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這問題,高建峰每天回答得不下四五回,都回答得煩躁了,于是搖搖頭,沒吭氣。 “哦,那是哥們,發小吧?”大爺鍥而不舍地問。 高建峰看著包打聽的大爺,有心回答一句“其實那是我情兒”,不過他還沒二到那份上,眼看大爺也穿著病號服呢,別回頭再給人驚嚇出好歹來,那就不地道了。 “算是吧。”他敷衍地點點頭。 “嘿,那可不容易!我跟你說啊,這年月,朋友能這么上心,顯見著是比親兄弟都強!人家也有工作吧,我看著他就是個體面人,還拿著手機呢,為你請假耽誤工作了吧?那天你倆在樓道里走路,他扶著你,電話響了好幾聲都被他給按了,瞧瞧,多夠意思啊。” 這是來住院的嘛,怎么像搞監聽監視的?高建峰用打量老特務的眼神瞥了大爺一眼。 “你還沒結婚呢吧?”大爺不以為意,繼續關愛著病友。 高建峰快速吸一大口煙,嗯了一聲。 “可說呢,要不媳婦怎么不來,不過說真話,這媳婦都不一定能做到你發小這程度。老話兒怎么說來著,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有道理著呢,就只是有你這發小襯著,往后媳婦可不好找嘍。” 高建峰干笑一聲,沒接茬。不過大爺說的話他認同,他也陪護過病人,高克艱住院那會兒,他正經照看了好長一段時間,說實話,這活兒相當的枯燥煩悶,哪怕他照顧的人是他親爹,多少也還是會有不耐煩的時候。 “嘖嘖,這就叫情誼了。”大爺總結道,按下play鍵,喇叭里即刻響起了一陣詭異的旋律。 ——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有什么好悲哀…… 高建峰:“……” 大爺的流行歌曲,要不要整的這么應景?他心想,繼而打消了再抽一根的念頭,準備回病房圖個耳根清凈。 “嗐,這什么破歌,我跟你說啊,現在寫詞的人都沒文化,這是我兒子給我錄的,凈是什么膩膩歪歪的無病呻吟,我就不愛聽這個。” 大爺說著抬手按停,又飛快換了一盤磁帶,“嗯,這個好,還是老歌好聽,想當年啊,我也是個搖滾青年。” 話音落,果然畫風突變,嗬,這回改黑豹了,還是那支經典的don't break my heart,高建峰挑了挑眉,聽著從中間開始唱起的副歌旋律。 ——獨自等待,默默承受,喜悅總是出現在我夢中……… ……行吧,高建峰狠狠掐滅煙頭,心想不就是不讓愛人獨自等待么,該來的總還是要來,既定發生的事,絕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被打破! 第53章 夏天是被彭浩光緊急叫去公司的, 因為合作方廖氏那邊出了點狀況。 五天以前,南洋廖氏的二少廖啟杰突然遭遇綁票, 經過三天兩夜搜救, 警方最終成功把人給救了出來,并抓獲綁匪。其后據綁匪交代,他們居然是受廖氏大少廖啟輝指使, 預備綁架之后再撕票,目的當然是要置人質于死地。 廖啟輝已被警方帶走,廖老爺子一怒之下犯了心臟病,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剝奪了大兒子的繼承權,以及公司內部一切權限職務, 因為早前雙方那份協議是由廖啟輝簽署的,少不得還要再補充一份, 新協議傳真過來, 從前談妥的事宜依舊生效。 彭浩光這頭說得熱鬧,也不乏唏噓:“受累把你折騰過來,你看看,這就叫家門不幸, 有錢人家是非多。這么看,大廖還是個心術不正的, 瞧著人模狗樣, 結果一肚子全是壞水。” 說完,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天:“不過咱們該做生意做生意,不受這個影響。廖啟輝這回翻不了身了, 這人還真是個瘋子,據說他不承認綁架的事,可惜呀,墻倒眾人推,他秘書見勢不妙,又跟警方交代了另一件事,這事,我覺得還是跟你說一下的好。” 夏天目光掃過協議,簽完字,平靜抬眼看了看老彭。 