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回神道：“貧……我與唐先生還有事情商議，殿下去吧。”

    沒人陪伴便沒人陪伴，季凌霄回身，動作利索地跑了過去，剛拐過遮掩的樹木，見到亭子里的人影，她便大聲打著招呼：“阿耶！”

    李瓊回身，粲然一笑。

    季凌霄頓住了腳，她總覺得今日的李瓊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阿奴在看什么？”

    “阿奴在看……”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周，笑呵呵道：“陛下好像格外俊朗了。”

    “你這阿奴慣會甜言蜜語。”李瓊搖頭，卻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朕可什么都沒有做。”

    這話就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季凌霄看了出來，他少見的收拾了自己，還穿了一身新做的便服。

    她又扭頭去看桌子，失望道：“不是要餞別嗎？酒呢？菜呢？”

    “帶兵作戰(zhàn)怎么能夠飲酒？”李瓊恨鐵不成鋼地點(diǎn)了一下她的額頭。

    “沒有酒那總該有菜吧？”

    李瓊捏著她落下的一縷頭發(fā)，板著臉道：“你近日要騎馬，備受顛簸，吃的太多會不舒服的，你聽朕的每日要少食一些。”

    “哦——”

    李瓊無奈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好了，別無精打采的，頂多朕每日讓人六百里加急給你送一些好吃的糕點(diǎn)。”

    季凌霄覷他，覺得他真是越來越有做昏君的潛質(zhì)了。

    “沒有酒，沒有菜，這哪里叫餞別啊。”季凌霄小聲抱怨著。

    “難道朕來了還不夠？”

    季凌霄驟然變了臉色，笑盈盈道：“怎么會呢？阿耶可比好酒好菜重要多了。”

    李瓊原本繃著的臉也忍不住松了松，搖頭道：“朕實在放心不下阿奴你，雖然知道慧心大師武功超群，少有人及，卻還是擔(dān)心他會不會盡心力。”

    季凌霄一聽他這樣說，立刻反應(yīng)過來，莫非他要送什么人給她？

    果然不出季凌霄所料——

    “朕將自己的暗衛(wèi)送一個給你，出來吧。”

    只見從茂密的樹冠上猛地跳下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幾個起落便躍進(jìn)了亭子里，朝季凌霄和李瓊跪下。

    李瓊拍了拍季凌霄的肩膀，“以后他便是你的人了。”

    季凌霄仔細(xì)打量著，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人她是見過的，便是那日在房中看管唐說、郭淮等人的暗衛(wèi)。

    “阿耶真是太好了！”

    季凌霄笑靨如花，讓李瓊這送禮的也覺得舒心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計算失誤，大物沒出來，下章一定要！

    謝謝小天使的霸王票，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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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季凌霄帶著那個暗衛(wèi)往回走, 走兩步便回頭看一眼，無論她何時回頭, 李瓊都站在原地，微笑地望著她, 直至樹蔭遮蔽了視線。

    她收回視線，打量了一下這名暗衛(wèi)，也不知道李瓊是不是故意的，這名暗衛(wèi)著實長得并不那么出彩, 外貌屬于那種一頭扎進(jìn)人堆里認(rèn)不出來也就算了，皮膚還尤其黑，在夜里都不一定能夠認(rèn)出他來。

    “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暗衛(wèi)聲音有些低啞，他半跪在地上, 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就好像他不過是個工具, 無論主人是誰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

    因為還有大部隊等候著，季凌霄沒有多問他什么。

    回歸隊伍后, 暗衛(wèi)從樹林后牽出一匹馬和一個扁扁的包裹, 似乎早已準(zhǔn)備好跟隨她遠(yuǎn)行了。

    李斯年望著她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人，眼睛微微張大。

    “陛下對殿下很是厚愛。”

    季凌霄轉(zhuǎn)向李斯年, 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李斯年卻搖了搖頭。

    唐說見了新人，倒是上前詢問了兩句，可那阿九是個悶葫蘆，唐說問了十句, 阿九卻一句都不回應(yīng)，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把他當(dāng)空氣，把唐說氣了個半死。

