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李皎一眾人帶重傷員郁明離開了陰北谷地,他們在臨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木屋, 用來給郁明療傷。到屋子的時候已經天黑, 李皎和那桐輪換著照顧了郁明一晚上。郁呦呦小朋友難得這么聽話,李皎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安靜靜地睡覺, 不耽誤大人的事情。 次日天亮, 李皎叫醒睡得糊涂的郁鹿小朋友。小朋友小手小腳, 隨便一窩就能睡覺。何況跟阿父阿母在一起, 郁鹿小朋友安心下,大受刺激的心神總算得到緩解。昏昏火光中, 他被推醒,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小哈欠爬起來,小朋友的聲音軟如含著一口糯米:“阿母!” 李皎蹲在他面前, 將他摟入懷中,先伸手整理了下小郎君一頭雜草般的亂發。待郁鹿小朋友幾個小哈欠打完后, 清醒了些, 她才溫和地與兒子說話:“呦呦, 我留一個扈從給你, 我和你那桐姑姑等其他人要離開了。你一個人在這里, 照顧好你阿父, 知道么?” 郁鹿一下子睡醒了。 他眨著眼,摟著母親脖頸泫然欲泣地問:“你要去哪里呀?你什么時候回來?你不管我和阿父了么?” 李皎伸指揩掉呦呦眼皮下的污穢物,溫溫地和郁鹿這種早智的小孩子講道理:“你赫連平叔叔如今遇到大難,他要是輸了, 我們魏國和夏國的關系,可能都要發生改變。你阿父也是因為要維持現有的良好關系才傷成這樣的……況且我要替你阿父報仇。沒有讓人憑白傷了你父親,還萬事無恙的道理吧?呦呦知道是誰下的令傷你阿父的么?” 郁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但他軟軟地應了一聲,表示會聽李皎留下的扈從叔叔的話,會好好照顧好阿父,等李皎回來。李皎臨行前,被郁鹿拉著衣角——“阿母,你一定要回來接我們呀。你別忘了我們呀!” 李皎一行人離去,屋子立刻冷清了下來。凜冬清晨寒風獵獵,郁鹿在風口站了一會兒,低頭想了半天。他忽而噠噠噠地轉身往屋子里跑去,殷勤地去院子里接井水洗臉,再搖搖晃晃地端一盆水進屋。扈從見他小大人似的進進出出,心中驚嘆,想自家公主的兒子,小小年紀,就能被自己母親托付這么大的事,公主教育兒子也是心大。 郁鹿小朋友端了水進屋,趴在床沿,像模像樣地潤濕了帕子,攛著帕子轉頭給床榻間昏睡、胡子拉碴的青年擦臉。郁鹿幾乎趴在郁明臉上,一邊給青年擦臉,一邊小聲說話:“阿父,我阿母要我照顧你。我現在給你擦臉,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郁鹿小朋友入神地看著昏睡中的青年,心中悸動間,想到了前兩日逃亡時護著自己的父親。父親威猛高大,在他心中的形象拔高了許多座大山。就因如此,當昨天傍晚見到靠在樹上、近乎凍成冰雕的父親時,郁鹿眼中澀澀,心中酸楚良多。 他這兩日經歷了好多事,好多事刷新了他的認知。他見到了死亡,被人追殺,他還知道自己的父親武功有多高……郁鹿轉頭,看向靠在床頭的名刀“望山明”。他心想這把刀原來這么厲害么? 郁鹿趴在郁明身邊,過一會兒打起盹來。他爬上床,果斷窩入父親的被衾中,把自己的小身子縮到父親溫熱的身體邊。他心滿意足地抱著青年,昏昏睡去。中途扈從沒聽到屋中動靜,推門進來想問郁鹿吃不吃飯,他看到了小朋友蜷縮在父親身邊睡得香甜。扈從心中好笑,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過早的經歷讓人成長。 