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雖然死過一次了,但其實方睿軒還是十分怕死的。 死可真是件無知無覺的事情,人總在未知的東西感到害怕,而死亡悄是其中之一。與他而言那死過的一次只在于閉眼眨眼之間,他連人死后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都不知道,就直接來了這異世,好在他來了。 有了老婆孩子,還有了一個能流傳千古的事業。方睿軒隱隱記得自己小時候說過,想要做個名字寫在教科書中的人,雖然長大后,漸漸將這件事情完全了,但是在這古代,卻是變相地實現了。 他這一生雖然和前世大相徑庭,但總算是不太虧的。 該經歷過的事情都經歷過了,真的死了,是沒有什么缺的了,但是他怕死,他不想死。 他怕自己死了后,那些自己在乎和在乎自己的人傷心。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放下了對爺爺父母的愧疚,不想讓柳生和孩子們也再遭遇同樣的事情。 他的撞撞還要他為他找個好夫婿,他的旭兒還需要他的教導呢。 所以方睿軒在看到柳生屋中的白綾的時候,不禁怒從心來,他使勁兒甩開了柳生的手,指著他三尺白綾,憤怒地呵斥他道,“你這是想干什么!” “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柳生說著,又開始默默泣淚。 “那你想過撞撞和旭兒沒有,他們小小年紀沒了阿父,再沒有了爹爹,要怎么在這世道存活!”方睿軒都快氣炸了,有柳生這么做爹的嘛,因為老公死了,就能不要孩子了嗎。 “他們沒有我們還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我不能沒有你。沒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不知道每天該干什么,該吃什么,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撞撞他們。我不是一個好爹爹,因為我只想做一個好夫郎,永遠地陪著你。”這是他們成親十幾年來,方睿軒第一次對他發火,柳生覺得他應該是害怕的,可是真的面對的時候,他卻一點兒也不怕,勇敢的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方睿軒。 方睿軒見柳生越哭越兇,摟住了他的腰,將他往懷里帶,也忍不住落下了淚,淚珠掉進了柳生細密的頭發里,“我也舍不得你,你還這么年輕,以后再找一個人嫁了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想嫁給別人,別人都不會對我這么好,這世上只有一個方睿軒才對這般對我。”柳生使勁兒抱著方睿軒,恨不得他們長在一處這輩子永遠不分開的好。 “我,我心悅你,所以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方睿軒哽咽地道,他想不到自己也能有這般偉大的心思,當初見那么多的女同學為泰坦尼克號的那對戀人留下了那么多的眼淚,他心中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卻真的能體會到杰克當時的心情了。 因為愛,所以希望另一半在他死后還可以好好地活著。 他和柳生之間從來不是一見鐘情,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沒有一般男女之間的癡纏打罵,有的只有源源不斷的溫情,與想要對對方好的心思。 這種在天長地久中衍生出來的感情,平時是看不到的。 而只有在人生面臨真正的考驗的時候,它的可貴才會顯現出來。 在這場情愛中,他們兩個都十分地自私,一個希望對方沒了自己也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一個卻什么都不顧及只想跟著情郎生死相隨。 方睿軒輕輕吻了下柳生的額頭,飽含深情愛意,卻不帶任何情欲的吻。 柳生忘記了哭泣,呆呆地抬頭望著方睿軒。他以為方睿軒永遠也不會說心悅他,他以為在方睿軒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位先夫人,他只是個填房,以為自己一輩子也取代不了那個人的位置。 他也曾經為此黯然傷懷過,卻不曾怨恨過方睿軒,畢竟沒有方睿軒就沒有現在的他。可是他的夫君今日卻告訴了他另一個可能,他喜歡上了自己,將自己放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柳生一時之間又想哭了,他等了好久,本來已經不抱期望的事情,卻在今天實現了。 “別哭了,再哭就把你仍在明兒這里,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方睿軒兇巴巴地對柳生道,以后可要看好小媳婦才行,一日不見,就被林meimei附身了,要是日子久了還不知道出什么亂子呢。 “你喜歡我,才舍不得扔我呢。”柳生笑著和他頂嘴,眼中含著熱淚。 “你看我舍不舍得。”方睿軒不假辭色地道,連恃寵而驕都學會了,再不好好管教,真要爬到自己頭上了。 “你就是不舍得,就是不舍得。”柳生肯定地哭笑道。 “嗯,我不舍得,我要是不把你帶回去,撞撞和旭兒肯定都不理我了,別看他們不說,喜歡你可比喜歡我多多了。”方睿軒酸酸地道。 “那是你陪他們的時間少了。” “是呀,我是個不稱職的阿父,你也是個不稱職的爹爹。咱們回去要好好補償兩個孩子才行。” “好。”想起兩個孩子,柳生的心中也涌起一陣愧意。他剛剛為了方睿軒要舍棄他的兩個親生骨rou了,當初生孩子的骨rou分離的痛楚他還記得,但是也比不上失去方睿軒的十分之一。所以他一點兒也不后悔,在他心中,方睿軒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呀,也要把咱們的三兒早點生出來,你可要勤奮努力才行。” “又不是我想生就能生的。”見方睿軒這樣無賴,柳生反駁道。 “也是,我也會和你一起用功的。”方睿軒一本正經道,可惜了現在不在自己家,只能回去了再好好調教小媳婦兒了,“回了咱們的家中,夫君我會好好疼愛你的,你可也要爭氣點呀。” “老不正經。”聽到方睿軒如此戲弄他,柳生臉頰發燙。 可方睿軒不想輕易饒了他,繼續道,“那你是喜歡我對你正經,還是對你不正經。” “你,你說的不都是一個意思嗎。”柳生紛紛地道,方睿軒正經和不正經什么時候不一樣了,結果還不是他失身又失心的。 “這次當然不一樣了,對你正經,我就每逢初一十五,和你春宵一度,其他的時間都睡在書房里。不正經,自然就是夜夜笙歌,從此夫子不早讀了。” “我選正經的。”柳生得意的道,看到時候誰先忍不住。 “我竟從不知夫郎是如此厭惡于我,連與我同床共枕都不愿了。枉我待夫郎情深義重,夫郎竟棄之敝履,我這心里呀,哇涼哇涼的。” “你夠了啊!”柳生見方睿軒越說越不像話,發飆地道。 “好了,現在不哭了吧,咱們好生說說話吧。”方睿軒見柳生終于不再落淚,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不枉費他插科打諢哄夫郎了。 “哼,你要說什么。” “自是將咱們方家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是咱們方家的長媳,這些事情可不能不知道。”這些年這些事情,方睿軒不說,柳生也從來不問。而現在一切隱患都解決了,方睿軒也敢告訴柳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前半部分的時候,哭的我稀里嘩啦。我有寫虐文的天賦呀,什么時候也開一片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5章 番外二·后續 “夫君,我竟是不知,你的身世如此凄慘。”聽完方睿軒講述后,柳生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自己的那點傷心事和方睿軒比起來就是蚍蜉和大樹的區別。他的夫君曾經受了這么多的苦,卻是從不曾告訴他,柳生心中的那點不滿,也帶在了臉上。 方睿軒一見柳生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心中也十分無奈呀,這是原主的身世,不是他的。他前世無病無災的活到……二十四。嗯,英年早逝,其實也算是滿凄慘的。 “好了,別想了,這些都過去了,咱們要往前看。” “你心里就不苦嗎?”柳生心疼地道。 苦什么,這有不是他的經歷,有的也不過是同情罷了。方睿軒含住了柳生的唇瓣,可不想再聽小媳婦兒為原主心疼了,他的媳婦兒怎么能心疼別人。 雖然媳婦兒心疼的是自己,但那是原主的經歷呀,不是他的,就是這樣他也不允許。 吃醋的男人就是不可理喻。 不過盡管如此,方睿軒也沒打算告訴柳生他穿越這件事兒,鬼神之說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就算媳婦兒能接受,方睿軒也不想他擔驚受怕一輩子。 有些事情其實還是不知道的好,沒心沒肺一輩子,不也是挺好。 在柳生還要喘不過氣的時候,方睿軒才放開了他。 柳生靠在方睿軒的懷中大吸氣,問道,“那唐彥他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 “他也算是方家的親戚吧,不過不是嶺南的,是京城方家的。京城方家沒落之后,有一小部分族人曾想要來尋我們,只是當時族長將族中嫡系所去的地點,作為了最高的機密。