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周士文低沉著聲道，“我不好好的？鋪?zhàn)永习甯娴娇h衙，官老爺讓我去縣衙問了兩句話而已。”

    周士文輕描淡寫的想接過這個(gè)話題不聊，黃菁菁卻愈發(fā)皺起了眉頭，“去縣衙？挨板子了？”

    官場黑暗，大多嚴(yán)刑逼供，周士文無權(quán)無勢，落在那幫人手里還不是任由他們按揉搓扁？說著，她把砍刀遞給周士仁就要掀周士文的衣服檢查，被周士文拉住了，“我沒事，挨了兩板子，做給對方看的，不太嚴(yán)重。”

    周士文斂著眸子，掩飾住了眼底的波瀾，他畢竟是男子，力道大，強(qiáng)挽著黃菁菁往回走，“這次的事多虧了東家?guī)臀艺谊P(guān)系，否則真的是有理說不清了。”

    黃菁菁強(qiáng)行被他拉著，聽他云淡風(fēng)輕說起此事，只覺得眼眶發(fā)熱，哽著聲道，“以為你是個(gè)省心的，結(jié)果你也不讓人省心，真是要被你一個(gè)個(gè)氣死了，你岳母和小舅子來家里，和顏悅色，和藹可親得很呢，我看他們是人面獸心，這種事就做得出來，咋不被雷劈死算了。”

    落在后邊的劉慧梅低著頭，臉色慘白，周士仁見她手捂著小腹，小聲道，“大嫂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一句話，前邊的黃菁菁停了下來，被周士文插科打諢，她忘記還有劉慧梅這么號人了，狠狠的瞪她兩眼，沖周士文道，“我想好了，這種蛇蝎心腸的婦人不能留，她要禍害就禍害別人去，不能留在周家，我歲數(shù)大了越來越怕死，還想多幾年呢。”

    劉慧梅臉色又白了兩分，周士文看看她，諱莫如深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黃菁菁聽他不出聲就猜測他舍不得，抬起頭，“你還想留著她？”

    周士文點(diǎn)了點(diǎn)頭，黃菁菁臉就垮了下來，甩開周士文的手就自己往前走，走了兩步，被周士文拽住了，周士文的聲音透著無奈，“她懷孕了。”

    黃菁菁一怔，轉(zhuǎn)過身，眼神落在劉慧梅捂著小腹的肚子上，臉色脹成了豬肝色，懷孕，早不懷晚不懷，不會(huì)又是算計(jì)好的吧，劉家這一招招擺明了沖著周士文來的。

    “這件事，她不知情，是我岳母和小舅子的主意，和她......沒多大的關(guān)系。”周士文不愿意說起劉家，挽著黃菁菁手臂繼續(xù)往前走。

    氣氛凝滯，黃菁菁低頭不言，周士文斟酌怎么和黃菁菁開口一時(shí)也沒出聲，二人俱是沉默，周士仁和劉慧梅就更不敢說話了。

    回到家，范翠翠挺著肚子出來，見這么多人，臉上笑開了花，“大哥大嫂，你們怎么想著回來了，娘中午還擔(dān)心你們來著。”

    范翠翠不知曉鎮(zhèn)上的事兒，只想討好黃菁菁，早日得到黃菁菁的原諒，老趙家那件事，她還是想讓周士武去，一天四文錢，在地里刨土可沒這么多，她笑著看向劉慧梅，親切地挽起她的手，劉慧梅像驚弓之鳥，反應(yīng)甚大，后縮了下身子，避開了范翠翠。

    范翠翠以為她嫌棄自己，臉上的笑僵了僵，裝作沒看見，笑著收回了手，“不知道大嫂要回來，屋里怕是落灰了，我?guī)痛笊┦帐笆帐啊！?/br>
    “多謝二弟妹了，我自己收拾就成。”

    “不用不用，你們趕路辛苦了，我很快就收拾干凈的，大嫂把門打開就是了。”范翠翠態(tài)度熱絡(luò)，余光偷偷瞄了周士仁挑著的籮筐，一籮筐米，一籮筐面，這要吃多久啊，她臉上笑得更歡了。

    上臺(tái)階時(shí)，周士文身子緊繃了下，黃菁菁側(cè)目看他一眼，反手扶著他，罵范翠翠道，“你大嫂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要你收拾，你閑得慌是不是，閑得慌就去田里干活，個(gè)個(gè)吃里扒外的，娶回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劉慧梅臉色變了變，緊著緊小腹上的手，悶不作聲。