彭浩光清清嗓子說:“是這樣,為之前那事,大廖想報復你,回去之后呢派秘書聯系了西京的涉黑團伙,買通了撞你們的那個貨車司機,意圖制造交通事故。所以你遇上的壓根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為的。我琢磨著,這事就看你的態度了,廖老爺子是鐵定不管了,聽說之后,他還有意在今后的銷售利潤里再補償咱們三個點。” 夏天微微點了下頭,像是欣然接受這個提法,彭浩光不由端詳著他,有些訝異于他這份出人意表的平靜,雖說夏天一貫喜怒不形于色,可事關生死,險些遭人暗害,還能有這么冷靜的反應,那也有點太奇怪了。 “你……”彭浩光滿腹狐疑,不禁試著問,“不會是早知道了吧?” 夏天神色依然平靜,然而目光幽深得仿佛讓人怎么望都望不穿,老彭看得心頭一震,覺得這個表情似乎沖淡了對方眉宇間固有的堂正之氣,突然就平添了幾分亦正亦邪的味道。 他猜得沒錯,這件事,夏天的確知道,不光知道,還更親手導演并遠程cao控了這出所謂的綁架鬧劇。 在懷疑貨車司機有意跟蹤并故意撞車之后,夏天飛快地梳理了所有和他有過節的人和事,其中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廖啟輝。 夏天自問很了解這類外表看上去堂皇光鮮,實則內心陰暗扭曲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其實也算是同類,倘若不是一再自律地去克制,恐怕他也會被自己心底的恨意吞噬,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為所欲為的人。 思量清楚了,他于是從貨車司機入手,拜托劉京仔細查找證據。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貨車司機家里突然收到一筆匿名匯款,已十足可疑,劉京再把掛了號的流氓團伙摸排一遍,很快就弄清楚了,確實有人從境外實施買兇殺人。 可惜事實清楚了,證據卻不足。廖啟輝從不親自出面,只派心腹秘書去聯絡,每次都很小心,不斷變換聯系方式,甚至改換聲音。證據很難收集,何況又涉及跨國犯罪,本身就不好立案,劉京全程私下介入,查到這些之后,憤慨之余,也只能把實話告知夏天——他們很難把大廖揪出來,中間的手續太復雜,而且即便引渡,最終也有可能是無用功,上一回廖老爺子基于多年情分,不惜托關系找人保釋,把人帶回去之后仍不忍心處置,這一回,恐怕依舊會選擇放任姑息。 現實很難逾越,偏偏夏天一定要逾越,廖啟輝必須付出代價。最大的難題并不是法律和程序,而是廖老爺子的態度,只有讓他知道廖啟輝的存在,會對整個廖氏家族造成滅頂之災,他才會狠得下心,放棄這個虎狼般的養子。 那么廖啟杰就成了事件的關鍵所在。 兄弟倆關于遺繼承已經撕破了臉,上一次大廖坑害弟弟未遂,那么索性就再給他加一次碼。夏天秘密聯系了廖啟杰,這位看似只懂玩樂的二少,其實早有危機感,對父親的處置結果也多有不滿,夏天憑借三言兩語,便套出了對方的不安,之后他用自己擅長的暗示、挑撥,成功地加深了這份不安,令廖啟杰愈發感覺到了恐懼。 在彼此第三次聯系時,廖啟杰已開始詢問夏天,有什么辦法能徹底扳倒廖啟輝。他不想有朝一日父親不在了,自己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下。夏天就勢再次暗示,廖老爺子最疼愛的人終究是他小廖,一旦他再出事,所有證據指向廖啟輝,那可就沒人能保得住多行不義的人了。 廖啟杰隨后發揮了一通想象力,平日沒白做明星夢,此時戲精上身,他不缺錢,也不缺狐朋狗友,一樣能找到愿意為錢無所不為的亡命之徒。他策劃了一出綁架自己的戲碼,夏天幫他填充了所有關鍵的細節,確保天衣無縫,最終還要留下線索給警方,造成綁架團伙最后“和盤托出”的合理和可信性。 事發遠在千里之外,不能有任何閃失,夏天在高建峰睡著的時候,借用公用電話和小廖聯系,確保他的存在無跡可尋。