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甚至于,當她摔了杯子,砸了碗筷,用手直接拖拽別人……旁人遇見,也會在記憶中格式化這一段的不合理除,自動補成“正常”的“真相。” 砸了東西變成寵物或者自己失手打翻,被拖拽住的人事后回想起來,也只覺得自己站多了腿抽筋……諸如此類。 蘇莉漸漸麻木了,坐在家中角落,看著一群群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走進家里,趕來看望和慰問父母。 再然后—— 那個下著小雨的周末,她親自參與了自己的葬禮。 告別儀式上,好友閨密,大學同學,紅著眼眶對著她的黑白照片鞠躬。 母親哭暈在那個陰冷的下午。 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墓碑前,撫摸著冰冷的墓碑,慢慢的跪在漂泊大雨中。 誰說她死了呢? 人數多到蘇莉數不清了。 但是她清晰的記得,沒有人說她還活著。 就這樣,她像是透明人一樣,在家呆了半年,小心翼翼的守護著自己父母。 每天面對他們卻不能相見,每天看著熟悉的人來來往往……蘇莉怕時間再長下去,他自己會發瘋的。 所以,等父母身體恢復差不多后,毅然決然離開了家,開始了在外一個人旅游…… 不,確切來說更像是流浪的日子。 有免費的交通工具,也有免費的門票景點,很多游樂設施只要有空位,她都不需要花錢。 餓了就去餐廳吃人家服務員來不及收掉的剩菜,偶爾饞了也會瞧瞧,然后趁著不注意偷拿一些吃的,晚上運氣好可以去酒店房間蹭住,運氣不好就去空調大廳打地鋪。 至于私人住宅——曾經有人出差,把她鎖在家里整整一周,從那以后,她幾乎不去別人家里借住。 當然也會生病。 她會蹲守在醫院,看醫生給類似癥狀的人看病,記下藥方,然后偷偷去藥房拿藥。 即使流浪了這么長時間,或許將來也可能一直流浪下去,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就這么停止。 她想著,總有一天,她會遇上那樣的人。 會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對她極為隨意的打著招呼: 啊,你好。 *** 蘇莉敘述完,甚至還沒心沒肺的咧嘴笑,眼眶卻慢慢紅了,她抬起臟兮兮的袖子去擦,眼淚越抹越多。 她脖子還有木魚剛剛扣住時留下的紅印,刺紅一片,但是她似是完全不在意。 木魚靜靜聽完,站在不遠處,右手不自然的靠在墻壁上,伸左手遞上前半包紙巾。 蘇莉搖了搖頭,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張面紙,整張往自己臉上一蓋,大聲的擤了擤鼻涕。 一下子,就將四周彌漫著的傷感氣氛掃的一干二凈。 也是這姑娘心寬,換個人,估計早就崩潰了。 木魚眉眼柔和了不少,收回紙巾,詢問道:“好很多了?” “好很多了。”蘇莉聲音還有些哽咽,卻是開心情緒多,伸手想拽住木魚的衣角,“謝謝你愿意大半夜聽我吐槽。” “天已經亮了。”木魚躲開一步,視線看向窗外的朝陽,打了個哈欠,往外走,“我回去睡覺了。” 這姑娘從昨晚吃飯時鬧起,又是唱戲,又是找她談心的,就是沒讓她睡覺。 蘇莉看著木魚離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喂喂——你還沒告訴我怎么回事呢。” 走出門一看,木魚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 *** 一直到了午飯時間,木魚才睡眼朦朧的爬起來。 司度正坐在小桌子上吃東西,遠遠的就看見木魚,和她后面綴著條粉紅色的尾巴。 那條尾巴亦步亦趨的跟著木魚,嘴里念念有詞: “女俠,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神,你說你多大了,我跟你說,你早上使出的那招老帥老帥了。” “你去哪啊,能不能帶我一起走啊……” 走在前面的木魚半瞇著眼睛,眉頭深攏,在春困里垂死掙扎。 到司度面前的時候,木魚停下腳步,盯著一桌子食物,突然回過頭去:“你吃過飯了么?” 蘇莉有些欣喜木魚搭理她,彎起雙眸:“不餓!我早上喝了一杯白開水啦!” 木魚揉了揉太陽xue,有些頭疼。 她從小桌子上扒拉出一個面包,一個蘋果,一瓶牛奶,想了想又拿了一袋巧克力,用塑料袋裝好。 轉頭又帶著那條粉色的小尾巴,走到了一處死角,把袋子塞到了她懷里。 “先吃飯,有什么話,以后再說。” “女俠……” 蘇莉抱著一袋食物,看著扭頭就走的木魚,呆了一會兒,捏緊塑料袋笑了起來。 