    范翠翠臉色訕訕，厚著臉皮道，“娘，我看豬草有點(diǎn)少，我這就割豬草去啊。”

    聲音抑揚(yáng)頓挫，說不出的諂媚。

    劉慧梅抬眉撇了她一眼，見范翠翠沖她笑，她回以一個(gè)蒼白的笑來。

    范翠翠心里納悶，看劉慧梅的表情，怎像遭了大難似的，有點(diǎn)像，有點(diǎn)像她從娘家回來時(shí)的感覺，不過劉慧梅娘家有錢，怎么可能落得和自己一樣的結(jié)果，她沒有多想，背著背簍，拿著鐮刀出了門。

    周士仁把擔(dān)子放在堂屋，抹了抹汗，道，“娘，我去田里了。”

    黃菁菁點(diǎn)了下頭，“帶壺水過去，讓你二哥他們別累著了，休息會(huì)兒。”

    周士仁笑著應(yīng)下，和周士文說了句，大步離開。

    屋里剩下三人，黃菁菁便沒那么好的脾氣了，“老大，你和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周士文傷在屁股，站著不覺得疼，坐著有點(diǎn)，走急了也會(huì)，他雙手撐著椅子慢慢坐下，聲音如潺潺流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訴黃菁菁。

    和周士仁說的沒多大出入，只是周士文遭了罪，去縣衙挨了十板子，黃菁菁剜了劉慧梅幾眼，抬頭點(diǎn)了點(diǎn)，“你呢，你爹娘做出這等事，你就不說說好話，還是覺得我老大皮厚，挨板子也沒事。”

    “娘。”劉慧梅攪著手里的衣衫，臉色白如紙，“我想著她不過讓相公想辦法借錢，沒料到她會(huì)教弟弟把事情賴到相公頭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心里明白的。”

    劉慧梅站在周士文身后，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她并不比周士文好受，她一邊擔(dān)心周士文出事，一邊又怕劉樁進(jìn)了牢房，她娘來看她的時(shí)候，左一句稱贊周士文，又一句夸周士文，她就覺得不得勁，如今想來，真是細(xì)思恐極。

    她娘只怕想了不止一種法子把事情推到周士文頭上，連她的將來都不顧了。

    “慧梅啊，村里閨女不值錢，好些人家重男輕女，生個(gè)女兒就賣錢了，我和你爹沒缺過你吃，沒缺過你穿，你就當(dāng)幫幫我們吧，女婿有出息，哪怕坐牢，一年后就出來了，出來有你陪著他，你弟弟不行啊，他還沒成親呢，事情傳開，還有誰愿意嫁給他啊，你不能看他打一輩子光棍啊。”

    生養(yǎng)之恩大于天，她無力反駁，只有心寒至極。

    難怪她娘要她拴著周士文的心，估計(jì)早想好怎么辦了。

    黃菁菁冷笑連連，“你娘那蛇蝎心腸你會(huì)不知道，不知道你火急火燎回鎮(zhèn)上干什么？沖你娘做的這件事，別想我對你好，懷孕了就了不起是不是，嫁進(jìn)周家?guī)啄甓紱]動(dòng)靜，不偏不倚這就懷上了，怎么，嫌棄老大命長，還能由著你們禍害啊。”

    黃菁菁不喜歡劉慧梅，整個(gè)人看似隨和可親，心思卻沉得很，陰森森的，一看就是兩面三刀的人。

    “就你弟弟這縮頭烏龜?shù)男宰樱惠呑觿e想安生，我天天吃齋念佛詛咒他，你爹娘也沒好日子過。”

    周士文看她氣得不輕，喉嚨滾了滾，他再穩(wěn)重，再會(huì)獨(dú)當(dāng)一面，在黃菁菁眼里，始終是她掛念的兒子，他拉著黃菁菁，喉嚨澀得厲害，錢是東家替他還的，挨了板子他在家養(yǎng)傷，誰知周士仁來家里塞了件衣衫給他，說黃菁菁給他的，有二兩多銀子，是黃菁菁所有的積蓄了，還把黃菁菁修墳?zāi)勾蚬撞牡氖聝赫f了。

    他娘從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即使嘴里喊著死死死的，心里卻比誰都怕死，他爹死的時(shí)候，他娘嚇得半個(gè)月沒閉過眼。