他知道小廖喜歡冒險刺激,便不斷勾起他內心的恐懼,誘使他出手算計大廖,自己則步步為營,不露痕跡。他知道這是最有效的方法,劉京說的對,追查、立案、起訴、引渡都太漫長,其間阻礙重重,他不想等,更要一擊必中,讓廖啟輝永遠翻不了身。 現在目的達到了,他卻沒什么特別的喜悅感,如果受傷的是他,養好了身體,他或許還愿意親赴南洋,以勝利者的姿態嘲笑一下落魄的可憐蟲,然而受傷的不是他!除了必要的復仇,其余任何事跟在醫院里養傷的人一比,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夏天對著一臉緊張又迷惑的老彭,不動聲色,輕輕笑了一下:“知道與否并不重要,現在知道了,我也可以協助公安部門,多提供點證據,爭取再坐實一項買兇殺人的罪名,我是不介意痛打落水狗的。” 彭浩光微不可察地一窒,隨即略顯釋然地笑開來:“那倒是,這事太不像話了,之前我也是婦人之仁,忘了某人是狗改不了吃屎,今兒也給你賠個不是,這回我一定全力支持,這種人實在該死,敢制造交通意外來害你……” “他是該死,”夏天驀地打斷老彭,“不是因為他害我,而是因為他害我愛的人受了傷。” 彭浩光眼睛倏地瞪圓了:“你愛的人?啊?那天車里還坐著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初戀吶?” 出事之后,他去醫院探視過,看見夏天沒事,方才心中大石落地,卻也后怕不已,當然了,順帶著,他也就看了夏天受傷的朋友高建峰,他一直以為那是夏天最好的兄弟,所以要請假照顧也合情合理,可愛人……還受傷?那應該也住院了,怎么沒見呢? “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怎么樣,傷哪了呀,我說你小子最近都長醫院里呢,合著是這么回事啊。你倒是早說,咱什么資源沒有?保管還你一個健康如初的愛人嘛,不是,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不讓我見見,藏著掖著的是什么意思?哎呦,你想急死我啊。” 夏天含笑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他挺好的,就快復原了,你那天不是見了嘛。” 彭浩光怔愣一秒,回憶起自己什么時候見的,半晌,忽然眼神定住了,他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問道:“不,不是,你意思是……是我看見的那個?” 夏天平靜地一點頭:“是,從前到現在,我和你提過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 彭浩光瞠目結舌,以至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確信,自己原本以為的“她”,其實、竟然是“他”!!! 彭浩光覺得自己快昏過去了,抓起手邊一張紙胡亂扇著,夏天語氣淡然從容,恨不得有種穩如磐石般的質感,說“我愛的人”那幾個字,簡直分分鐘透出種企圖顛覆世界的孤勇和魄力,連精致溫潤的五官都突然間銳利起來,鋒芒畢現。 就好像利劍出鞘,周身氣勢如虹。 “這這……你……嗐,你這是何苦呢,”彭浩光一個頭兩個大,“那他,他知道么?接受了么?” 夏天有條不紊收拾好協議,悠然起身,淡笑應道:“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我愛他,是我的選擇,和他不一定要有關系。抱歉老彭,我該回去了,原諒我目前就這點出息,守著他是我唯一能做的,你就當是對上次的婦人之仁,給我的補償吧。” “等等,等等,”彭浩光忽然出聲,神色不免多了三分凝重,“弟弟啊,我可有句忠告,好歹我活得比你長,不說見多識廣,也不說你這個有多驚世駭俗,但這條路有多難走,你總知道的吧?