郁鹿小朋友從五歲這個時候開始,一下子就懂了好多事,明白了許多他這個年齡不該明白的。成長伴隨著痛苦,并非甘愿。幸在諸事既定后,郁鹿的父母依然陪在他身邊,在拔苗助長后,會扶持他這棵長得太快的小草。 比起世間許多小孩兒,郁鹿已經非常幸福了。 郁鹿小朋友窩在父親身邊睡得香時,李皎一行人追上了赫連平。彼時赫連平一方化整為零,各自逃亡,前來追擊的李將軍也讓手下將士分開去追人。前兩日的大戰,赫連平這方損失慘重,李將軍這邊只傷了幾百人,大多折在郁明那邊。李將軍帶人追出谷地的時候,手下兵馬仍有千人,對赫連平那幾個逃出來的人說,仍是千百倍的壓制。 赫連平一路辛苦逃亡,他入了一山,在山中跌撞跑時,被后方一隊小兵騎著馬緊追不迫。赫連平狼狽又絕望,只覺逃出谷地,卻還是逃不出這些人的手心。他被追的精疲力竭,手腳酸軟。雪路難行,他行在白茫茫的山林中,如入迷霧之地。 他摔到了地上,身后呼吸聲極近。赫連平猛地轉頭,看到身后三兩小兵獰笑一聲,舉起刀叉—— 他瞪直眼,即便臨死,身為皇子的尊嚴,也不容他死得不明不白!他要看清楚殺他的人是誰! 忽而,無聲無息,一道黯然無光的綠光破開雪白霧色,從后飛入。這一叢綠意分明與周圍的白色不一致,然它卻給人一種不顯眼的感覺。軟綿,無力,光華暗暗。這樣一道寒光從后飛出,小兵們和赫連平都沒在一開始察覺到。直到那寒光掠到幾個小兵的脖頸,輕飄飄劃過,鮮血一線,幾人身子僵住,砰地倒了下去! 赫連平呼吸凝住! 看濃霧中走出一白衣女郎,綠色光飛回到了她手中,赫連平這才看出,這是一把劍。只是劍光淡淡,無殺氣,無威脅,讓人生不出抵抗之心。 武藝這般厲害的人! 赫連平想:這番手段,似乎比郁明武功更高? 他不認得這個陌生女郎,對方沒有情緒地看他一眼,眼神冷淡如看死物一般。赫連平心中踟躕連連,即便這個厲害女郎救了自己,但是這種高人不先開口,他癱坐在地,猜測不到對方是友是敵,一時間也不敢說話。 霧中響起一把清涼女聲,讓赫連平眼睛一亮,因這女聲是他所熟悉的—— 李皎從濛濛煙霧中走出,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桐手中的“斬春水”:“曾幾何時,師妹剛來夏國救我時出手,用的是‘封雪’劍。劍氣無光,殺人無形,我以為是‘封雪’劍的原因。現在看,師妹用起‘斬春水’,也是這般光華暗淡,不惹人注意……然我又記得以前在大魏北冥時,師妹用的‘斬春水’,光華奪目,天下匹敵,惹人敬仰。如今看來,該是師妹的武功更進一層樓了?” 那桐一直面上無笑,當李皎說起她的劍,她冷冰冰的臉上,唇角上揚,忽然掛上了自得笑意。她的武功集大成,非一般人所能看明白。跟俗人炫耀自己的厲害實在無趣,那桐也懶得跟別人說自己的武功有多高。然她嫂嫂不是俗人,她嫂嫂不習武,卻能一眼看出她的變化來,真是知己!那桐揚起笑容轉身,熱情地去迎接身后走得慢的李皎,還去扶了一把—— “你看出來了?只有你看出我比以前厲害了!嫂嫂,現在再讓我跟我師兄打,他必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你在旁邊指點他,他也贏不了我。我現在達到的境界,早非他能比了!” 看那桐目中染上興奮之色,李皎目中噙笑,想小師妹心性純粹,一心練武,這方面倒是好攻略得多。說起她所長,就如數家珍,似小孩子般認真。李皎聽郁明說過很多次,那桐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學武,常年閉關,天天練劍。李皎感慨道:“那桐師妹自然比我夫君厲害。那桐師妹常年如一日地刻苦用功,若是你這樣都贏不了他,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那桐側頭看李皎,興奮過后,遲疑道:“……你那時還說真打起來,我不是師兄對手?” 