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遠處卞堂的聲音依舊開朗如初:“這算得上什么辛苦啊,你康復了就好,屋子一個月沒有打掃,趁著現在有空,我們收拾下就好了。” 說是兩人一起大掃除,實質上,鄔云不過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臉盆,替卞堂換下抹布,清干凈,擰干,然后遞給他。 擦桌,拖地,整理冰箱,倒垃圾…… 午飯的時候,卞堂打電話準備叫外賣:“鄔云你要吃什么?” “現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多。” “你兩點就要上班了,現在叫外賣哪里來得及。”鄔云站了起來,手扶在沙發背上,邊走邊回憶家里的布局。 放開沙發背,往前走了十步,停下,右轉,準確的來到了一個放雜物的柜子前。 她打開左邊第一個抽屜,在里面摸索了著:“我記得家里不是有面條么,你燒開水下面,我們隨便吃一碗就好了。” 話說我,便摸到了一包塑料紙包裝的掛面來,卞堂是北邊人,喜歡吃面食,比起米飯他倒是喜歡面條多些。 所以家里總會存一些。 身后的人沒有出聲。 鄔云有些不喜歡這樣的安靜,出聲喚道:“卞堂?” 卞堂的聲音像是終于回過神來:“哦,我正打算跟你說呢。家里煤氣灶壞了,我一直沒叫人修,叫外賣吧,如果時間夠我就和你吃,時間不夠,我就出門吃。” 鄔云點點頭,她沒有焦距的眼睛并沒有看到,面前柜子玻璃鏡上,倒映出身后男人的臉。 面無表情,眼里的黑色深不見底。 第三十三章 木魚咬著牙刷,半蹲在地上,在冰箱里翻找著,大概是沒有找到,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 司度打開房間門,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看了看客廳上的時鐘,早上六點十五分,這個點對于春末夏初來說,也算得上比較早的了。 他斜倚在房門旁,眉眼舒展:“木魚,早。” 木魚回過頭,看著穿著灰格子的司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不自然的轉過頭去,含糊不清的回答:“早。” 司度走上前:“在找什么?” “在找雞蛋和面粉,沒有蔥沒什么關系……早餐做個雞蛋餅怎么樣?” 司度低頭看著木魚的腦袋,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不用找了,我一個人不開火,家里沒有這些東西。” 木魚有些不自然的撇開頭,將拿上手的黃酒又放了回去,站起來,把冰箱關上,咬著牙刷繼續含糊不清的說:“我先去洗漱。” “你慢慢來,我們七點出門吃早點。” 木魚撇過頭:“出門?” 司度反問:“你上次去總部是什么時候?” 木魚:“……” 好像是十年前。 太衡總部雖然是一個實體的組織,對大部人而言,更像是精神象征。除了交接任務和緊急會議,其他時候,大家很少涉足。 尤其是有了手機電話網絡之后,很多時候交接任務也不必去了,就連她的司量掌印,也是電話聯系,郵寄上門的。 倒也不是不喜歡那……只是那的確,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去總部,有什么重要的事?”木魚回過神來。 “你這個新上任的量,總要露個面,錄入下信息……而且——”他將目光落在木魚的右臂上,“大人想見你,我也想著,讓大人看看你的封印是不是徹底解除,有沒有留下后遺癥。” 司度口中的大人,是太橫總司司長,人稱總司大人,木魚小的時候他一直在外,倒是沒有見過,師父每次提到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所以,她對這個司長大人,其實沒有任何印象。 木魚點點頭:“好。” 司度的家,是三室兩衛,兩人各自使用一個衛生間,并不會產生什么尷尬。 木魚洗漱完畢,又看了司度賞心悅目的一場沏茶表演,喝了幾杯熱茶,早上殘余的最后一點倦怠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清晨陽光從地平線投射而出,街頭早已經彌漫出早點的香氣,各色三輪車上擺著鍋灶,老板帶著口罩,熟練的詢問著客人的需求,扯下塑料袋,將早點裝了進去。 司度看著十分挑剔,對這些卻并不是十分挑剔的人,他掃了一眼各式的早餐點:“想吃什么?” 木魚笑了笑:“你不用管我了,我們各吃各的就好了。” 司度一想的確如此,各人的口味并不相同,也不是食物匱乏的年代,并沒有相互遷就的必要。 只是當司度坐在一個餛飩攤位前,木魚拿著一個雞蛋灌餅從不遠處走來,一屁|股坐在司度的對面,對老板招呼:“老板,我要和這位帥哥一模一樣的!” 老板手握著湯勺,樂呵呵的答應:“好叻!” 木魚看著司度,彎著眼睛,拿起司度面前的茶葉蛋,在自己的腦門上一敲。 今天的雞蛋煮的不錯。 *** 帝都單雙號限行。 兩人單號得靠公共交通工具,吃完早飯,攔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大概是剛接的早班,精神奕奕,拿著毛巾擦了擦后視鏡:“兩位去哪?” “雙魚大廈。”木魚報了個地名。 “雙魚大廈?”司機愣了一下,將毛巾放在車前,扭過頭,“什么區什么街?新建的大廈么……我好像沒有聽說過。” 木魚看向司度:“不是叫雙魚大廈么?” 