這不是兩個人自愿結合的問題,還有兩個家庭,周遭親朋好友,你跟他……也都各自有社會擔當,未來要面對的,只會比你想象中更復雜、更艱難,你何苦非得把自己弄得這么難呢?” 夏天看著他,眼神漸漸柔軟下來,低頭苦笑了一聲:“我知道,但我回不了頭了,如果你覺得我的私生活未來會對公司有影響,我接受你做出的任何決定,也謝謝你多年來對我的關懷和照顧。” 他笑了笑,略略一低頭,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紅,神情偏又那么平靜從容,直看得人不由心生惻然。 這表情,倏忽間撞進老彭眼里,跟著,也就撞進了他隨著年紀漸長,越發柔軟細膩的心坎里。 夏天走出辦公樓,已經收回了所有的情緒,看看表,距離開醫院已超過一個小時,他直奔最近的超市,買了些高建峰平時喜歡的食材,剛剛結完賬,老彭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我說老弟,剛才話重了啊,有什么困難咱們可以一起擔著,哥哥我是勸你三思,不是要拿這事來為難你,更不會給你設坎,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踏踏實實的,當股東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還有好幾樁答應我的大事要辦呢。” 這是給他吃定心丸,夏天放下電話,不由一笑,他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可能有點卑鄙吧,他沒對老彭說自己如何整治大廖,卻又間接利用了一把老彭的善良,算是給自己掃平了內部障礙。處心積慮,算計人心,這是他骨子里一直存在的一面,壓制再壓制,也不過如此了。 幸好,他這輩子還遇上了高建峰,明朗坦率,胸襟開闊,時不時的總能潤物細無聲般驅散他心里的陰霾。 或許,還能讓他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吧。 做好飯菜拿回去,還不到晚飯時間,高建峰一反常態居然還在午睡,夏天坐在椅子上看著,其實他知道高建峰這幾天都沒休息好,也不知什么原因,昨晚動得特別厲害,像是哪兒不舒服,可早上問他,他又只笑著否認,說自己八成是做了個春夢…… 散漫而不正經的笑,從來都是高建峰用來掩飾實情的手段,一想到這個,夏天又覺得心疼地無以復加。出事以來,他一直覺得對不起高建峰,現在總算為他做了點事,然而連日來壓抑的情緒并沒有得到舒緩,眼睛鼻子都酸得一塌糊涂,夏天把頭埋在被子里,在不知不覺中也睡了過去。 高建峰醒來的時候,一眼看見趴在他身邊的人。夏天側著頭,眼睫黑鴉鴉的,眉目安靜如畫,他打量了半天,總覺得夏天像是哭過的,隨即心口一緊,他無奈地想,又不是什么大事,這家伙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 胡子倒是刮了,臉上清清爽爽,不過頭發長長了,好在并不顯得亂,柔軟的垂下一綹,他輕輕地為他撥開來,又忍不住在發梢上蹭了蹭,右手順勢滑到頸部,被無端輕撫的人一動,睜開了眼,露出一抹單純的茫然。 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夏天感覺到了高建峰溫熱的掌心,指尖有自己熟悉的薄荷煙草味道。手指的力度很溫柔,注視自己的目光如同靜水深流,那雙桃花眼中沒有絲毫挑弄,夏天在彼此凝視間,在被高建峰撫摸之下,頭一次沒有感覺到任何情欲,只有一種純粹的踏實和安穩。 晚上,他陪著高建峰吃了飯,天天吃醫院的伙食,高建峰嘴上不說挑剔的話,可臉上已明顯見瘦,這會兒可算吃上合胃口的,飯菜基本被他一掃而空,吃完還老實不客氣地要求希望每天都有。 夏天笑笑:“你要能少抽煙,按時作息,天天讓我滿漢全席的伺候都行。” 