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您二位是兄弟倆么,是給家里人選購吧,我們這里最大的戶型超過三百平,還有幾個獨棟別墅是三期開發(fā)的項目,現(xiàn)在正在預(yù)售中?!?/br> “好啊,先看看樣板間?!?/br> “是朋友,我們分開選。” 兩個人一起說話,售樓小姐愣了一愣,隨后笑了:“分開也沒關(guān)系,不過好朋友住得近些更方便嘛,像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都選擇和老人分開,但考慮到老人上年紀(jì)需要照顧,會選擇一棟樓,我們樓盤都是兩梯兩戶,私密性很好,很適合親人朋友一起,比和陌生人做鄰居感覺更好吧。” 夏天:“兩個單元能打通么?” 售樓小姐又是一愣:“哦,應(yīng)該可以的,在不破壞承重的情況下,是允許改動的?!?/br> “你不是打算明年把公司搬到城東軟件開發(fā)區(qū)?”夏天轉(zhuǎn)頭問高建峰,“以后我可能也會來城東cbd,到時候把現(xiàn)在的房子租出去,咱們搬過來。” 高建峰還沒答話,售樓小姐已搶著說:“那肯定很方便的,我們就在規(guī)劃的cbd中心區(qū)域。二位原本就住得很近啊,那我覺得最好還是同層比較好,可以打通的,我先和工程部的人咨詢一下,看能不能在入住之前,就把這個問題給您直接解決。” 她自覺推銷的相當(dāng)賣力,說完還笑著補充了一句:“現(xiàn)在像二位這樣關(guān)系好的朋友,可不多見了。” 好到倆爺們兒非要住一起是吧?高建峰從售樓小姐忽閃的大眼睛里,看出了一點耐人尋味的笑意,索性干笑兩聲,要求去看樣板間。 “夏總,能不能低調(diào)點?”人在樣板間的主臥,高建峰對站在窗邊看園景的夏天輕聲說。 他自己是全然不在乎的,只是覺得夏天一個青年企業(yè)家,日后還等著公司做大上市,就不能稍微注意一點社會影響嗎? 夏天轉(zhuǎn)身靠在窗臺上:“花錢干嘛低調(diào),低調(diào)就別花錢,好朋友住的近一點,無可厚非吧?!?/br> 高建峰無語,他知道夏天是故意的,平時在家里還好——夏天似乎打定主意要給自己適應(yīng)的時間,表面上,維持著一種能讓人接受的、不著痕跡的分寸感,可偶爾,也會時不時想要逾過那條線。好比在遞什么東西的時候,輕輕碰觸一下他的手,指尖似有若無地滑過他的皮膚,然后再飛快地,退回到那條線之外。 “這臥室不錯,我喜歡正南,采光好,格局也方正,”夏天摸著下巴規(guī)劃起來,“以后這兒擺一張雙人床,或者把現(xiàn)在那個搬過來,你說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你屋里的雙人床非問我怎么放,高建峰皺眉看著他,心說你這小心思轉(zhuǎn)的,不是禿子腦袋頂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嗎? 純粹是來勁! 售樓小姐眉毛已在暗挑,高建峰偵察兵出身,什么小動作能逃過他一雙眼去?他不想讓某人太得意,隨意點頭說聲好,轉(zhuǎn)而打起岔:“汪洋和劉京都回來了,劉京托他叔的關(guān)系,混進(jìn)市局刑警隊,準(zhǔn)備過完年開始禍害人民群眾,我跟他們約了明天晚上聚一下,一塊吧?” “明天么,”夏天搖搖頭,“我可能不行,之前談合作的新加坡那兄弟倆又來了,說是要轉(zhuǎn)轉(zhuǎn)古城,順便簽署一份補充協(xié)議,他們提前一周就約了我?!?/br> “是那個……”高建峰瞥一眼假裝沒有在聽客人聊天的售樓小姐,低聲問,“妖里妖氣的家伙?” 明明是gay里gay氣,夏天看著他,從高建峰的神情間捕捉到了一絲罕見的不悅,于是心滿意足地抿嘴笑了,“嗯,是呢,不過明晚他不出席,我只和他哥談業(yè)務(wù)?!?