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啊?” “以前我想,符曉定有很多勾引我的方法,因為她是個調香師。我不自覺地在腦袋里想象,她會用什么手段讓我心猿意馬。”沈懿行頓了頓,而后幽怨地道,“可你竟什么都不會。” 害得他空歡喜一場。 符曉:“………………”她這個調香師女友,好像當得恨不合格。 所以,這都是沈懿行腦補的,自己勾引他的方法???老天。 沈懿行最后道:“當然,剛教你的,都是‘改良’后的,針對盲人用的。” “……” …… 見到符曉的第二天一早,尤思卿走進了“長馨”的辦公區。“長馨”也是世界十大香精香料公司之一,每年的銷售額甚至排在“佩蘭”公司之前。 一走進那男人的實驗室,尤思卿便看見了她最最熟悉的頎長的身材。 鄒珩。 珩,佩上玉也。大夫佩水蒼玉。鄒珩也真的是像水蒼玉一樣,永遠溫文爾雅,善良、寬和,雖然有時有點過度善良、寬和。 鄒珩的眼睛是先天就看不見。全無光感,沒有任何視覺想象。他的眼睛并不像一般人想象中的一看就很特殊,反而與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第一次見到鄒珩的人絕對不會察覺到他看不見,因為那雙瞳孔水潭一般清亮。 鄒珩剛一出生便被親生父母丟棄在了寺廟門口,他是被福利院的老師們一天一天地撫養長大的。他在南京一所特殊學校讀完高中之后,有人要帶他出去學給人按摩,鄒珩卻拒絕了。后來,因為鼻子很靈,鄒珩跟隨一位寺廟師父們認識的開小香水店的老人學習調香,幾年后又來到“長馨”。 鄒珩調的香水,永遠是溫柔的,就像他的性格一樣。雖然,因為過往經歷,他的溫柔當中,有時會有一絲怯懦。 尤思卿從小便家庭不睦——父親出軌并且認為理所當然,母親每天在她父親身后哀求,這讓她生出孤獨高傲的性子。她會被她的老師所吸引,仔細想想其實也在情理當中。 “……”尤思卿決定,再嘗試一次。 畢竟,這是她唯一的一次……對愛情有幻想。 …… 又是幾日之后,長馨庭院中的玉蘭花全部都開了。 玉蘭花,是鄒珩最為喜愛的花。他并不知道玉蘭是什么樣的,尤思卿曾給他說過,玉蘭開時,花瓣展向四方天空,潔白耀眼,可他也想象不出來,“白”是什么顏色,也不知道“展向四方”是怎樣的姿態。他只能嗅得到玉蘭花濃郁的香氣,那個香氣有一種高雅純潔的感覺。 長馨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中栽著幾棵玉蘭樹。玉蘭每年五月開放,花期只有十天,每年鄒珩都會到玉蘭樹前,靜靜嗅嗅郁香。 今年,也依然是這樣。 鄒珩拿著他精致的手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庭院。在平日生活中,他不覺得眼盲有何不便,因為這些道路他早已經走過無數遍了。 非常熟悉的玉蘭花的氣息飄散在他的周圍。 鄒珩向著香氣最盛處走過去。 他記得,那邊是那顆最大的玉蘭樹,一到花期,滿樹玉蘭,他可以摸得到那些極柔軟的花瓣。 香氣沁人心脾,仿佛可以撫平一切世間煩惱,令人無酒自醉。 突然,鄒珩聞到某一朵花有特殊的芬芳。它的味道十分突出,從陣陣玉蘭花的氣息中飄散出來,無孔不入,令人根本無法忽視。 “……”鄒珩緩緩地走過去。 他站住了。他走到了那朵花的前邊,那朵花就在他的鼻子下——他聞得到那朵花的來源,甚至都不需要伸手去找。 而后,鄒珩微微地低下頭,味道果然便飄進了他鼻端——果然是最美的玉蘭氣息,比旁邊那些還要更雅潔。 鄒珩又忍不住用力地嗅了嗅。 等等……怎么好像…… 這時,一個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鄒珩。” “……!!!”那個聲音如此之近,鄒珩當即嚇得跌退幾步,手杖甚至在土地上劃出了細細的一道痕跡。 尤思卿又說道:“老師。” “思……思卿?!”鄒珩十分詫異而又窘迫地道,“尤思卿,你怎么在這里?” 尤思卿說:“玉蘭開了,我過來看看玉蘭花。”今天,他們兩人在公司還沒有見過彼此。 “你……你……”鄒珩有些難以理解地道,“我以為剛才是一株白色玉蘭……” “……是我。”尤思卿說,“我今天在后頸上擦了一點點玉蘭花的精油……是自己萃取的,我將新采摘的玉蘭懸于滾水上方,讓蒸汽將精油從玉蘭花中帶出來,還加了薰衣草……因為你喜歡玉蘭花,所以我調了瓶玉蘭香水,沒有加任何化學品,因為,覺得這樣……可以離你更近。” “那……方才……” 尤思卿說:“方才我在看玉蘭花,沒注意到你的出現,直到你過來嗅……我的后頸。” “……!!!”鄒珩又是急忙向后退了兩步。“對不起,對不起……”怪不得不對勁……因為那玉蘭香氣中還有體香。 