高建峰也笑了,之后果真還就沒再抽煙了,他煙癮本來就不大,用他的話說,追求的不過是一呼一吸間那種自由暢快的感覺,如今被圈在醫院里,怎么著也不可能自由了,索性遵夏天吩咐,按時睡覺,白天則在病房里繼續做他的遠程ceo。 一晃就又過去半個多月,高建峰拆了石膏,終于可以出院。期間高克艱來探視過一回,父子倆經年未見,夏天禮貌和和高克艱寒暄兩句,就退了出去。 只是關上門的一刻,他聽見高克艱嚴肅地質問:“你腰怎么樣了,你阿姨給你聯系了一個正骨的老專家,讓你去看,你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算年紀輕輕就落下病根?” 高建峰因為行動不便,腰椎頸椎都是匆匆檢查的,并沒有仔細拍片子,所以聽這意思是有老傷?夏天想起有回周末,他提議去附近籃球館打場球,卻被高建峰推脫過去了。當時他就覺得有點奇怪,籃球不是此人的摯愛?莫非之前負過傷?夏天一個人在樓道里溜達,柔腸百轉了好幾回,心想即便去問高建峰,也只能得到插科打諢的答案,這個人對待自己,實在是有種漫不經心的狠。 住院時還是隆冬,出院滿街桃花已開過一茬,高建峰的薩博還在大修等零件中,夏天在此之前提了輛沃爾沃給他當代步工具,雖說這車號稱極安全,可交鑰匙的時候,夏天還是露出了一記心有余悸的笑容。 隨后,夏天就忙得鮮少再見人影了,一期臨床試驗正開展得如火如荼,他連著去了幾趟京城,一呆就是一周。他這頭頻繁出差,高建峰也在籌備擴充人手,等到準備推進新項目的時候,這才驚覺都好久沒和夏天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 好容易趕上周末,高建峰睡到快中午,一開房門,赫然發現夏天的行李堆在門口,這是出差回來了?他有點納悶,昨天通電話不是還說不回,這行蹤委實詭異得很。不過既然人在,他趕緊先開冰箱看看有什么能吃的,繼而洗手做羹湯,簡單地弄了一鍋白粥,做了個他為數不多尚算能拿得出手的番茄炒蛋,為迎合夏天的口味,還多放了兩勺糖,然后等著睡醒的人起來吃午飯。 夏天臉上的倦容猶在,下巴上又有青色的胡茬冒出來,一頓飯下來,連話都少得可憐。 高建峰只好沒話找話:“昨兒不是說不回來?” 夏天:“航班晚點了,我也不知道幾點能飛。” 后頭的話不用說了,意思無非是怕自己等他,高建峰看他一眼,心如明鏡地輕聲嘆了口氣,見吃得差不多,他起身收拾碗,卻忽然頓了下,眉頭跟著一蹙,夏天立刻出聲問:“怎么了?” 高建峰有點猶豫:“腳踝,剛有一點疼。” 夏天:“我看看。” 高建峰:“要不……你幫我抹點藥吧,我昨天下樓慢跑來著,一不小心,稍微扭了一下………” 夏天瞪著他:“你閑的沒事干是吧?” 高建峰微微一哂,居然沒反駁這話。 等夏天刷完碗筷,出來正看見高建峰坐在沙發上,面前茶幾上頭擺著一罐啤酒,他一條胳膊放松地打在沙發背上,坐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大爺范兒。 夏天走過去,卷起大爺的褲腿,彎下腰,盡職盡責地給其人擦了一遍藥,“沒有紅腫,應該沒事,要還不舒服可以熱敷一下。” 說完,他做了個起身的動作,也不知道是要去拿毛巾熱敷,還是準備回屋繼續他的加班工作。 “夏天。”高建峰突然叫住他。 “嗯?“夏天還沒站起來,回過頭看著他。 “干嘛躲著我?”高建峰笑著問。 夏天又回身坐下,眼睛看著沙發:“沒,最近事太多了……” “周末了,聊會兒天總有時間吧。”高建峰好整以暇地打斷他。 時間嘛,擠一擠總還是有,可聊什么呢?夏天這陣子像xiele氣,曾經執著的東西一下放開來,卻也不是不想,只是覺得沒臉面對。他以為自己永遠都有一意孤行的悍勇,原來并不是的,那天他看見高克艱,也看到了他的肩章,眼見軍銜是又升了,他驀然想起高建峰的那些親朋,想到好好的一個高富帥,就這么被自己帶坑里去了,他越想就越覺得煩躁,只好任由事情膠著在那兒,任由自己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