/br> 作者有話要說: 藍(lán)色小藥丸——就是“偉哥”,香港叫“威而剛”,內(nèi)地叫“萬艾可”,當(dāng)年是很轟動的一款藥,但真的不是“保健藥”~~~過渡一下,接下來搞搞事情 第46章 八又二分之一是城中新近興起的娛樂會所, 樓下是club舞池,樓上有ktv包房。名字起的挺文藝, 核心內(nèi)容很風(fēng)sao, 非常適合劉京這種骨子里黃澄澄的老流氓。 還是大院那群兄弟,還是熟悉的配方。四五年的光陰,并不足以讓人謝頂凸肚, 見面一看,一個個還都是精干的后生模樣。 高建峰到包廂時,劉京正在大吹特吹他前不久剛出的第一次“任務(wù)”。乍一聽沒什么,仔細(xì)一聽也沒什么,不過就是一次掃黃打非, 因為隊里只有他一個生面孔,隊長于是派他去充當(dāng)嫖客敲門詢價, 講完, 理所當(dāng)然地收到了眾人的一片噓聲。 “典型的釣魚執(zhí)法,怎么沒把你直接扽進(jìn)去辦了呢,哎要是真被弄進(jìn)去,你丫是從還是不從啊?” “cao, 必須不能從,老子當(dāng)場給她來個不舉。” 眾人哄笑:“可以可以, 很敢于承認(rèn)自身不足?!?/br> 劉京呵呵一笑, 嘴上黃腔不改,直接拿自己名字開涮:“老子連“精”都敢流,還有什么可怕的?” 一群人再度噓他, 跟著開始喝酒吹牛,汪洋也從深市回來了,結(jié)束了經(jīng)營兩年的外貿(mào)公司,算是小賺了一筆,和高建峰聊著今后的打算,說起現(xiàn)如今他的英語可算是在實戰(zhàn)中得到提升了,儼然已經(jīng)達(dá)到了“native speaker”的水平。 “不信?哪天叫海龜夏總出來聊聊,我們倆整兩句?!蓖粞簏c上支煙笑問,“不是讓你把他也叫上,怎么沒來?。俊?/br> 高建峰:“他剛好有應(yīng)酬,回頭再約,一塊吃飯吧?!?/br> 汪洋點點頭:“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的,還是你倆聯(lián)系得勤?!?/br> 高建峰笑笑:“你懶唄,肯定沒給人好好回信?!?/br> “回什么信啊,我跟他都是電話聯(lián)系,”汪洋說,“他人在美利堅,電話費多貴啊,而且那會找我吧,其實也是問你的聯(lián)系地址?!?/br> 高建峰拿著酒瓶子的手頓了一下,正想再問,忽然聽見有人沖著他起哄:“it新貴,搖滾荒廢了沒,來一曲吧,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征服了wild world!” 高建峰笑罵了一句“滾蛋”,沒搭理這茬,接著不知道誰又想起了當(dāng)年事,說前幾天還把畢業(yè)演出的錄像帶翻出來看了看,真是好多人都穿得特別冒傻氣,整個就是一黑歷史。 “之前還行吧,沒怎么照臺下,就最后一個節(jié)目,建峰飚歌那會兒才想起來弄個全景,我還看見周媽了,那眼神,真叫飽含溫柔,慈母一般,我早說她暗戀高建峰了,你們那會兒還不信。” 話題自然而熱切換到了周媽身上,這群人都算是有良心,商量著過年期間去她家給她拜年,高建峰腦子里卻在想別的事,“你們看那錄像是合輯,不是每個人一段單剪的?” “想什么呢,咱學(xué)校哪位大仙能那么體貼周到?還單剪,我去要的時候還是自己翻錄的呢。” 高建峰:“………” 那家里那張只有自己演出片段的碟片,又是怎么回事…… 正想著,許波如廁回來,一推門,就開始見鬼了似的嚷嚷:“cao,剛看倆男的在廁所膩歪,大爺?shù)?,給我跟煙,真想洗洗眼,我說劉警官,你們管不管光天化日耍流氓?” 劉京切了一聲:“懂法么你,流氓罪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現(xiàn)在男的和男的在一塊不犯法!當(dāng)然了,就是別趕上嚴(yán)打,別在公開場合起膩,跟這種地方誰管啊?!?/br> “真是世風(fēng)日下,什么亂七八糟事都能有。” “是夠惡心人的,男的和男的,cao,真心想不來……” 眾人七嘴八舌,有人態(tài)度無所謂,也有人顯得特別義憤慷慨。 “同性戀怎么了,人戀你了么?”