    他回身對慧心嘀咕道：“這人可不好想與。”

    慧心抬頭望著阿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實不好想與。”

    唐說一喜，以為找到了同仇敵愾的戰(zhàn)友，不過，好話從他嘴中說出也帶了三分諷意——

    “你生的可比他好，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

    “這個人太陽xue突出，吐納近乎于無，我注意他踏在爛泥里也沒有留下腳印，可見他的武功高超，可能絕不亞于我。”慧心扭頭，“對了，你剛剛說了什么。”

    唐說原本的話都憋了回去，悶聲道：“沒什么。”

    “哦。”慧心不解：“沒關(guān)系，既然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情告訴我無妨。”

    誰跟你一家人啦！

    唐說扭過臉去，以免再被他氣出內(nèi)傷來。

    李斯年帶出城的只是一小隊人，更多的士兵則駐扎在離長安有些距離的大營中，帶上這些士兵一路上塵土飛揚(yáng)，季凌霄才終于有了要去打仗的真實感。

    李斯年雖看上去好說話，實際治軍極嚴(yán)，一路行軍皆有要求，為加快行程，歇息次數(shù)極少，晚上則為了不擾民更是駐扎在城外。

    季凌霄雖然貴為太女，又是一軍統(tǒng)帥，但她為了維護(hù)李斯年的權(quán)威，也得依軍令行事，這般所作所為也讓李斯年和楊安高看她一眼。

    季凌霄在馬背上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的神色，心中卻苦笑不已，她也想像真正的李神愛一樣，即便領(lǐng)兵出征也帶著奢華的馬車，吃著從長安快馬加鞭運(yùn)來的新鮮水果，可是，她一看到與士兵同吃同寢李斯年、楊安，天性里的不服又蠢蠢欲動，憑什么他們能受得而她受不得？就因為她是女人嗎？

    “殿下，你……”唐說似乎看出了什么，驅(qū)趕著馬快速靠近，不過，他這個人即便有心關(guān)心也顯得很別扭。

    季凌霄凝眸望他，“本宮還好。”

    唐說捏緊韁繩，沒好氣道：“硬撐著很好是吧？我都見殿下幾乎去了半條命了。”

    季凌霄望見巡查完后面軍隊，正驅(qū)馬而來的李斯年，朝唐說搖了搖頭。

    唐說手指捏的發(fā)白，沒好氣道：“隨便你，疼的反正是你自己，可沒有人心疼。”

    “好啊，我心疼我自己，可是，我更心疼為我心疼的你。”

    “你……”他的臉爆紅，“誰心疼了……”

    他別扭地扭過頭。

    正巧趕上前來的李斯年聽到了一些，他溫聲問：“殿下是身體不適嗎？”

    季凌霄笑了一下，“無妨，不要耽誤行軍。”

    “若是殿下不舒服的話，去楊少師的馬車上坐一坐吧？”

    此番行軍，除了身體不好的楊安配有一輛馬車，包括太女都沒有這樣舒適的交通工具，當(dāng)初李瓊也想要給她備一輛，卻硬生生地被季凌霄自己拒絕了。

    她本就在軍中威望不高，這次名義上是她掛帥，可實際卻是由李斯年統(tǒng)領(lǐng)的，軍中上上下下都沒有她的人，她帶來的人無論是唐說還是慧心都只是以太女賓客的名頭跟隨，而此番前來的楊安也只是太女少師而已，若是她再搞什么特殊化，想必這些士兵、將領(lǐng)會更加不服她，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在李斯年的軍中，意圖招攬他軍隊中諸人，李斯年非但不怒，反而理解地笑了笑，“我剛?cè)胲姞I的時候也不過是從一個小兵做起，甚至因為得罪了一個隊正，便被狠狠地磋磨一頓。”

