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誰知道朱秀麗也是個硬氣的,既然抗爭不過,那就干脆去死算了,一根繩子掛在房梁上面上了吊。 結果人雖然是被救下來了,但精神上出了點問題,換句話說就是人瘋了。 朱秀麗她媽當然不愿意在家里養個瘋子啊,死活鬧著把朱秀麗給塞到了王木匠家。 朱朝盛聽說,朱秀禾有一次休息回去看她jiejie,卻看見她衣衫不整地滿地爬,撿起地上的雞糞就往嘴里塞,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被毆打的痕跡,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rou。 朱秀禾當場就抱著jiejie大哭起來,狠狠地發誓要讓害過她jiejie的人都不好過。 “真的假的呀?怎么連人家發誓說過什么話都知道了?當時有人在邊上聽著???”楊雪珍不相信地說。 許秋陽說:“這種八卦流言,肯定會有藝術加工的成分在的啦!” 朱朝盛說:“不管是真是假,她們姐妹倆感情很好那是真的,朱秀禾想要幫她jiejie出頭,那也不奇怪。” “是啊!”許秋陽跟著沉重地點了點頭,“真是可憐人啊!”這個時代農村人普遍法律意識還不強,當事人不去上告的話,公安機關也奈何不了他們。 “還有一件事情,本來不想說出來污了你們的耳朵的,但不說的話你們還意識不到這件事情的可怕之處?!敝斐⒄f。 “什么事兒,快說??!”楊雪珍好奇心大盛。 “那王木匠前些日子喝酒不知怎么的喝到了假酒,中毒被送到了縣醫院搶救,人是救回來了,可是右手落下了毛病,一干活就抖個不停,再也不能干木匠活兒了,他又干不了農活,看來以后的日子可要不好過了。” “太好了!”許秋陽一拍桌子,這是她最近聽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了,“惡人自有天收,他活該??!” “還有,朱秀禾她媽不小心誤食了母豬催|情|劑,剛好家里沒人,就跑到隔壁鄰居家里,剛好那家的男人在家,就跟人家那個什么了,折騰了老半天,那響動大得,差不多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現在他們兩家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呢!” 三個姑娘都嚇得用手捂住了嘴巴,羅建剛和廖志濤臉上也不是個顏色,這都什么事兒??!太骯臟了簡直。 過了一會兒許秋陽才顫抖著問:“那,那個她誤食的,就是上次嚴愛花喝了的那個什么母豬,母豬那什么嗎?” 朱朝盛重重點頭:“沒錯,就是那東西!” 六個人面面相覷,過了老半天,許秋陽才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們是不是都懷疑,這些都是朱秀禾報復的手段?” 楊雪珍喃喃道:“這人也太可怕了吧!”她那張老實巴交的臉,跟這些惡毒的事情,真是八竿子也打不著?。?/br> 鄧淑美緊張地說:“我們每天還跟她睡在同一間屋子里?!?/br> “那么說上次那件事,很有可能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朱秀禾?”羅建剛沉聲道。 “可是嚴愛花跟她姐的事又沒有什么關系,朱秀禾為什么要害她?”楊雪珍奇怪地問。 “你傻呀,她針對的是嚴愛花嗎?那是我呀,要不是我運氣好,早被她害慘了?!痹S秋陽瞪了她一眼。 楊雪珍低聲驚呼:“對呀,是想要害你,可她為什么要害你呀,你又沒做對不起她們的事?!?/br> “還不是遷怒唄,她肯定覺得,要是我嫁給了王木匠,她姐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所以她姐出事,都是我害的,她當然要報復我啦!”許秋陽越想就越害怕,“她這個人肯定已經喪心病狂了,絕對不會就此收手的?!?/br>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還是一個對你深惡痛絕的人悄悄躲在背后不停地放冷箭,稍一疏忽就會著了她的道兒,這日子還怎么過下去??! “要不我們向上面反映一下,讓站里把她給開除了,這樣就不用擔心了?!绷沃緷鲋饕庹f。 羅建剛搖搖頭:“可能行不通,這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我們的猜測,無憑無據的,誰會相信我們?” 楊雪珍擔心地說:“難道就放任著一個這么可怕的人日日呆在我們身邊嗎?我一想到她隨時都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簡直連覺都睡不著??!” “這樣吧,我們每天都密切注意著她的動向,然后每天晚上都在這兒開一次碰頭會,把情況總結一下,她既然要害人,就肯定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舉動,只要我們仔細觀察,總能看到她露出來的馬腳?!绷沃緷杂X自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可以每天都光明正大地跟心上人接觸了。 羅建剛沉吟道:“這樣始終還是太被動,我看我們還不如主動出擊,故意引她動手,然后揪出她犯錯的證據,直接讓站里把她開除了,一了百了?!?/br> “這個主意好?!敝斐⒑蜅钛┱涠急硎举澩?。 “不行。”許秋陽突然說,“這樣做我們跟朱秀禾又有什么區別了?一樣還不是搞陰謀詭計,雖然我們自以為是站在正義的這一方,可是在朱秀禾的角度來說,她做的事情何嘗又不是正義的呢?她也只是為了她保受苦難的jiejie討回公道而已??!” “那你說我們要怎么辦?”羅建剛問。 “我們要幫她!”許秋陽一字一頓地說。 ☆、第50章 談判 “幫她?她都這樣害你了你還幫她?”楊雪珍不理解地說。 “我幫她正是為了幫我自己呀!”許秋陽耐心地解釋說, “人哪, 是不能被趕盡殺絕的, 一旦走上了絕路,那還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來的?如果像你們說的, 我們設計把她開除出水電站, 沒錯, 表面上看我好像是暫時安全了,可你們想啊,她這不是被我們逼上絕路了嗎?