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開春后, 將士沒年前那般不夠用,大魏背后有江東子弟,隨時可補充充軍。涼國傾一國之力, 做數年準備,來發動這場戰事。他們趁著李玉皇室最病弱的時候出擊,而今大魏最艱難的時刻已經熬了過去—— 李皎得到消息, 她皇兄已經醒來, 正前往洛陽定奪遷都事宜;待洛陽安排妥善,李玉便有手騰出來對付涼國。李皎只用撐在這里,完成這個過渡便好。李玉給李皎的信中,稱讓李皎先麻痹對方, 不開大戰, 小戰不絕,試探涼軍的底細;他若在洛陽遷都改元,長安涼軍勢力必然反撲,到時他將抽軍來秦川, 與如今秦川的兵馬合一,將戰爭真正拉開。 秦川布兵,河西布兵, 兩相夾擊,共逼長安,涼軍必然要后退;當涼軍退到河西時,便會到強弩之末。到那時,只看條件,不必再討論戰事了。大魏在結束這場戰爭后,會騰出手來發展全國生計,最大可能性消除這場戰爭造成的影響,以待后續…… 李皎盯著她皇兄最后“以待后續”幾個字,沉思不住。見字如面,李玉筆跡疏朗勁練,仿若飛鴻戲海,頗有沉肅大氣之風,與他胸襟為人十分相似。事關政事,天子心中自有一把尺,天子從不必向臣下解釋自己的眼光真正著落在哪里…… 然此刻,從“以待后續”幾個字,李皎心疾跳,隱約察覺到她皇兄的眼光不僅僅在與涼國這場戰事上。他如今病根已除,因身體尚需需要靜養,不好太過勞神,所以采取慢慢磨的方式。但李玉的身體遲早會休養好,他遲早有精力來對付這些人…… 李皎一面聽令于兄長對她的安排,一面且喜且憂:皇兄為何把他的想法跟她說得這般詳細?他極有身為天子的自覺,他以前可從不跟她說這些啊。 李皎坐于床榻間翻看李玉給她的書信,一封封翻看,從字里行間猜測李玉的心思。她旁邊床板上鋪著的茵褥上,郁呦呦正在爬來爬去,蚯蚓般扭動,不斷地拱著他阿母。郁呦呦是很自得其樂的小朋友,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便玩得高興。但他阿母身上香撲撲的,又軟又暖,他阿母還是美人;即便是小孩子,都喜歡看美麗的人。郁鹿攀著李皎的手臂,抓著母親的肩,顫巍巍站起來。他趴在李皎肩上,先啃了李皎的臉一口,才探身要與李皎一起看信。 郁鹿清脆地喊出一聲:“阿母,抱抱!” 李皎肩膀被自家兒子壓得疼,她心神仍放在信上,柔聲道:“呦呦自己玩會兒,等阿母收好了信就抱你。” 如今明珠不在,侍女不在,姆媽上了山不習慣、整日在養精神,呦呦除了吃奶找姆媽,平時全靠李皎和郁明夫妻兩人帶。郁明精力好,帶小孩兒他一點都不累;李皎卻幾日下來又瘦了一圈,看得郁明心疼不已。郁明都在考慮把明珠叫回來,替李皎分憂;李皎卻拒絕了,她素來忙碌,少有能陪伴呦呦的時間。如今戰事吃緊,山下將軍一有什么事就上山來向她請示;李皎有不太好的預感—— 她怔怔看會兒幼子無憂無慮的面孔,心中的疑云無法消散:總覺得李玉把郁鹿當儲君培養的心,非常的堅定。 不然李玉明明是天子,他又沒有子嗣,皇室血脈現今除了一個林白,也沒人比他更正統,他不必擔心有人篡位,他何必事事都隨口跟李皎提一嘴? 除非,他有心培養郁鹿,便需要拉攏郁鹿的母親,李玉自己的親meimei,信陽長公主李皎了。 李皎沒有寫信直接去問——計不算盡,事不做絕,話不說透。李玉從小教她的,并以身作則,李皎哪怕去問,沒把握的事,即便是兄妹,李玉也不可能回答她;李玉若真是對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真是對人毫不設防的人,就無當日長安之危了。 李皎愁死了。 郁鹿還趴在母親肩膀上,他睜大眼睛,盯著女郎耳下的明月珰。他伸手去撥,覺那物一動一動的,好看又奇妙。他撲過去,張口就要吃進嘴里。