這邊,司度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正端著包牛奶。 見木魚走過來,撕開吸管,扎進盒子里,反手遞給木魚:“沒睡好?” 她穿著一身灰色線衣,襯著沒有睡好的臉色,一副精氣神不足的樣子。 木魚接過牛奶,叼著吸管喝一口:“太衡有睡眠損失費么?” “沒有,太衡沒有福利這一說。”司度咬著塊面包,吃的相當優雅,“不過,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張無限透支的信用卡,你回去就能領到了。” 木魚:“……” 那她這十年輕工儉學是為了什么? 司度看著木魚的臉黑的更徹底了,覺得有些好玩,換了個話題:“她是怎么回事?” “她叫蘇莉。”木魚幾口喝完牛奶,把瓶子放在小桌子上,伸出右臂對著司度,“來,幫忙擼下袖子。” 司度放下手中的面包,抽出紙巾,一點點將手擦拭干凈。 他一只手握住木魚的手腕,一只虛扣在木魚的衣服上,一點點將袖子捋上去,露出了木魚一截白皙的手臂,也露出了手肘位置那道墨玉尺封印的痕跡。 那原本漆墨色繁復的紋飾,隱隱間,泛起了血色。 司度眼中的閑適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凈凈。 木魚收回手不緊不慢的解釋:“她大概是想和我開玩笑,爪子伸到了我的脖子處。” “動手了?”司度明白那姑娘脖子上痕跡怎么來了。 作為一個受過職業訓練的“量”,有人在她脖子這樣致命的地方威脅,第一反應不是判斷對方時不時開玩笑,而是先動手將人制服住。 “動手了。”木魚坦誠,臉上帶著不解,“只是我碰到她的一刻,右手的印紋就開始發燙,然后,就成現在這樣子了。” 司度在腦海里捋了一遍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也無法將那個詭異的姑娘和墨玉尺聯系起來,他摸了摸自己腕間的珠子,神情越來越冷冽:“你怎么想?” 木魚側頭看著窗戶,火車外面的景物拖曳成一條虛影,慢慢垂下眼眸:“想不明白。” *** 火車站前。 一黑一白兩人組,獲得了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白衣男子穿著白色休閑西裝,從衣擺到褲腿,沒有一絲褶皺,他戴著副黑色墨鏡,氣度優雅,笑容親和。 而黑衣男人頂著一張不耐的臉,明明性別男,畫著煙熏妝,帶著亮鉆耳釘,踩著馬丁靴,緊身皮褲包裹著修長的大腿。 他身后背著一把吉他,有著火一樣的頭發,劉海一抹染紫,一抹染黑,一抹染銀。 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他側過頭,露出精致的五官:“現在幾點了?” 司禮抬腕,看了看手表:“下午三點十一分。” 黑衣男子看著火車站黑壓壓的人,揉了揉眉心:“還有一個小時?” “四十幾分鐘吧。” 某人毫不留戀準備轉身:“好,你去接人,我回車上再睡一覺。” “司樂,你在醫院可不是這么說的。”司禮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領,動作依舊優雅無比,“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想見小木魚么?” 聽到木魚的名字,司樂消停下來了,曲起食指扣了扣自己的額頭:“你說那個暗戀司度的小丫頭啊……” 第八章 木魚很平靜的問道:“不跟我走了?” 此時她站在火車站拐角處的,無數人提著行李從狹小的出口涌出。 一路上有幾個人看見木魚自說自話的樣子,微微詫異的側了側頭,下一秒,就被身后人推著,不斷的往前走。 但是走到木魚這,卻自動繞開了她。 蘇莉站在對面,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咧開嘴笑了笑:“女俠,我都到家門口了,怎么也得先回去一趟吧?看看家里的老頭老太太啊,貓啊狗啊,花花草草什么的。” 木魚點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木制小牌,塞進了蘇莉的大衣口袋中:“這牌子,你戴著玩,別弄得一身都是傷了。” 避讓牌,可以讓周遭靠近的人無意識的避開。 這本是她自己做的小玩意。 她的能力,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觸碰到別人,總會看到一些她不愿意看到的畫面。 有了這個,會省掉許多麻煩。 蘇莉眼眶慢慢紅了,突然上前幾步,一把就抱住了木魚,隨即松開笑容燦爛:“女俠,我走了,后會有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