尤思卿說:“沒事。” 鄒珩:“……” 尤思卿又問道:“我調的怎么樣?” 方才那種味道再次闖進鄒珩大腦。他對香氣記憶能力極強,聞過一次終生不會忘記,此時味道又被強行送到鼻子,他再一次聞到香精,還有香精中的……體香。 “我……”鄒珩試圖將記憶趕出去,可是味道卻是根深蒂固,“我……我先回實驗室,你慢慢賞花吧。” “嗯。”尤思卿又說道,“老師,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鄒珩點了點頭,急匆匆地走了。 中午,再見到尤思卿,鄒珩還是十分不安。 早上那用力的一嗅,是他三十七年的生命中,與女性最親密的一次接觸了。整個上午他都在惱,氣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竟對學生做出了“性sao擾”的事。 因為那個“聞香”插曲,連午餐都有點尷尬,鄒珩極力保持優雅,內心卻有驚濤駭浪。 大約吃了一半,鄒珩拿起旁邊杯子,叼住杯子上的習慣,喝了一口飲料。 “……!!!”才剛喝了一口,鄒珩便將吸管吐出嘴唇,因為他察覺了……習慣上邊有口紅的味道。 “鄒珩……”尤思卿的聲音似乎頗為困惑,“那是我的飲料。” “抱歉……”今天的第二次道歉。思緒有一點亂,竟然會拿錯了飲料,鄒珩有些尷尬,半晌沉默。 “沒關系。”尤思卿說,“您的飲料在下邊。”其實是她將鄒珩的飲料小小地挪了個地方,將自己的飲料放在了鄒珩飲料原先的位置上,所謂,“欺負他瞎”。 鄒珩說:“嗯……抱歉。”他完全不知道,尤思卿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都在“欺負他瞎”。他了解尤思卿,知道尤思卿是很冷艷的性格。 幾秒種后,鄒珩便聽見了……尤思卿在……喝飲料的聲音。因為飲料已經到底,她吸吸管的聲音很明顯,似乎為了喝干凈水,正在……非常用力地吸那根吸管——他已經咬過了的吸管。 “……”鄒珩沒有問尤思卿,為什么不換根吸管或者干脆換杯飲料,因為他覺得不該問。 “老師。”尤思卿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您臉上有飯粒。” “……”鄒珩定了定神,問對面尤思卿,“哪里?” “嘴邊。” 鄒珩擦了一擦。 尤思卿道:“還在。” 鄒珩又是擦了一擦。 尤思卿又是道:“還在。” “……” 尤思卿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伸手手指,輕輕拂過鄒珩唇邊。 她隔著桌子俯下身體時,鄒珩又嗅到了玉蘭香氣。鄒珩能感覺到,尤思卿的食指、中指輕輕托著他的下巴,而后拇指一抹,從他緊閉著的雙唇唇角一路劃了開去。輕柔的感覺一閃即逝了,只有唇邊有酥麻的感覺。 因為天生目盲,鄒珩除了沒有視力之后,其他幾個感官全部非常敏銳。尤思卿那一抹,將各種觸覺殘留在他皮膚上,就和剛才舌尖的口紅香一樣。 “……” 這磨人的一天居然還沒結束。 下午,鄒珩忽然聽見實驗室中傳來清脆鈴響。 他問:“什么聲音?” “哦,”尤思卿淡淡地回答,“我掛了鈴鐺。” “鈴鐺?” “嗯。”尤思卿回答,“您好像十分在意早上的偶然。” “……”一瞬間,玉蘭香氣又來了。 “所以我中午買了個鈴鐺,將它掛在我的手腕上了。” “……” “這樣,就不會再有兩人相撞的事了。” “……嗯。” 結果,事情遠遠不像鄒珩想的那么簡單。 尤思卿在房間里邊走來走去,那“叮鈴鈴”“叮鈴鈴”的清脆聲音時不時地響起,不住地提醒她尤思卿在哪里,讓他在腦袋里不自覺地思考對方在做什么。 “叮鈴鈴——” 這是在從架子上那香精…… “叮鈴鈴——” 這是回到桌前思考配方…… 以往,鄒珩都能專心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反正他根本看不見別人,自然也不會被輕易影響。然而,尤思卿“叮鈴鈴”“叮鈴鈴”的那些聲音,卻讓他不自覺地將注意力全集中到對方的身上。 鄒珩:“……” 他的另外幾感委實太靈敏了。其實,鈴鐺晃動的聲音十分小,可在鄒珩耳中聽來,卻像磅礴的交響樂。 他的耳邊總有尤思卿手腕上小鈴鐺的聲音,他的舌尖總有尤思卿嘴唇上口紅的味道,他的鼻端總有尤思卿后頸上玉蘭香的氣息。 鄒珩快被折磨瘋了。 畢竟,他是愛著他的學生的。 為了將氛圍勉強拉回來,鄒珩與對方談起了工作:“新的那個項目……想得怎么樣了?” 尤思卿的聲音有冷酷的性感:“還是沒有想法,不知道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