李皎被他力氣扯得一痛,忙將他摟入懷里,她伸指點了點小孩兒的眉心:“呦呦啊,你還在吃奶呢,你舅舅就打上了你的主意,要與阿母爭你……關鍵人家還不動聲色,有手段的很。” 她讓郁呦呦踩在自己膝上,與他額頭相抵,逗他道:“你說阿母怎么辦?你是想跟著你阿父混,還是跟著你舅舅混啊?” 郁鹿小朋友不知道他阿母在發什么愁,他還覺得母親的指甲又長又涼,點著他額頭,是寵愛他。他非常開心地笑起來,張著一口乳牙,說話又開始含糊了:“點點,點點!” 他撲向母親懷里,咯咯笑不停。 于是李皎先被他逗笑,揉著額頭,更被他愁死了。 郁明掀簾進屋,聽到屋里的笑聲,再聞到一室奶香,便知李皎又在和郁鹿玩耍。春日已到,萬物復蘇,屋舍外綠意籠籠罩來,空氣清新,如置身綠海般。青年進屋時,便將竹簾攏起,好讓外頭涼爽氣息沖去屋里頭的味兒。 他淡著臉、一瘸一拐地走進來。 聽到腳步聲,李皎和郁鹿一起轉頭來看他。一大一小的人兒坐在床上,一樣的探尋神態,一樣的蹙眉表情,一樣的緊抿嘴角……這種相似感,驚了郁明一跳。他心里頭微不自在,他還從沒見過有人能像成這樣呢,如今雖然天天見,但仍然沒有習慣過來。 他常有自己面對兩個李皎的恍惚感…… 郁鹿雖然相貌跟郁明生得十分相似,但他不經意間流露的神態,尤其是那種打量人的眼神,涼涼的,不以為然的,隨意的……完全遺傳了李皎。每次郁明被這種眼神盯著,都有低頭認錯的沖動。 當然,他堅強,他從不認錯。 李皎看到郁明進屋來,青年直接跌了過來:“讓個位兒。” 李皎連忙抱著郁鹿讓路,郁鹿機靈,看到床褥上還丟著一封李皎沒來得及收起的信,他阿母抱他往后退讓時,他彎下去張開口叼住了那封信,及時在他阿父摔倒在床上時撤退。郁鹿吐出信,抓著信跟李皎邀功。 李皎的注意力卻在癱在床上的郁明身上。兒子在耳邊咿呀喊她,她伸手去揉夫君的肩膀。她摸到他僵硬的肌rou,心疼不已:“你又受傷了?你師妹怎那樣狠,回回對你下手不留情面?” 郁明臉悶在枕頭里,沒好氣道:“她就是個怪物,說要和我對招,要吸取江湖經驗。艸,我不要臉面啊?只能硬著頭皮上,她那劍快的,嚇死我了。” 李皎將郁鹿放在床上,任他自己玩兒:“呦呦乖,阿母給你阿父上點兒藥。” 李皎跪走幾步,熟門熟路地趴在郁明背上,繞過他,從床頭小幾上取到了擺放的小匣。因為上山后郁明屢屢受傷,郁明好面子,還不肯跟她說,晚上睡覺時連衣服都不脫。李皎強逼他,扒了他衣服才知道他大傷小傷不斷,才知道那桐非要來和郁明比武,郁明的傷與日俱增。 郁鹿坐在床上,睜大明亮眼睛,咬著手指看美麗的女郎跪在俯身趴在床上的青年身邊,從肩膀褪下他的衣服,給他身上的青紅色上藥。女郎的長發散在青年后背上,青年后背瘦削,一條長脊如山起伏,流暢又動人。李皎的手小心碰觸他的傷口,咬唇:“都怪我,跟她說什么江湖經驗重要,才讓她總是找你的。” 雖然郁明不想承認,但現在他的師妹,武功就是比他強。郁明意志消沉了幾年,他手廢了幾年,他能保持不退步已經很難;那桐卻在飛速地進步。倉木老人兩個弟子,郁明的武學天賦實際比那桐好,少時那桐永遠在練劍,就是為了追趕上師兄的進度……而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郁明已經被那桐拋下。 想到此,郁明分外不痛快。 郁明說:“對,都怪你!” 他捶一下床板:“你坑死我了。” 李皎:“……” 她戳一下夫君的肩,無語道:“我自我反省一把,你不如別人家的郎君那般安慰我也就罷了,不要順桿往上爬得高興,可以么?” 郁明悶笑,然后偏頭。長發凌亂散在臉上,他抱著枕頭,英俊面孔在床幃暗光中添惑人之色。他好奇問:“什么別人家的郎君?你見過幾個呀?” 李皎慢悠悠道:“隔壁家的江扈從,隔壁家的博成君,向來是我內疚什么,人家就來安慰我什么,都跟你不一樣。