    這次卻鐵了心修墳，還教周士武周士仁拜祭的事。

    怕自己死了，他們兩眼抓瞎啥都不懂。

    追根究底，是放心不下他們，從小到大，什么本事都是他娘教的，有他娘擋著，天塌了都不怕，這么多年，他娘是真的累了。

    歲數(shù)大了以為能享福，結(jié)果，家里沒太平過。

    他咽下口中不適，從懷里掏出個(gè)錢袋子，黃菁菁怔了怔，是她給周士仁的。

    “錢的事兒解決了，娘自己留著吧，分了家，家里的事兒您就別管了，拿著錢，想買什么買什么，我們都大了，哪能總讓您cao心。”他緊抿著唇，手背上青筋直露，幽深的眼底，淌過難言的愧疚。

    黃菁菁有些熱淚盈眶，嘴硬道，“家里的事兒我才不管呢，錢我還有呢，我的錢，我還不想買啥就買啥，誰能攔著我不成，你在家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再說。”

    她沒再提劉家的事兒，周士文本就是個(gè)孝順的人，自己一直抓著劉家的事兒不放，他更不能釋懷，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強(qiáng)，她讓周士文把錢收著，“先把你東家的錢還了，這次欠他這么大的人情，往后要好好幫他管著鋪?zhàn)印！?/br>
    周士文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覺得手里有千金重，這是他娘養(yǎng)老的本，他怎么好意思拿，兒子孝順的人家，黃菁菁什么都不管，一日三餐有人端到她面前，哪像現(xiàn)在，什么都要親力親為。

    他娘還有多少年頭好活？

    他強(qiáng)勢的把錢袋子塞到黃菁菁手里，“娘拿著。”

    周士文素來就是個(gè)有主見的，他不肯收的東西就沒人能逼他，黃菁菁只得把錢收起來，“你不要就算了，我拿著，你缺錢了記得說，別什么都往自己扛，你二弟三弟都成家了，哪能一直倚仗你，銀錢的事兒你別管了。”

    每個(gè)月，周士文都要給二房三房十文錢，不給的話他們不敢說什么，只是終究不太好，黃菁菁想著自己手里有錢，先把錢墊付上，過了這關(guān)再說。

    太陽漸漸西沉，倦鳥歸巢，院子的門開了，栓子和桃花梨花嬉笑著跑回來，嘴里奶奶奶的喊著，黃菁菁在灶房弄飯，周士文受了傷，她下午活也沒干，去村頭買了兩只豬蹄，燉湯給周士文補(bǔ)身體。

    一家老小，就沒她不cao心的事兒，聽著栓子他們的聲音，她臉上總算有了絲笑，扭頭，看栓子和桃花圍著桶，欲彎腰洗手，她急忙道，“跑熱了別碰冷水，著涼了怎么辦，今晚咱吃豬蹄，誰碰冷水不準(zhǔn)吃。”

    栓子把袖子都捋好了，聞言，忙放了下去，舉起雙手示意，“奶奶，我沒洗。”

    桃花和梨花慢些，都舉著雙手要黃菁菁看她們的手，滿是泥，臟兮兮的，臉上也有。

    黃菁菁笑，“是，你們都沒吃，你們晚上都有豬蹄吃，去后院把小雞趕進(jìn)雞籠，喂豬吃些草，奶忙著做飯呢。”

    豬蹄湯里燉了黃豆，味道鮮香，范翠翠在粘板上切臘rou，口水快掉到rou上去了，黃菁菁沒個(gè)好氣，“多大的人了，你娘沒給你吃是不是，你拿了二百多文回娘家哪兒去了，打水漂了，給你娘買棺材了？胳膊往外拐，怪得了誰。”

    黃菁菁拿勺舀了點(diǎn)湯，嘗了嘗味道，找出斗碗，舀了一斗碗起來。

    家里人多，兩根豬蹄燉了整整一鍋湯，湯勺了，黃菁菁又添些水進(jìn)去，沒有原汁原味的湯熬出來好喝她懂，但沒法子，一家子人，總不能不夠喝。

    一斗碗湯和骨頭，她又往鍋里添了些水，讓范翠翠把筲箕里的野菜給她，全倒進(jìn)了鍋里，東西多了，差點(diǎn)溢出來，范翠翠舔了舔嘴唇，有些可惜，湯里邊添了野菜，始終比不上原來的味道。