高建峰突然開口,“礙你們什么事了?” 他皺著眉峰,腔調(diào)冷硬,畢竟大哥當(dāng)了那么些年,余威猶在,眾人一時都愣了,停住話,場面霎時安靜下來。 “建峰,”汪洋推了推他,“怎么了,吃嗆藥了?” “剛吞了顆炸藥?!备呓ǚ迤沉怂谎邸?/br> 劉京見狀趕緊笑著打岔,高建峰到底不是那種破壞氣氛的人,人都遞過臺階了,他也就勢往下下,淡笑著把話題給摺了過去。 但心里終究不太爽,這群人都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們對于同性戀的看法卻是如此直白,平鋪直敘就是惡心倆字。至此,他都有點慶幸夏天今天沒來了,抽完一根煙,還是覺得很煩躁,說不清道不明的,他決定出去透透氣。 下樓穿過群魔亂舞的舞池,一直走到戶外,高建峰吸一口凜冽的寒風(fēng),從嗓子眼到肺里都覺得一陣通透的爽。當(dāng)年他就認(rèn)為夏天選了一條非常艱難崎嶇的路,也曾天真的抱有幻想,認(rèn)為在成長的過程中,夏天會不斷地去修正自己,世道也可能會變得更為寬容,然而現(xiàn)在再看,依然是困難重重。 那么他對自己……高建峰其實一直沒弄明白,有時候覺得可能是年紀(jì)到了,彼此又剛好重逢,住在一起朝夕相對,日久才會生出那么一點情。他后來不惜暴露自己一些令人難以忍受的缺點——有段時間,他致力于把房間弄得奇亂,衣服脫下來直接往地上堆一堆,周末才統(tǒng)一洗一回,用完的東西隨手亂放,洗完臉不擦洗手臺上的水,甚至在公共區(qū)域毫無節(jié)制地抽煙…… 可惜無濟于事,夏天就像看不見似的,而且分明不是在默默忍受,而是根本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實在找不著被他亂放的東西,臉上也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會帶著些縱容意味,沖他笑上一笑。 這讓高建峰不得不轉(zhuǎn)換思路,考慮起自己該如何接受,他也試過,對前凸后翹的美女,他仍然能起反應(yīng),而看男人,可能是因為他身邊絕大多數(shù)男人質(zhì)素都太一般,反正怎么看,內(nèi)心都無法產(chǎn)生一絲漣漪。夏天算是個例外,他知道自己對夏天的態(tài)度不大一樣,但卻不能肯定那究竟算不算喜歡……或是愛。 真愁人吶,高建峰嘆了口氣,望著眼前呼出的一團白霧,滿腦子全都是迷茫,他的性向原本多么清楚,現(xiàn)在呢,居然成了謎??? 嘆完氣,他搓搓手打算回去,忽然間,聽見一聲極盡軟綿綿的低吟:“帶我去哪里?不,不要啦……” 發(fā)音吐字有些特別,聲音也很熟悉,高建峰對人臉、人聲一向非常敏感,過目不忘,過耳也不忘,他回想著這個音調(diào),不是那個妖里妖氣的家伙嗎? 轉(zhuǎn)過一個拐角,眼前出現(xiàn)的人果然是他。妖里妖氣正被兩個男人架著,另有一個男人打開一輛面包車的車門,準(zhǔn)備把妖里妖氣往車?yán)锶?/br> 妖里妖氣嘴里說著亂七八糟抗拒的話,卻渾身綿軟連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沒有,高建峰瞇眼看著,猜測他是被人下了什么藥。 意識還算清醒,就只是身上沒了力氣。 高建峰對此人沒有好感,心想出來混,早晚有天得還,眼看妖里妖氣大冬天穿著網(wǎng)眼衣,滿身風(fēng)sao,聲音浪得發(fā)嗲,他也沒打算再看,正預(yù)備撤了,卻忽然想起這人和夏天有點關(guān)系,好歹算是夏天的合作方,倘若在西京出了什么事似乎也不大好。 管閑事對自己而言不過是順手為之,何況妖里妖氣后來也沒再糾纏過夏天。 想到這,高建峰又折返了回去,“把人放開?!?/br> 三個男人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互相看一眼,領(lǐng)頭的一個壯漢仰著脖子問:“你誰啊?” 另一個跟著問:“我們認(rèn)識你嗎?” 