只有你往我傷口上撒鹽,還覺得自己撒得挺對。” 郁明挑眉:“……” 他“哼”了一聲,別過臉,不想跟李皎討論別的男人這個話題。女郎給他上藥,將郎君的衣袍一路扒到了腰部,她手揉著他緊繃的腰骨,憂心地想是不是需要按按摩什么的。當日她養胎的時候,產后坐月子的時候,郁明都給她按摩過,說有舒筋解乏、活血化瘀之奇效。李皎也想幫幫郁明,卻不知如何下手,又怕自己力氣不夠,反讓他傷上加傷。 李皎聽到郁明悶聲:“你再喜歡,也改不了了。你現在要是背棄我,我就、就……就再不理你了。” 李皎怔一下,她長睫輕微顫動,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郁明說的是先前討論男人的話題。她這邊都過渡到按摩了,他還停留在別的男人比他好的那個話題上。李皎低頭看他夫君,烏黑長發,古銅色肌膚,骨架桀驁盤亙,肌rou于其上肆意蜿蜒,如山似水。他肩膀微動,肩胛骨跟著動,那種勾魂攝魄的弧度……李皎心中發軟,低下頭,撩起他的頭發,在他耳后親了一下。李皎笑道:“明明,你醋起來真有意思。” 郁明身子一僵。 rou眼可見,他的耳廓與耳垂迅速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他微慌地往旁邊一挪,躲開李皎的親吻,同時心虛地抬目,與一邊炯炯有神、津津有味看他的郁鹿小朋友清澈的眼睛對上。郁明的臉頓時更紅了,他推開李皎,聲音微啞:“你干什么呢!不見有小孩子在!教壞小孩子怎么辦?” 李皎稀奇道:“我就親你一下,怎么就教壞小孩了?” 她放下手中藥膏,似笑非笑地與她夫君對視一眼,眼眸上揚,撩他一把:“見個表面,就想到污穢之事,心虛的人,是你吧?” 郁明冷臉:“……艸。” 也不知道他怎么戳到了郁鹿,原本樂呵呵地東看西看、盯著父母看的郁鹿忽然一拍手,歡快無比地跟著他阿父,聲音清亮地學了一句:“艸!” 郁明和李皎:“……” 齊齊扭頭去看兒子。 郁明大驚失色,去捂郁鹿的嘴:“呸呸呸,這話可不能說。這是罵人的話,是罵你阿母的。你可別跟著學啊呦呦!” 結果郁明又戳到了郁鹿,郁鹿小朋友清脆道:“呸!” 郁明:“……” 他快要被他兒子氣吐血了,什么不好學什么。李皎捂著肚子要被他父子二人逗死,見郁明翻身坐起有要揍郁呦呦的趨勢,她連忙伸長手臂將郁鹿摟入懷:“夫君,有話好好說,怎么能動不動就上手?呦呦年紀小,好的不學,壞的容易學。你不會打算今天揍了他,明天全北冥都知道你的英勇事跡吧?有道理你要好好跟他說,耐心地跟他說。哪怕他聽不懂,你說多了,他自然就懂了。” 郁明愣一下。 他盯著李皎,眼神飄忽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嗯”一聲。 他那個眼神,讓李皎覺得不對勁。李皎胸前微痛,她低頭,看到郁鹿埋于她懷中,小手扒著她微松的衣襟。郁鹿半天沒扯下來,干脆上口,隔著幾層布料,一口咬住了女郎的胸乳。 山巒般,如雪似玉。 幼子正在吃奶時期,見到乳便想含一含。貴族女郎沒有自己喂養孩子的習慣,李皎早就沒奶水了。如今郁呦呦含著她乳,又刺又痛,還有酥酥麻感,李皎心頭一顫,微微覺得古怪。 其實小孩兒想要吃奶也正常,趴在阿母懷里要奶也沒什么奇怪的…… 關鍵是郁明盤腿坐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皎的胸口看。他不光看,他喉結微動,吞了口口水。 李皎渾身不自在,臉飛快紅了。 她連忙抱開郁鹿,將郁鹿扔去郁明懷里。胸口那塊潮濕,她捂著胸低頭找床畔下的鞋履,含糊道:“郁郎,你帶他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郁明懶洋洋:“帶什么帶啊!