    待鍋里的湯滾沸，黃菁菁讓劉慧梅不用添柴了，周士文歸家，挑了一籮筐米面，黃菁菁在蒸籠里蒸了干飯，煮了塊臘rou和臘腸，韭菜雞蛋便留著明天做了。

    這頓飯，在周家算得上過年了，高興了三個(gè)孩子，一碗白干飯，不吃rou都香。

    范翠翠話少，一筷子兩筷子夾，有豬蹄，有臘rou臘腸，她不知夾哪塊，吃得猴急的很。

    除了范翠翠，其他人斯文多了，劉慧梅握著筷子，光挑野菜夾，黃菁菁冷眼旁觀，有些來氣，啪的聲摔了筷子，“家里飯菜不和你的胃口就回鎮(zhèn)上，吃頓飯，板著臉給誰看哪，不吃就滾。”

    莫名的火氣，驚得范翠翠手里的臘腸掉在了桌上，忐忑的看著黃菁菁，發(fā)現(xiàn)她罵的是劉慧梅，心底才松了口氣，看著桌上的臘腸，也不用筷子了，拿手夾起來放嘴里，左右滾動(dòng)兩下吞進(jìn)了肚子，硬著頭皮打圓場道，“大嫂，娘聽說你們回來特地去買的豬蹄，不管怎么說，嘗嘗吧，我覺得娘弄得飯菜好吃著呢。”

    劉慧梅低著頭，伸出手，緩緩?qiáng)A了塊骨頭，周士仁把劉慧梅懷孕的事兒和周士武說了，周士武勸道，“大嫂懷著身子，多吃點(diǎn)，對肚里的孩子好。”

    周士武覺得劉慧梅可憎，但她懷著周士文的孩子，黃菁菁是不會(huì)不管的，他娘看著兇巴巴的，心里頭拎得清是非，周士文成親這些年一直沒孩子，黃菁菁心里不著急是假的，只是劉慧梅嫁來周家的時(shí)候，家里條件不好，他們又還沒娶親，劉慧梅起早貪黑的干活，給累著了才懷不上孩子的。

    黃菁菁心里明白，故而這些年從沒在子嗣問題上為難過劉慧梅。

    只能說各有各的苦。

    劉慧梅啃著碗里的豬蹄，鼻尖通紅，范翠翠趁大家不注意，夾了片臘腸放桃花碗里，這才抬頭驚訝道，“大嫂懷孕了？”

    劉慧梅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肯多說。

    “大哥要當(dāng)?shù)耍媸强上部少R啊，大哥這么多年沒個(gè)孩子，我們都跟著急啊，總算懷上了。”范翠翠說著話，心思又轉(zhuǎn)動(dòng)起來，劉慧梅懷了身孕，周士文掙的錢就要留著些給孩子了，不知說好給他們的錢還做不做數(shù)，她可是問過劉氏的，這個(gè)月的錢還沒給呢。

    然而依著她現(xiàn)在的地位，她不敢貿(mào)然問黃菁菁，否則又是吃力不討的事兒。

    吃過飯，她幫著劉慧梅收拾碗筷，假裝無意說起錢的事兒，劉慧梅緊了緊洗碗絲瓜瓢，岔開話不肯回答。

    范翠翠總覺得劉慧梅不得勁，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懷上個(gè)孩子，在家里仍被使喚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要知道，她懷桃花的時(shí)候，沒少偷jian耍滑，怎劉慧梅就這么好說話呢，范翠翠可不認(rèn)為劉慧梅性子好，劉慧梅會(huì)做表面功夫，什么話不會(huì)直截了當(dāng)?shù)闹v，不會(huì)明面上使絆子，背地肯定會(huì)。

    懷著孩子不嬌氣些，孩子落地，嬌氣起來都沒人認(rèn)賬，她看著劉慧梅肚子，好奇道，“大嫂真懷上了？什么時(shí)候的事兒，這么大的事兒大哥怎么不給家里說聲呢，娘啊就盼著抱孫子呢。”

    “就最近的事兒，想著家里忙，村里來鎮(zhèn)上趕集的人少，相公說回來的時(shí)候一并說。”

    話說得過去，范翠翠就是來來回回盯著劉慧梅肚子瞧，“養(yǎng)孩子用錢的地方多，大嫂在鎮(zhèn)上有活計(jì)，大哥每個(gè)月又有工錢，這個(gè)孩子生下來，比桃花栓子他們幸福多了。”

    劉慧梅咬著唇，不答話，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敷衍的笑著。

    范翠翠欲再問銀錢的事兒，只見黃菁菁不知何時(shí)走了進(jìn)來，正瞪著眼，目光森森的瞪著她，范翠翠打了個(gè)哆嗦，“娘，我和大嫂說說懷孕的事兒，她沒有經(jīng)驗(yàn)......”