高建峰指了下妖里妖氣,“他認(rèn)識你們么?” 廖啟杰在此時特別配合地把頭搖成撥浪鼓:“不認(rèn)識,你們是誰啊?” 領(lǐng)頭壯漢斜眼打量起高建峰,“朋友,奉勸你少管閑事,麻溜兒的,哪涼快哪玩去?!?/br> “這挺涼快,”高建峰閑閑笑笑,“把人放了?!?/br> 領(lǐng)頭的壯漢嘖了一嗓子,讓另外一個把人扶穩(wěn),自己沖著高建峰走了過來,他出手很快,只在開始獰笑的一瞬間,誰知剛一抬手,拳頭還沒砸挨著對方的臉,胳膊已經(jīng)被人一把擒住了。 隨即,壯漢覺出不對,臉上露出十足痛苦的表情,面部扭曲著一連叫了好幾聲:“哥們兒,哥們兒,松手,疼,疼,疼,要折了。” 高建峰只用了五成勁,沒想到對方如此膿包,他無聲嘆口氣,納悶現(xiàn)在的流氓怎么都這么慫了?就這德行,竟然也好意思出來當(dāng)混混,簡直太不尊重這個古老的行當(dāng)了,在這一刻,他都禁不住有點懷念當(dāng)年的趙盛華了。 架根本打不起來,高建峰猛地一松手,放開了不敬業(yè)的小流氓。 另外兩個還在面面相覷,似乎猶豫要不要再上,結(jié)果被壯漢瞪了兩眼,二話沒說,一窩蜂上車走人了。 被人放開的廖啟結(jié)站都站不穩(wěn),高建峰伸手剛扶一下,廖啟杰整個人就直接吊在了他身上。 “是你,”廖啟杰仰著頭,雙眼一片迷離,“你是那個……那個0哥哥???” 高建峰:“……” 什么玩意兒,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高建峰救人行動到此為止,一把推開他,轉(zhuǎn)身就走。 廖啟杰反應(yīng)倒快,一下子撲上去拽住他的衣服,哎呦一聲,極盡纏綿:“別走啊,麻煩拉我一把,這么冷的天,你沒看到我都走不動了嘛?!?/br> 怕冷還套個漁網(wǎng)出門,高建峰沒那么好耐性,十分粗暴地將人拖進(jìn)室內(nèi),廖啟杰一路跟得踉踉蹌蹌,嘴里還不閑著:“你慢一點嘛,哎0哥,你怎么會在這里,那個……那夏總是不是也在???” 還惦記呢?高建峰哼了一聲,廖啟杰忽然晃了晃腦袋說:“可不對哦,我剛聽那些人說,是一個姓夏的叫他們把我?guī)н^去,我在這里只認(rèn)識一個姓夏的人,就是他啊,難道說……” 高建峰回過頭:“全西京姓夏的多了,你少胡說八道。” “可是我真的只認(rèn)識他一個嘛,而且好像我之前也得罪過他?!?/br> “用你那擺設(shè)一樣的腦袋想想,”高建峰敲敲他的頭,眉眼迅速冷了下來,“如果是他找人下藥帶你走,我還會出現(xiàn)在這兒救你么?” “也是哦,那可是我只是出來玩而已,第一天哎,我又沒有得罪過人,為什么那些人要下藥,還要帶我去哪里???” 聽這意思,像是要賴上夏天了,高建峰看著他,眼神充滿警告意味:“你那腦袋是充氣的吧,你得罪的人不是他,是我,”他看著對方漸漸恍然的眼神,吊著嘴角干笑了一下,“懂了?你招惹了我的人,我看你很不順眼,如果真想找人坑你,剛才就不會出手?jǐn)r著,聽明白了么?” 廖啟杰不傻,咬著唇眨眨眼,點了兩下頭。 高建峰說完懶得搭理他,徑直走了兩步,他又頓了下步子:“打電話叫你哥來接,不許再提關(guān)于剛才的話,否則后果自負(fù)?!?/br> 料理完這件小事,高建峰隱約覺得哪里不大對,不過這只是個插曲,他回到包廂又繼續(xù)和兄弟們吹了半宿牛,等散場到家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 夏天卻還沒睡,正在客廳倒水,見他開門進(jìn)來,笑著問:“回來了,玩得夠嗨。” 高建峰:“你怎么還沒睡?” 夏天看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說“等你”,但嘴上沒吭氣,只是笑了笑。 高建峰頓時有點過意不去,又見他從透明藥瓶里拿出一顆藥就水吞下,不由蹙眉問:“你怎么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