他該找姆媽去吃飯了!” “姆媽,姆媽!” 郁明高聲喊,門外算著時辰早過來等郁鹿的姆媽聽到男君的喚聲,連忙進來抱走郁鹿。郁鹿小朋友格外的不認生,他出生幾個月就開始跟著他父母天南地北地跑,見慣了人,誰來抱他,他都張著手臂要吃要喝…… 送走了小孩兒,李皎下了床,赤腳踩在地上,仍然沒找到鞋子,不知之前被郁鹿踢到了哪里。身后床帳里伸出一只男人手臂,懶散地勾住她的腰,將她拖拽了回去。李皎被拖抱回床上,瞬間被青年壓倒。他伏在她身上,眸子暗黑,盯著她胸口濕漉的印子,低頭咬了上去。 李皎試圖掙扎:“郁明!不要過分!天還沒黑……” 郁明抓住她手腕,按在她頭兩邊,防止她干擾自己。他唇舌并用,隔著衣衫又親又吮。成年男子吮吻的力道,豈是小小幼兒能比?李皎漲紅了臉,胸口酸麻,那種麻痛感迅速席遍全身。 她發著抖:“你身上還帶傷,剛上了藥,這樣好么?” 她語重心長勸他:“夫君,我還想幫你按按身子,幫你舒緩筋骨呢。你放開我好不好?” 郁明淡聲:“我覺得這樣放松筋骨更好。” 他低頭,不管不顧地親下去。 女郎的反抗如小浪花,沒有掀起多少有效的回應。李皎被扯入帳中,被青年壓在身下,被他翻過去。他摟抱著她,迫不及待,手罩住她。長發散在兩人之間,低頭親吮時,吃到了滿口的青絲。 李皎被他的猴急弄得笑起來,但她沒笑夠,身子忽然一僵,哼了一聲,身體繃住。 視線模模糊糊,李皎背上滲汗,男人動作劇烈,這般被下扣按著腰的姿勢,讓他興盡無比,而他卻還嫌不夠。青年張望四周,拉扯過來枕頭,墊在女郎腰下。這一次,李皎悶哼,換來青年俯口親吻。 他與她長吻,吻得她心跳被托在他掌中,身子顫抖出汗。 余光看到什么,李皎微駭,急忙掙扎。郁明大為不滿,扣住她的纖腰。到了這般時候,她還不愿?李皎恨得咬,但她越不肯,郁明越是含著她的口舌不肯放。郁明謹記李皎曾說她的拒絕只是表象功夫,心里并非不愿。由是哪怕此時李皎再不配合,郁明也硬著心腸逼迫她。 李皎屈腿上抬,姿勢扭曲,一腳踹中了青年的臉。 郁明終于黑著臉躲開,跳到地上,火冒三丈:“你有病么?!” 李皎從小腹下取出枕頭,一把扔去郁明臉上,怒道:“你要白日宣.yin也罷,你門窗都不關是幾個意思?你唯恐旁人不知你我在做什么嗎?你是沒見過女人么?你才有病!” 郁明被說得心虛,但欲得不到紓解,讓他的火氣高漲。他冷著臉:“誰會來我們這里找我們?你身份在朝廷那么高,我身份在北冥這么高,誰會隨便往我們這里跑?!” 他說完,窗外傳來一把幽涼的女聲:“唔,實在不巧,北冥無地我去不得,我就是師兄口里那個隨便的人。” 那桐的聲音! 聲音入耳,青年當即嚇得一軟。郁明立刻側頭,看向綠蔓藤條遮覆的窗口,隱約看到女郎秀長的側身。那般的挺拔高瘦,聲音清淡,且能瞞過他的耳目,除了那桐,再無別人! 屋中,李皎瞪著郁明。 郁明:“……” 郁明被他老婆踹出了屋子,被吼道:“滾!再不想看到你了!今晚別回來了!” 郁明衣袍凌亂,落魄地被趕出來。他沖上去叩門,被拍了一鼻子灰。郁明沒好氣地回頭,與身后的那桐對望。郁明對這個師妹一肚子氣,求歡被趕出來,他老婆嫌丟臉,難道他不嫌嗎? 偏偏那桐看著他,上下打量幾眼,漠聲問:“師兄求愛求到一半被趕出來了,是什么滋味?” 郁明:“……” 他忍著氣,問那桐:“你來找我何事?” 那桐淡聲:“師父年事已高,我北冥要選下一任掌教,是以來尋師兄商議。” 郁明腳步一頓,他側過臉,冷笑:“找我作甚?我是不會當什么掌教的!” 那桐吐出幾個字:“……美得你。” 她說:“若真是你當掌教,我北冥恐怕就成聘禮送給了你寶貝老婆,我北冥就徹底成為了朝廷門下走狗。你老婆說東你不往西,她讓你走你不敢飛……我北冥怎么可能讓你當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