在姜家一邊,現(xiàn)在要反悔也來不及了,只得硬著頭皮做下去。 “唐大人對大封藥鋪的懷疑,應當還沒有泄露出去?!苯嫖⑽⒁恍?,“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卻讓大封藥鋪的人被滅了口,會不會有人提前得知了消息,這才對大封藥鋪下殺手。這樣一來,便是有內(nèi)jian……” “絕不可能!”唐帆急急的保證,“我們由織室令派來襄陽,目的就是為了徹查此事,與大封藥鋪毫無關(guān)聯(lián),絕不會走漏風聲。”他生怕姜梨懷疑是他們的人給對方通風報信,才讓大封藥鋪人證被滅口。 “唐大人不必心急,此事我既然全都交給唐大人,自然相信唐大人會給我們個交代。只是此事實在很意外,剛剛盯上大封藥鋪,大封藥鋪就一個活口不留,難道不覺得太巧了么?佟知府手下不少,會不會是佟知府的人不小心泄露了消息,給人可趁之機了?”姜梨笑道。 唐帆看向姜梨的目光微變,心中暗嘆一聲,佟知陽這是徹徹底底的得罪了這位姜家二小姐啊。姜梨話里的意思,卻是懷疑佟知陽是與陷害葉家的人是一伙的,得了消息,便告訴對方,對方這才派人滅了大封藥鋪的人滿門。雖然此事是有可能,但姜梨這時候提出來,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打壓佟知陽。等姜梨回到燕京城,將這件事告訴姜元柏,姜元柏隨便找個什么理由,佟知陽就能被人盯著仔仔細細查個一清二楚,總能查出來一點端倪。 姜二小姐不好惹,莫要得罪。唐帆心中有了這個認知,對著姜梨說話的時候,就更客氣了,道:“我們在大封藥鋪伙計屋后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點散落的馱蘿花粉,雖然大封藥鋪被人滅門,但大概可以斷定,此事就是伙計所為。只等再搜集足夠證據(jù),就能還葉家一個清白?!?/br> “可背后之人沒找到不是么?”葉明輝沉聲道:“這一次不成,下一次那些人再算計我們又如何?眼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點線索,大封藥鋪就被人滅口。這下百姓如何相信葉家的說辭,說不準還以為我葉家和官家官商勾結(jié),找的借口,葉家的聲譽已經(jīng)毀了,且不說其他,古香緞的生意日后只怕是不會做了,這又當如何?” 葉明輝說的痛心,卻也不是全無道理。唐帆道:“我們織室令會想辦法告訴百姓實情……”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很是勉強。即便織室令的人說了,葉家古香緞的生意日后做不成,葉家的主要生意可就是古香緞啊,此番一來,葉家也算是元氣大傷。 “明輝舅舅,”姜梨開口道:“查案一事,本不是織室令該做的,想要知道幕后之人的線索,還得仰仗佟知府。咱們將此事全權(quán)交給佟知府,佟知府來調(diào)查。若是佟知府也查不出,就繼續(xù)上報,一層上報一層,要是連燕京京兆尹都查不出,想個辦法,我讓父親進宮面圣也不是不可以,總能找到出路的。” 她說的輕描淡寫,唐帆在一邊聽得心驚rou跳,心中思忖,佟知陽這個知府看來是走到頭了,幸好自己一開始就站在了姜家這邊。否則以姜二小姐錙銖必較的性子,事后收拾,也不知道要得著多少道。 心里想著,唐帆也不敢怠慢,又與姜梨細細交代了一番接下來的事,這才離開。 唐帆走后,葉如風忍不住開口:“大封藥鋪的人與我們無冤無仇,怎么會被人當槍使,給咱們?nèi)~家下絆子?!?/br>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葉明軒教導自家兒子,“既然甘心為槍,要么是受了人好處,要么是受了人威脅。倘若此次織室令的人沒有出手,葉家就是死路一條。踏著別人的血來好好的活,總會付出代價,你看,好好的一個藥鋪,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br> 因為人都死了,再追究也是徒勞,葉明軒很是唏噓。 “但至少給我們提了個醒,不是么?”姜梨笑道。 “但古香緞的生意卻是斷了,”關(guān)氏嘆了口氣,“娘遲早會知道這件事,葉家的家業(yè)是爹娘一手打下來的,尤其是古香緞,現(xiàn)在毀在咱們手中……”她有些說不下去。 葉老夫人身子不好,不能長時間的在外,要臥床靜養(yǎng),除了和姜梨見面說笑以外,平日這些瑣碎的事情都不去麻煩葉老夫人。