    “你經(jīng)驗(yàn)多是不是，那你和她說說怎么把婆家的錢騙回娘家了沒，我生了四個(gè)都沒嘰嘰喳喳，你生一個(gè)就飛上天了？老大媳婦回去歇著，讓她一個(gè)人洗，真的是一刻都安生不下來了。”黃菁菁丟下這句，抓起旁邊的瓜瓢，范翠翠以為黃菁菁要打她，身子直直往劉慧梅身后躲。

    誰知黃菁菁只是舀水洗臉洗腳。

    范翠翠驚魂甫定，捏了捏劉慧梅手臂，沒注意劉慧梅慘白的臉，兀自說道，“娘脾氣越來越大，你懷著孩子，還是小心些吧。”

    黃菁菁可不會(huì)看在懷孕的份上就放過她們，沒看她挺著大肚子照樣干活嗎？

    被黃菁菁一嚇，范翠翠忘記問劉慧梅銀錢的事兒了，洗了碗回到屋里，和周士武說起上房的事兒才想起來，“我看大嫂這次回來不對勁，該不會(huì)和大哥吵架了吧？”

    “想什么呢，大哥大嫂難得回來，你最好安生些。”他知道范翠翠的意思，不就是覺得周士文沒拿錢回來嗎，周士文遇著難處，他哪能不體諒，何況往年沒錢，日子不照樣過下去了。

    范翠翠耷拉著耳朵，撇嘴道，“我還不是為了咱兒子，人都是有私心的，大嫂懷著身孕，大哥哪還會(huì)像以前大方，應(yīng)承咱的錢咱都沒拿到。”

    “你說什么呢。”周士武有些動(dòng)怒，“大哥是怎樣的人我當(dāng)?shù)艿艿亩故悄悖氵€是想想怎么把那二百多文拿回來，娘那不提你以為就過去了，你好好想想，別整天惦記別人的。”

    范翠翠本想和周士武商量怎么辦，沒料到周士武反應(yīng)這么大，她不敢在黃菁菁面前吆喝，卻是不怕周士武的，尤其是懷著孩子呢，她挺著肚子，氣鼓鼓道，“我怎么惦記別人的了，那是大哥說好給咱的，娘也點(diǎn)了頭的，我就是問問怎么了。”

    周士武怕她吵醒上房的黃菁菁，鬧起來，他娘又要cao心了。

    他忍著沒搭理范翠翠，卻不想范翠翠以為自己腰板直，平日范翠翠對周士武是有些懼怕的，如今孩子月份越大，心里的懼怕就越來越少了，就像喝酒，起初頭腦清醒不敢亂來，慢慢酒喝多了，便天不怕地不怕起來。

    她抱怨道，“娘也是偏心的，大哥不在偏心三弟三弟妹，你看三弟三弟妹都會(huì)給人按捏的手藝，一個(gè)時(shí)辰就是幾十文，咱有什么？”

    她音量不小，外邊已傳來動(dòng)靜，周士武恨不得捂她的嘴，然而已經(jīng)晚了，外邊已傳來黃菁菁的怒吼，“我偏心是吧，我就偏心怎么了，我看你是好日子過膩了，老二，收拾她的包袱，現(xiàn)在就把人送回范家，肚里的種也不要了，待空閑下來，老娘給你重新找過，就她這種性子，生得出兒子也養(yǎng)不好，老二，把人送回去。”

    黃菁菁站在門框邊，氣得雙眼發(fā)紅。

    這個(gè)家，好不容易太平了些，范翠翠就又想起幺蛾子了，真懷的兒子，她也有法子收拾她，真以為她刀子嘴豆腐心好欺負(fù)是不是。

    因著她的話，東屋和西屋亮起了光，周士文先走了出來，黃菁菁知道他想說什么，擺手道，“你回屋歇著，你二弟妹這人我忍很久了，真要為了子嗣娶她這種媳婦，我倒寧肯你二弟一輩子光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