    他理解她初入軍營，急于立起來的心態(tài)。

    季凌霄頓時有些慚愧，自從年少時與他見面，就甚少與他聯(lián)系，得到了他一些支持后，她更是將他拋到腦后去。后來，也不過是有心得到他的支持，才在他回到長安后多加籠絡(luò)，可笑她當(dāng)年直到登上了帝位，在床榻上撫摸他腹肌的時候，也未曾問過這么多年來他是如何過來的。

    “殿下這是在為臣……憂傷？”李斯年爽朗一笑，眼中盡是溫柔，“說起來，如果不經(jīng)歷那一番磋磨，我也不可能成長的這么快，上戰(zhàn)場的時候，隊正故意讓我頂在前頭，想讓我死在敵軍的手里，卻不知道，這一戰(zhàn)才真正成就了我。”

    他揚(yáng)起下巴，眉宇間神采飛揚(yáng)。

    她聽聞過此事，當(dāng)年李斯年一戰(zhàn)揚(yáng)名，他于千萬人之中直取對方統(tǒng)帥首級，這份戰(zhàn)績讓當(dāng)時的戰(zhàn)神武安侯虞南風(fēng)也贊嘆不已，直嘆：恨不得與這等天縱將才并肩作戰(zhàn)。結(jié)果，虞南風(fēng)被當(dāng)時的太宗皇帝罰了半年的俸祿。

    虞南風(fēng)多年鎮(zhèn)守西北邊關(guān)，李斯年則在東北邊關(guān)抗敵，若是兩人并肩作戰(zhàn)，除非大周的雙面同時失守，敵軍兵臨長安之時。自己的心腹愛將說出這樣的話來，怎能不讓太宗陛下氣得要宰他。

    也許，讓這位威風(fēng)凜凜的戰(zhàn)神吃癟的事情太過少有，即便此時季凌霄再次想起來也仍不住笑了起來。

    李斯年見她言笑晏晏的模樣，以為她真切體會到了他話中的深意，不免有一絲得遇知己之感。

    他轉(zhuǎn)身命人傳令下去就地休整。

    季凌霄驚訝地看著他，“這還沒到時候。”

    李斯年笑道：“多休息一兩次也無妨，殿下放心。”

    他眼角的笑紋在陽光下竟仿佛夏日湖水，帶著一絲波光粼粼的溫柔。

    他當(dāng)先下馬，站在她的馬旁朝她伸出了手，季凌霄將手遞過去，手掌滑進(jìn)他的大掌中，嚴(yán)絲合縫。他的手掌干燥，粗糙，卻有力，季凌霄借力一撐，將全部體重都壓在了上面，他的手臂卻紋絲不動。

    她猛地從馬背上跳下，李斯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腋下輕輕一托，她落地時便輕若鴻毛。

    李斯年剛要收回手，太女殿下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偷偷夾了一下胳膊，將他的大掌夾在她的手臂與柔軟之間，隨即又松開。

    李斯年愣了一瞬，隨即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笑容慈祥道：“我若是有女兒差不多也該跟你一般大了。”

    季凌霄卻未如他意料中一般露出惱羞成怒的神情，反倒神情莫名的笑睨了他一眼，就好像他的小辮子被她揪住了一般。

    季凌霄心情很好哼著歌，轉(zhuǎn)身離開。

    ——李斯年，別以為我沒見過你愣頭青時的模樣，想做我的阿耶，你跟李瓊商量過嗎？

    然而，下一刻她的后背突然貼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盔甲撞擊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季凌霄一驚，剛要回頭，卻聽背后一個低沉的男聲喊了一句“別動。”

    她可不是那種你說別動，就會老老實實站著不動的人，季凌霄仍舊扭頭往后看，唇角卻擦過什么生著毛刺的什么，扎的她嘴唇發(fā)麻。

    她稍微撤開一點(diǎn)距離才注意到，李斯年那張被歲月磨礪過越發(fā)溫潤俊朗的臉龐。

    早在李斯年突然從背后靠近季凌霄的時候，有三個一直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的男人都同時沖了過來。

    慧心兔起鶻落第一個沖了過來，他站在季凌霄身邊，視線冷淡地望向李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