李皎道:“我安慰他的。” 那桐一愣后,唇角一翹,再次覺得師兄這個嫂嫂真是娶得好,甚和她口味。若非她是女的,她也想跟師兄爭一爭嫂嫂。嫂嫂這么會說話,這么理解她,合該是嫂嫂! 當二女寒暄完,待李皎夸完那桐,待那桐被夸得心滿意足、想要為嫂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李皎才止了話頭,轉過目光,與坐在地上呆愣愣看著他們的赫連平打個招呼:“好久不見。” 赫連平喃聲:“果然是殿下你來了。” 他一想后,凝目:“若非統萬出了事?不然你怎么會來這里?” 李皎言簡意賅道:“來助你打敗敵人,如何?” 赫連平大喜過望,顧不上計較其他事,先急切站起來。他看到李皎身后跟著兵馬,心中更確認自己的猜測。他難得激動得雙目赤紅,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李皎的手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被那桐手中的劍一擋,他尷尬地停住了步。赫連平眼睛還一目不錯地看著李皎:“你帶來了兵是吧?太好了!我就知道公主殿下機敏聰慧,必不讓我失望!殿下帶來了多少人?咱們這就反殺回去!” 赫連平摩拳擦掌,心里一陣冷笑。想對方追他追得他如此憋屈,但凡他手里有兵將,何至于此?而今、而今—— 赫連平飛快地跟李皎介紹這邊情況:“我算過,對方這次追殺我們的兵,最少兩千。你夫君比較厲害,領著我手下人,硬是折了對方小一半。但他們還有一千來人。他們的人不多,應該是因為他們得到的消息,是我這邊統共百來人,足以應對。呵呵,他當是小瞧我等,卻沒料到公主殿下會來救急,帶了大批軍隊與我匯合。” 李皎:“嗯嗯。”她簡單地跟赫連平說一下統萬現在的情況,夏國和魏國的戰爭。他們身在陰北之地消息不通便,赫連平這才知道自己那大皇兄居然篡位登基,登時呼吸沉重發抖。 赫連平喃喃:“沒關系、沒關系……他的皇位還未坐穩,他如今焦頭爛額,我等還有機會反將,”他越是念叨,越是心中有數。李皎身為魏國公主,前來找自己,本身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魏國不支持赫連喬這個皇帝,因為赫連喬公然毀約,魏國派李皎來夏國做質子,原本是兩國和平的一個信號,卻被赫連喬作出了一場戰爭。赫連平目光陰下,心中漸定,重新冷靜下來。 赫連平目有光彩:“好!我等雙方匯合,這便去殺敵,殺出這片陰北!我等和魏國那方兩相夾擊,逼向統萬,勢必征討那篡位逆臣,替我父皇報仇!”赫連喬把天然的好借口送到他手邊,他焉能不用?赫連平心情暢快之余,到最后才想起來隨口問一句:“對了,殿下帶來了多少兵?” 李皎說:“帶來了四百兵。” 赫連平:“……” 李皎說:“殺他個片甲不留,如何?” 赫連平呆愣愣地看著李皎自信美麗的面容,女郎淡定自若,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四百兵?對上千余兵?” 李皎淡然道:“還需要殿下你寫信傳書,讓快馬加鞭出陰北,最快的兵還要兩日才到。我提前寫了信,但他們心中遲疑,不信我這個魏國公主。需要你這個幌子追加一道令……兩天后其他兵入谷,與我們匯合之時,就是我等大勝之時。殿下快寫信吧。” 赫連平定定看著李皎,他一言未發,如被冷水澆頂,在極度興奮后,此時終于冷靜下來。他看著這個美麗女郎,心中了然:“四百兵對上千余兵,近乎送死。你并非為了幫我,你是為了你夫君報仇!” 他說的如此肯定,李皎未置可否。 