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紅河劇院就是其中的一例,原址是以前的墓地,當年遷墳的時候,就鬧得矛盾四起。后來動之以利,曉之以錢,結尾也算是和平解決了不少,只是還剩下三成左右的墳冢,因為年代的久遠和墓碑的缺失,沒有家屬認領。 這些墳冢到底遷沒遷出去,遷出去了多少……外人無從得知,只是劇院事故發生的有些多,查了幾次也沒查出什么。 這次,有不少員工信誓旦旦的說,總是在半夜詭異的時間里,看見有人在唱戲,什么服裝什么道具,什么身高什么身段,說的活靈活現。 又或者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女人哭的聲音,凄凄艾艾,無論跑到哪里,聲音都如影隨形。 也有人在凌晨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劇院走廊里,至于自己為什么會從值班間走出來,而又為什么睡在走廊地上,沒有任何記憶。 加上陸陸續續有人出事,并且查不出任何緣由,巧合的事情一多,各種謠言四起。 “……有說當時開發商心黑為了圖省事兒,直接將推土機將墳墓推成平地,所以劇院底下尸骨遍地。” “也有人說,當時就寧慧寺的主持當年就跑市土地局,說這快地風水聚煞,不可建,附近廣場的雙龍石柱,就是為了鎮壓用的。” …… “司大人拿到卷案后,想著我們倆個留守兒童太悠閑,就指派我們來了。”司樂給木魚科普完背景,抬了抬下巴,示意木魚看正前方的紅河劇院,“你看出什么沒有?” “聚靈之地。”木魚的視線落在面前后現代風格的建筑,“所以,今天戲還看么?” 就是再專業不對口,她也知道,聚靈之地,和陰氣完全相克,這樣的地方,連只新魂都找不出來,別說厲鬼了。 輪回住的小區,也是這樣的格局。 司樂突然笑了起來,側過頭看著木魚:“小木魚呀,這就你不懂了,正是因為聚靈之地,才有好戲看呀。” 路燈在他黑色雙眸中,染出了兩抹亮色。 “小木魚,我們是時候進場了——” *** 兩人踏進劇院的時候,離開場還不到二十分鐘,司樂依舊不忘心心念念的零食,走到販賣零食的柜臺前,悠閑的排隊等候。 司樂在不自黑的情況下,顏值還是有目共睹的。 他百年沉淀下來的氣質和時下最流行的長相,無論走到哪里,都能惹來不少異性的注視。 木魚站在司樂身側,聽著后面排隊的幾個姑娘念叨—— “好帥……是劇團的演員么?” “你四不四傻,越劇團有男角么?是哪家藝人吧……” …… 木魚默默的側過了幾步,讓開了視線,恰巧司樂回過頭來,對上后面幾個小姑娘,展顏一笑。 引起后面幾個姑娘一波小小的驚嘆聲。 司樂了然的看了一眼站得遠遠的木魚,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塞在了她的懷里:“拿一下。” 末了補了一句:“小木魚,棒棒糖要么?” 木魚順著司樂的視線轉到了柜臺,一排七彩的棒棒糖從大到小次第排列,最小的只有手表大小,最大的足有臉那么大。 搖頭。 司樂比了個ok的手勢,轉過頭,沖著營業員燦爛一笑:“要一個大號的棒棒糖,我閨女想吃。” 木魚:“……” 司樂過了嘴癮后,連著點了不少東西,笑瞇瞇的付完錢,順了張宣傳單之后,一手拿著比臉還大的棒棒糖,另一手去提塑料袋裝著的大瓶可樂和各式小零食。 也不管周遭石化的幾個姑娘,將棒棒糖插在了木魚抱著爆米花桶里,拍了拍她的腦袋:“閨女,走吧,快開場了。” 木魚看了他一眼。 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里,嚼的嘎巴響 兩人是壓著點進去的,進場的時候,場內的席位已經坐滿了七八成成,后排的燈光已經暗了下來,木魚跟在司樂身后,穿過一排排的觀眾,來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們的位子離臺子有些遠,不是嚴格意義上的vip位置,但是視野卻是最好的。 司樂挑選作為顯然很有心得,以他們的聽力和視力,犧牲這么點距離,換來開闊舒適的視野,的確更值得。 第一個樂音響起的時候,半暗的觀眾席徹底暗了下來,舞臺也暗黑成一片,只能看見一道影影綽綽的婀娜身姿坐在凳子上。 “終日里,伏書案,伴繡架。” 司樂像是發現奇怪的事情,輕輕的咦了一聲。 舞臺上幾盞大燈同時亮起,顯露出臺中的婀娜女子來,臺下報以一陣掌聲,這原本是場下例行的互動,并沒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一旁的不少觀眾驚訝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驚道: ——“周蝶!” 第八十三章 女子卻好似毫無所覺, 右手上下翻轉,像是閨閣的女子在做著繡活。 “一卷卷,一針針, 自難了卻。” 女子慢慢抬起頭,從繡榻上起身, 露出一張扮相絕美的臉來,眼光流動, 顧盼生姿, 活脫脫一個古代閨秀杜麗娘。 “簾外秋千架,瓶內少瓊花,明知春已到,苦糟深閨閣” …… 趁著換場的間隙,木魚抓了一把爆米花,將爆米花桶遞給一旁的司樂:“能科普下么。” “這戲杜麗娘的主演換了,原本定的是現任臺柱于晴,現在上臺的是前任臺柱周蝶。前浪大概沒死透, 勢頭還在, 壓住了后浪。” 司樂三言兩語就解釋完了, 木魚卻腦補了幾十集職場勾心劇, 評價道:“這戲外或許比戲里還精彩” “噗——你說的很對。”司樂有些樂, “不過你有耳福, 雖說都是臺柱,可周蝶的水準高了于晴不止一丁半點。” 