司度:“去xx街的爛尾樓。” “哦……那條街啊……” 司機恍然大悟,發動了車子,“那地方,以前還真叫雙魚大樓,也不知道是誰建的,那么好的兩棟樓,都快收尾了,居然就爛在那里,后來大家都管那叫臭魚爛尾樓。再好的魚,二三十年爛在那,可不就是臭魚么。” 帝都的司機帶著一口京片子,說話利索直爽。 “不過大家都說這樓的主人背后關系肯定硬,寸土寸金的地段,就是矮點的新樓都拆了幾棟,它愣是立在那,幾十年不挪窩。無論是哪個開發商看上,最后都沒有音信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一直到了目的地,司機看著車窗外年久失修的爛尾樓,還在不住的感慨:“多浪費啊,這要是建個商業大廈,不行建個寫字樓也行……一年白得多少租金啊。” 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就跟自家的樓房空著浪費一樣。 木魚付了完出租,把人出租車送走,回頭看著兩棟十幾層的爛尾樓,蒙在前面的淡淡霧靄在她眼前慢慢散盡,露出清晰的原貌來。 兩棟大樓各成半圓形,組成一個規則的圓形,樓身掛著兩條巨大的魚,一黑一紅,團著半圓形,繪成最基礎的太極陰陽魚樣式。 雙魚,陰魚和陽魚。 司度看了一眼緊閉著的大樓,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跟我來。” 木魚腦子有些懵,用手指指了雙魚大廈的方向:“不是見總司大人么?” “我們得先找到他。” 大廈對面是商業街,從街道中間的小巷往里走,走了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街邊的攤位越來越多,店面也越來越接地氣。 司度徑直走進一家麻將館內,煙味汗味方便面味混成一股詭異的味道撲面而來,讓跟在后面的木魚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前面的司度已經一抬腿踏了進去。 里面的空氣不好,視線被香煙的煙霧阻擋,也并不是很好,司度卻仿佛確定了什么,徑直走向角落。 那是一桌奇怪的組合—— 七十歲樂呵呵的像是沒有任何脾氣的耄耋老人,四十歲化著濃妝全身掛著金首飾的胖婦人,二十幾歲帶著黑框眼鏡有著書卷氣息的年輕男人,而最后一個,則是帶著酒窩彎著眼睛笑的好看的少年人。 少年人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眉眼的稚氣還沒有散盡,少年特有的單薄身體還撐不起上衣,長袖衛衣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一摸牌,擼到肘部的袖口再次滑下。 “這么早?”少年看著和麻將廳格格不入的兩人,一翻手把手中的牌打了出去,“等下,最后一把。” “碰!”老人一邊換牌,一邊抽空看了司度一眼,“小陽,又是你哥哥?” 婦人打出一張牌,也笑:“你哥哥jiejie倒是不少,這些天都來四五批了吧?不過個個都長的好。” 眼鏡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摸了一張牌,又打了出去:“基因優勢,三萬。” “胡了!” 少年人將牌面一推:“我上午有事,得先走,這一把就不算錢了,算是道歉了。下次得空再約~” 他邊說著,將桌上的一小疊零錢,進褲袋里,站起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對站在一旁的司度和木魚說:“走吧。” 他人緣大概很好,從里桌到門口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很多人看到他都會露出個笑來招呼、“小陽,走啦?” “下次來玩啊……” …… 三人走出門口,少年回過頭,越過司度的肩膀看向木魚,瞇起眼睛著,抬一只手擺了擺。 “喲,小木魚!” *** 太衡的總部,和當年一樣。 冷清的沒有絲毫人氣,恢宏現代的建筑,內里卻是精致古老的裝修,迎面的大廳里豎著一面巨大的墨梅屏風,天花板上掛著兩排紅色的燈籠,鏤空的雕花懸梁,瑰麗壁畫。 除此之外,客廳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擺設。 太衡人員不多,平時各忙各的,不是特殊的日子,很難在太衡的非工作區看見一個人影。 三人順著左側木質樓梯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三樓,順著木質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走在前面的少年打了個響指,門前兩盞獸首燈應聲亮起。 門上也浮出一顆麒麟獸頭,從門內探出,就像是穿過薄薄的水層,周圍泛著一圈圈的漣漪。 少年將手附了上去,獸頭張開了嘴將少年的手吞了進去,只聽卡擦一聲,獸頭眼睛張開。少年將手抽出,門也自動的打開,一雙獸目依舊冷冰冰的睜著。 “進來吧。”少年走了屋子,招呼后面跟著的兩人。 木魚第二個走進去,依舊能感受到獸目冷冰冰的視線,她有些不自然的側過頭去,身后的司度不著痕跡的往旁邊走了幾步,擋在了獸首和木魚之間。 當司度踏進去沒多久,只聽背后傳來“轟隆”一聲,大門自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