赫連平問:“郁郎出事了?” 李皎飛快答:“我夫君好得很,我已與他見過面,他受了點傷,去照顧呦呦了。但是哪怕是小傷,我也不會放過傷他的人。不錯,幫你是一方面,復仇是另一方面。誰傷了我夫君,我就不讓誰好過!” “你已經不是讓誰好不好過的問題了!”赫連平高聲怒道,“你是要拿我的兵,去給你夫君填血!這是我的兵!我的人!你要讓他們白白送死?就為了復仇?為了一個男人?!你的冷靜呢?你身為公主的尊嚴呢?” 李皎淡淡道:“不是白白送死。這一路走來,我對陰北地形已經看得差不多了。由我來指揮,這批兵,起碼能與對方不相上下,等到援兵到來那一刻。不會在這之前,我就讓你的兵死光的。” 赫連平冷冷看著她:“李皎,你……” 李皎長衣若飛,衣袂托著她頎長清瘦的身形。她翩若驚鴻,站在大霧雪地上,皓皓似云中仙般高渺。而她面容冷漠,眼底無情:“誰傷他,我就要報復回來。你一貫知道的。不管你應不應,我都要提前發兵。你不應,我和那桐殺進去,之后我魏國和你夏國的關系,你就要想想了;你借兵給我,我保你此戰勝利。總是要打這場仗,現在借著我夫君的名義,你就不滿意了么?有什么不滿意的,你當日讓他留在谷地后援,就該想到今日!” 赫連平:“……” 他語氣一滯,以為是郁明跟李皎說了什么,解釋道:“非我要他留下,是他要去尋呦呦。我也說過那里危險,讓他不要去,只他不肯。是他先不肯,我才后派人給他。” 赫連平揉額,非常無奈:“我自知你對他的心思。我和你既然是同盟,怎會憑白讓他去送死,給你我關系添堵?” 李皎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些。 他們到達陰北谷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地死尸。郁鹿年紀小,又被嚇傻了,問他話,他只說得出被壞人追,然后被阿父保護類似的。李皎素來心思重,看尸體那么多,以為是赫連平陰了郁明,讓郁明去送死。她心里生惱,前來質問赫連平。得赫連平如此解釋,她才稍微接受了這個理由。 兩人站在寒風中對視。 李皎認真道:“皇子殿下,現在多拖一日,你就輸得多一步。你想過如果在你拖延的這兩天,我大魏攻入了統萬,日后你該如何自處么?只有你動手,國才是你的國。我誠然是為了給我夫君報仇,但是我也不會故意送人去死。” 赫連平看她良久,最后失笑,妥協道:“好,我去寫信。” 兩人達成共識,之后干脆蹲在地上,商量這場戰要從何開始。李皎擅長看地形,讓赫連平刮目相看。這個女郎她走過的路,看到的路,能夠過目不忘;且能根據她走過哪里,猜測周圍的地形該是如何。李皎雖第一次來陰北,她卻像是已經在這里呆了千萬年,熟悉無比。赫連平慢慢放下戒心,開始聽從李皎的建議。 兩人相談甚歡。 結束前,李皎忽然問:“下令殺我夫君的人是誰,你認得么?” 赫連平不奇怪,到這個時候,他心里有猜測,李皎自然也有。李皎判斷有人下了令殺郁明,自有她的途徑。赫連平懶得多問,每次李皎因為郁明的事要如何如何,他都覺郁明是個“禍國妖姬”“藍顏禍水”,心里膩煩無比。赫連平只想了下,說:“那個將領啊,我隱約記得姓李。唔,還是你們大魏的人,投靠來我夏國的。” 李皎點了頭,記住了這個人。 當天赫連平寫完信后,讓親信送出,這方李皎帶來的兵,就加入了戰爭。他們突兀出現,利用地形,襲擊那些尚在尋找赫連平的一隊隊小兵。有赫連平和李皎二人指揮,再加上那桐這個無差別大型殺器,他們無往不利,一小股一小股地消滅敵軍。 到天黑時,李皎提議休息:“這個時候,那位李將軍該察覺我們這邊來人了。他們不敢再分散兵隊,必然集兵。我們休息下,今晚夜襲,開始與他們的全軍對上。之后戰略都不再重要,只要沖殺。一直撐到或者他們死光,或者我們的援兵到。” 