一路聽下去,就連木魚這個偽戲迷也不得不承認, 杜麗娘的主演戲曲的深厚功底,無論是嗓音、還是身段、無論表演、還是神情……收放自如,多一分則溢,少一分則虧。 一旁丫鬟春香的表現,原本也可圈可點,只是在杜麗娘的爐火純青的演繹下,小丫鬟活潑的表演,顯出幾分刻意來。 牡丹亭的故事,原本就是家喻戶曉,就是同樣的劇,場上的觀眾看過幾遍的不再少數。 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懸念的故事,觀眾還是被周蝶帶入了其中。 看到官門閨秀杜麗娘,在游園中夢入幻境,邂逅書生柳夢梅時——眾人眼中掛著笑容,似是為了這一對情竇初開的情侶的純情所打動。 等到兩人幽會而情起,后因夢醒不見情郎,杜麗娘情思過度離世時——不少人喉頭哽咽,悲傷難耐。 看到柳夢梅因一夢之緣,訪遍千里,陰差陽錯來到杜家,見到杜麗娘畫像和鬼魂,了解緣由后,開墳破棺,替杜麗娘復生,最終美滿一生時——不少人喜極而泣,一直到幕布落下,眼眶依舊泛紅。 觀眾情緒之飽滿,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影響一樣。 木魚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她側過頭看了司度一眼,落幕后劇院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頷,和微皺的眉頭。 她拿起位子上的棒棒糖,對司樂說:“爹,走吧。” 司樂明知故問:“嗯?” “你今天不是帶我來看戲的么,這好戲要開場了——” *** 戲已經散場,觀眾卻仿佛還沉浸在戲里。 后排的兩個年輕的姑娘大概是第一次現場聽越劇,直到觀眾席頭頂的大燈亮起來,才回過神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眼神還有些恍惚。 長發的妹子低頭拿包,感慨道:“這戲真好,杜麗娘的主演叫什么,我要回去關注她。” “我看看。”短發的妹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宣傳單,視線掃過主演那一欄,“于——” “今天杜麗娘的主演,是周蝶。”后面路過的老年夫婦恰好聽到兩人的對話,大叔笑瞇瞇的插話,“你們呀,運氣好,周蝶已經差不多一年沒有登過臺了,原想著,三天不練手生,但是她一開嗓我就知道,不虧是周蝶。只可惜因為耍大牌被雪藏……” 一旁的阿姨拉了拉大叔的袖子,大叔反應過來,停了原來的話茬。 “我也就隨口一說。”他話鋒一轉,“時候不早了,我們先下去了。” 看著夫妻倆離開,長發姑娘還在思考大叔的話,手中漫不經心的調著的包帶,被同伴用肘撞了撞,醒了過來。 短發姑娘:“陳倩,怎么了?” 陳倩搖了搖頭,看著周圍走了大半的觀眾:“曉琪,咱們回去吧。” 田曉琪皺了皺臉,揉了揉肚子:“我要去趟廁所——你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廁所在哪么?” 回憶了一下,陳倩也有些不太確定,指了一個方向:“我們找個工作人員問問?” 兩人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工作人員,反倒把自己給繞暈了,走廊九曲十八環,兩人來時一直抬頭標志,卻沒有怎么記路,這樣回去說不得花更多時間。 田曉琪已經蹲在了地上,抱著肚子,臉色發白,一臉生無可戀:“陳倩,明年的今天你來祭奠我吧,我要被憋死了。” “你說什么呢。”陳倩又是急又是好笑,她掃視了一眼四周,“你先呆在這,我跑到前面看看,要是碰到人……” 她話還沒說完,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進一對年輕男女來。 女人長著一張娃娃臉,黑色的衛衣領子蓋住了大半張臉,手中拎著一支比她臉還大的棒棒糖,看著越發顯小。 女人的外貌如果勉強算得上不錯的話,那么她身邊的男子,無論是外貌和氣質,都太過突出。 年輕男子穿著一件淺灰色的休閑外套,黑色的短發打理的清爽舒服,一只耳朵塞著白色耳機,另一只耳機懸蕩在胸前,微微側過頭,彎起的眼睛讓原本就立體的五官,顯得柔和了不少。 陳倩感覺到自己褲腿被別人拽了拽,下意識低頭看去,田曉琪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正拽著她的褲子:“我說大姐,能不能先救救你的閨蜜,再來看帥哥?” 陳倩臉轟的一下紅了,她低聲回答:“你別嚷嚷,我去問問——” 就看著陳倩紅著一張臉,冒冒失失的跑過去,對著對面年輕男女詢問著什么,臉越來越紅,最后居然草草的鞠了一躬,掉頭就跑回來。 田曉琪要不是五谷輪回之地正在鬧騰,肯定已經噴笑出來了,但是這會兒已經顧不上這些,見陳倩往男女身后的走道指了指,也來不及聽清楚她具體說什么,捂著肚子拔腿就跑,把陳倩的話扔在了背后。 “前面右拐……” 木魚看著兩姑娘,一前一后的跑遠,感慨:“年輕真好。” 司樂嘆氣:“閨女,你要快點長大。” 木魚不忍直視他慈父般的神情,抬腿就走。 ——她還是早點把司樂上交給司禮吧。 走廊盡頭,木魚轉了個彎,看到了掛著“后臺重地,閑人勿擾”牌子的大門。走到近前,發現門虛掩著,里面嘰嘰喳喳,有交談聲,有嬉笑聲,有搬動道具的聲音……嘈雜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