但并重的葉老夫人會不會從下人嘴里聽到這些事,就說不清了。 想到葉家未來的艱難,眾人都是心事重重。散去的時候,姜梨拉了一下葉明煜的衣角,葉明煜見狀,心領(lǐng)神會,和姜梨走到屋子里說話。 “明煜舅舅,素琴和佟雨現(xiàn)在還好吧?”姜梨問。素琴和佟雨就是佟知陽的外室和兒子。 “放心,被我好好地安置著。佟知陽這些天就像條瘋狗,到處派人查探兩母子的消息。要不是忌憚著賀氏,我看他能把他們衙門的所有人手都調(diào)出來找人!” 姜梨道:“無事,今日便讓人給佟知陽帶信吧?!?/br> “帶什么信?”葉明煜狐疑,道:“我正愁著這兩母子應該怎么解決,現(xiàn)在古香緞的事塵埃落定,兩母子在我手里也沒什么用,我還想要不直接告訴賀氏,讓賀氏收拾佟知陽。” “最后肯定是要告訴賀氏的,”姜梨笑笑,“但在這之前,我們得讓佟知陽吐出,誰才是幕后害葉家的人?!?/br> “他知道?”葉明煜一震。 “我想以他一個知府的身份,還不至于知道對方的身份,但他總能說出一點線索,有了這點線索,等我回了燕京城,不怕找不出人來?!彼聪蛉~明煜,“明煜舅舅就拿佟雨的貼身織物來威脅佟知陽吧,佟知陽就算為了這唯一的香火,也會知無不言的?!?/br> 葉明煜道:“我這就去!” “小心些。”姜梨道:“別被人抓住了把柄?!?/br> 葉明煜一笑:“放心吧!” …… 佟知陽這些日子過得很不順遂。 先是對葉家十拿九穩(wěn)的事,突然冒出個攪亂全局的姜梨,眼睜睜的看著葉家逃出生天。后來又來了個唐帆,仗著燕京城織室令的名義,在襄陽城壓著他,讓他毫無威嚴。 最重要的是,他最寵愛的外室素琴和兒子佟雨失蹤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 每每想到此事,佟知陽都心如刀絞。素琴就罷了,雖然貌美又體貼,但終究是個女人,沒了還能再養(yǎng)一個。佟雨就不一樣了,他就這么一個兒子,看賀氏又是生不出兒子的模樣,要是沒了佟雨,他們佟家的香火就要從他這里斷了,如何不急? 佟知陽最懷疑的是賀氏知道了兩母子的存在,是賀氏將兩母子帶走的。但仔細想想,以賀氏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素琴和佟雨的存在,絕不會裝聾作啞,暗中謀事,最大的可能就是打上門去。而且就算真的是賀氏做的,佟知陽也沒有膽量去質(zhì)問賀氏,只得憋在心里,自己坐立難安。 織室令的動作太快,好在他即時將唐帆懷疑大封藥鋪的人說了出去,不至于讓大封藥鋪那頭出了岔子,雖然沒能完成妹夫的計劃,卻也不至于捅出什么簍子來。 正想著,他的小廝,突然從外面匆匆忙忙的跑來,叫道:“老爺!” 佟知陽不耐煩的回頭:“一驚一乍的干什么!” 小廝關(guān)上門,喘著粗氣道:“少爺……少爺……” “少爺有消息了?”一聽有關(guān)佟雨,佟知陽立刻激動地站起來。 小廝將手里的一封信送到佟知陽手里,連同一塊長命鎖,道:“這是在門房發(fā)現(xiàn)的,不知道多久了,小的看出這是少爺?shù)目圩樱麓耸潞蜕贍斢嘘P(guān)?!彼研藕豌y鎖一起遞給佟知陽。 佟知陽看了看那銀鎖,激動之情頓時溢于言表,道:“是雨兒的!” 佟知陽寵愛佟雨,佟雨出生的時候,特意讓人搭了一塊長命鎖。眼下手上的這一塊,赫然就是佟雨那一塊。他迫不及待的拆開信,越看臉色越難看。 小廝不曉得出了什么事,只見佟知陽看完后,將信狠狠一甩,砸在地上,咬牙道了一聲:“豈有此理!” “老爺,出什么事了?”小廝問。 “有人綁了雨兒和素琴,”佟知陽深吸一口氣,“這封信就是來威脅我的!” “他們是要銀子?”小廝問。但凡威脅,總要有所圖謀。 “要是要銀子就好了!”佟知陽十分氣惱。那信里說的清清楚楚,佟雨和素琴都在對方手上,對方也不求才。就讓他把所知道的這回葉家麻煩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明白,要是對方滿意了,自然會放人,要是對方不滿意,就等佟知陽說到他們滿意為止。 這是要讓佟知陽出賣自己的妹夫! 佟知陽心不甘情不愿,可看著佟雨的長命鎖,心中又十分不甘。如果沒有佟雨,他官兒做的再大,家產(chǎn)再豐厚,也是后繼無人。難道著自己唯一的香火就這么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