族中的一般子弟都不得而知,唐彥祖母是他們那一支最后一個人,機緣巧合下嫁給了還是鄉下秀才的唐閣老。” “這些年,老人家為了他們那一支祖上的遺愿一直沒忘尋找我們的下落。唐彥在外游蕩,也是擔了一個為他祖母尋找族人的名頭,他祖母護著他,他才能在外面那么逍遙自在。” “那我們要去見見這位老人家嗎?” “要去,不過不是現在,我剛把火藥的方子獻上去,就和朝中重臣來往,和自尋死路也差不多了。” “嗯,那唐彥為什么要提醒你,這個時候將方子獻上去。”柳生作為方睿軒的枕邊人,知道方睿軒在剛來京城的時候,并沒有下定決心這樣做。 畢竟這是拿著身家性命做賭注的事情,柳生相信他的相公不會這樣草率的。 “這個世上,會追查嶺南方家滅族之禍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京城方家的人,另一種自然是當初的亂軍了。” “當時那些流民帶來的也只是一股亂軍,并沒有和安王接上頭,想要拿著我方家的東西做那敲門磚,投靠與安王,不過偷雞不成蝕把米,將自己折了進來。一些當年聽到風聲的叛逆,一直在私下里尋找我們,只不過戰亂的時候他們得到的消息不多,被燒毀的村子不止安平村一個,他們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找到咱們。” “唐彥這幾年在查找方家滅門原因的時候,發現有一股人同樣也在查找我的下落,幫我掩了幾次蹤跡。” “他這個時候傳信讓我告訴皇上,也怕這件事情東窗事發,到時候咱們還要受這些反賊的牽累。” 柳生聽到一陣后怕,這么多巧合都被他們遇到了,真是無巧不成書,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那唐彥怎么不找你來問呀。” 方睿軒在柳生的注視下,有些惱羞成怒,“你夫君我怕接近我也是別有用心,他幾次試探,都被我打太極給推回去了。” 柳生注視著方睿軒,不久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方睿軒也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不忘教訓自己的媳婦兒,“你這個小妖精,反了天了,竟然敢笑話你夫君我。” “夫君,你是該精明的時候不精明,不該精明的時候反受其誤。”柳生嘲笑方睿軒道。 “你可真是有恃無恐了呀。”方睿軒兩只手撓柳生的癢,撓著撓著,就撓到了不該撓的地方。 柳生打掉方睿軒的手,“咱們出去吧,明兒該擔心了。” “也好。” “你這架勢,將明兒可嚇得不輕。”方睿軒又看了眼那白綾,想到他臨別前的叮囑,沈惠明也不會讓柳生死去,但還是忍不住有些責怪他,竟然讓柳生把這東西也尋到了。 “你別怪他,是我用死逼他,他才不敢違背我的意思的。”柳生有些心虛地解釋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個惹禍精。” 方睿軒出去和沈惠明見了一面,寬慰了他幾句,對于面圣期間的事情,卻是不曾詳談,沈惠明也不曾問。 知道師父的兇險已過了,也安下了心。 心中的自責也減輕了不少,要不是他,師父也用不著來京城趟這渾水。 “明兒不必憂心,為師這一生合該有次劫難,卻是不關明兒的事情了。” 沈惠明本是一點就通的性子,聽方睿軒所言,知道也知道其中另有隱情,“師父,您老人家沒事就好。” “無礙的,這一遭師父雖是受了些苦楚,但是收益良多。”方睿軒微笑著道。 解決了頭上懸的那把劍,明白了對媳婦兒的心意,人生只剩下大團圓了。 接下來的幾天,方睿軒仍然是呆在沈家閉門不出。只是時不時地催趕著柳生去逛街,買東西,畢竟來一次京城,連京城是什么樣的都沒有見過,也太失敗了。 回去以后面對兒子的詢問,也會不好意思的。 柳生雖然不愿意離了方睿軒,卻是拗不過他,依著他的心意去給撞撞選了許多布料首飾,給旭兒買了些筆墨紙硯,又挑了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回去給他們兄弟倆玩。 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回去的路上,方睿軒卻是不再愿意受那份顛簸的罪。 讓那群翰林官員先走了,他帶著媳婦兒在后面慢慢的趕路。 路上遇到什么好吃好玩得了,總要停下來帶著媳婦兒去吃去玩,一邊游山玩水,一邊趕路,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而等方睿軒回到書院的時候,書院早已經炸了鍋。皇上的傳旨太監,已經在這里等了他五天,才等到他姍姍歸來的人影。 方睿軒的心是哪個虛呀,和媳婦一路游山玩水的閑適,完全被這突然起來的圣旨給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