李皎壓根不考慮他們先輸的可能性。 赫連平對李皎的氣概頗為信服,點了點頭。他揚手一指李皎,笑道——“我就欣賞殿下你這種說殺就殺、絲毫不手軟的大氣!和旁的婦人之仁全然不同!” 當夜果真修整一番后,眾人偷偷跟隨赫連平幾個人摸向已經重整完畢的敵軍。李皎也沒有留在后方,他們的人本來就少,再留幾人保護她的話,人數更不夠了。那桐也不勸嫂嫂,李皎執意要上戰場,那桐給李皎戴上“峨眉刺”,囑托李皎跟緊自己;若是自己顧不上,李皎當謹記自己幾日來所教授的一些招數。 幾日來,那桐已經清楚嫂嫂的天賦,武學奇才不敢想,武學木頭疙瘩倒是可以比一比。李皎她有悟性,能舉一反三,但她的手腳跟不上她的腦子。她是典型的腦子動得快,身手跟不上。而習武人,更多的是身手快,少用腦。 那桐道:“沒關系,反正我會保護好嫂嫂你。” 半夜,李將軍他們的軍隊和李皎的軍隊遭遇。陰北這邊的地形,讓雙方一旦碰面,很難尋到死角躲開。到此時,雙方碰面分外眼紅。李將軍惱怒過了這么久,赫連平還未死,郁明還不知是生是死;李皎一心報仇,赫連平要反擊自己的皇兄。雙方見面,毫不客氣地開打。 戰了整整一日。 到天黑時,天氣陰冷,雙方兵馬都減少。傍晚下了一陣小雪,晚上雪停,消雪時氣候冷得人渾身發抖,而戰斗的雙方熱血沸騰。旌旗被火燒燃,鼓聲微弱,此時他們已經殺紅了眼,雙方將領都在嘶吼——“殺!” “沖!” 爭時奪刻,誰撐得住,誰就是贏家! 寒風滲骨,天地暈然。兵隊雙方在陰北雪地中展開無休止的大戰,燒著火的屋中,郁明從昏迷中醒來。他手臂微動彈,就被趴在床頭的郁鹿察覺。郁鹿叫了他兩聲,就跑下床去端粥。郁鹿硬是努力抱著青年讓他坐起,殷勤地給青年喂粥喝。 青年面色蒼然,下巴青雜胡碴,他靠在床頭,萎靡低眼,像老了十歲般。郁鹿眼中噙著淚,一邊喂他吃東西,一邊絮絮叨叨跟他解釋現在是何等情況。 郁明忽地抬目:“皎皎去跟他們拼命了?” 郁鹿糾正父親的用詞:“是去幫赫連平叔叔。不是去拼命送死。” 郁明坐直身,突地要起來。他一動之下,胸口肩頭的傷勢讓他跌跪下去,臉色更蒼白一分。郁鹿叫一聲,郁明卻堅定地要下床:“我要去幫你阿母!” 郁鹿不可思議:“你怎么幫?你都這樣了?阿父,不要去!” 郁明撐著床板站起,他初時身體虛弱無力,當他站起時,腰桿一點點挺直。他拿起了靠著床頭的“望山明”,心中只幾轉,便猜到了李皎在想什么。統萬一定出了事,她才會過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一定很大。 傷勢不再重要,郁明站直身子。他越是思維清晰,握刀的手便越用力,失去的精神氣血在體內流轉,撐著他。郁明心有主張,低頭看幼子:“放心,我不會有事。” “你在這里好好待著,等我和你阿母回來。” 郁鹿呆呆地看著他就那般離開,心中憂慮,不知是母親給的神藥太厲害,還是他父親太能扛。這般情況下還要出去……郁鹿轉過頭,看向屋外黑黝黝的天,陷入沉思。 而戰場中,李皎兩邊的人各自圍戰,忽有一青年男子帶著一小股兵與他們這邊的人交鋒。那桐當即殺出,與幾人戰到一起,李皎立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的人。 她不認得這個人,這個人穿著將軍鎧甲,看到她一個弱女子在戰場上,很是詫異。這位將軍大概誤會了,看到她這般貌美,以為她和赫連平有什么不可說的關系,眼中露出幾分不屑,嘀咕了兩句,轉頭就要走。 而李皎看著他,輕聲詢問:“李將軍?” 時間倏地定住。 將軍驀地轉頭,目光稅利看他。 戰場上,殘肢斷臂間,血流成河上,二人對視,恍有天長地久般。 李皎明白了:“果然是李將軍。” 她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