你們想一下她得有多恨我啊, 恨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難道我以后都要一直生活在惶惑不安中嗎?” “說得也是??!那怎么辦呢?”楊雪珍滿眼都是擔憂。 許秋陽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這樣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好姐妹,也是她的幸運。 “所以我現在唯一的出路, 就是幫朱秀禾解開這個心結, 讓她可以放下仇恨, 重新生活。” “可是該怎么做呢?幫她報仇?把傷害過她jiejie的人都干掉?” 楊雪珍這話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許秋陽說:“大姐, 你還以為你是古代的大俠呢!現在呀, 已經不是萬惡的舊社會了, 人民受了委屈,自然有黨和國家為我們做主,有必要做哪些私底下報仇的事情嗎?你當公安局、派出所這些司法機關都是開著玩的?” 羅建剛問:“你的意思是?” 許秋陽說:“王瘸子做的那些事,足可以把他送進監獄了,我們就要通過法律手段, 幫朱秀麗討回這個公道,就看她們姐妹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好,我支持你,有需要的話,還可以找我爸幫忙,我爸在縣里還是能說得上話的。”羅建剛說。 許秋陽笑了一下:“好啊,謝謝你?!?/br> 朱朝盛站起來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你們幾個女的要注意小心一些,朱秀禾的事再從長計議。” 其他幾個人也站了起來往外走,羅建剛突然從后面拉住許秋陽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陪著你的,不用害怕?!?/br> 許秋陽也回握了他一下:“嗯,我知道的?!?/br> 第二天大家都特地留意了一下朱秀禾,發現她這個人真的是特別沒有存在感,無論做什么都是隨大流,別人吃飯她就吃飯,別人干活她也干活,干起活來不是特別出色,但也絕不會偷懶?;倒p料,總之無論做什么都讓人挑不出錯來。 不愛說話,但別人跟她說話也會回答,面目普通,言語平常,平庸得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粒小水滴。 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感覺到特別可怕,細想起來,簡直是不寒而栗啊。 中午的時候,許秋陽不想這件事再拖下去,決定找朱秀禾談談,原本大伙說要陪她一塊兒去的,但被她拒絕了,這么多人一起,氣勢太足了,把對方嚇到了反而不好。 羅建剛第一個反對:“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許秋陽好笑:“好啦,她又不會跟我真刀真槍地打起來,算什么冒險啊,再說了,就算打起來,我也未必就打不過她了?!?/br> “但我們還是放心不下?!?/br> “這樣吧!”許秋陽提議,“我就跟她在那棵大榕樹下面談,你們遠遠地看著,萬一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時趕過來,這總可以了吧?” 這個提議被大家勉強地接受了。 許秋陽把吃完了的飯缸推到楊雪珍面前:“待會幫我洗干凈帶回去。”她自己站了起來,走到另一張桌子旁正在單獨吃飯的朱秀禾身邊,大喇喇地坐了下來,“吃完了嗎?” 朱秀禾略微驚慌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慌忙移開目光,低下頭小聲說:“馬上就吃完了?!焙靡粋€活靈活現的膽小怕事樣。 “吃完了我們談談?” “談,談什么?” 許秋陽指指她還剩幾口的飯缸:“吃完再說?!?/br> “不用了,你說吧!”朱秀禾把筷子放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胸前。 “那走吧,到那邊樹下去說,那兒安靜?!痹S秋陽起身就走。 朱秀禾連忙端起飯缸,匆匆地跟上去。 “你家里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jiejie是個可憐人。”許秋陽開門見山。 朱秀禾臉色變了變,底下了頭:“這都是命?!?/br> “命?如果我信命的話,現在我也不可能坐在這里,輕松自在的跟你說話,而是在王瘸子的家里整天挨打了!” 朱秀禾突然激動起來:“是,你了不起,你可以公然跟家里抗爭,脫離關系,還讓人寫了那么一篇廣播稿,讓全縣人民都知道了你的事跡,唬得王瘸子連鬧也不敢跟你鬧,可是我姐呢,她做錯了什么?憑什么她就要受這樣的苦?” 她的臉色漲得通紅:“你以為她不抗爭嗎?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媽怕她向你那樣跑了,把她鎖在家里牢牢看著,還把生米做成了熟飯,讓她無路可退,你知道村里的人說得有多難聽嗎?發生了這種事情,錯的永遠都是女人,哪怕她完全都是被逼的,像我姐這個樣子,她瘋了還好,如果不瘋的話,還能活得下去嗎?” “所以你們就認命了嗎?任由她生活在王瘸子那個惡魔的家中,天天被打,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許秋陽涼涼地問。 朱秀禾猛地抬起頭,雙眼通紅:“所有害了她的人都會遭到報應的,老天有眼,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可是這對你們有什么好處呢?就算是報復了所有你痛恨的人,你jiejie的處境還是不會改變,甚至會變得更慘,而你自己,也將終日生活在黑暗的仇恨之中,不得解脫,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朱秀禾突然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亂:“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你知道的?!痹S秋陽鎮定地說,目光犀利把她逼得無路可退。 朱秀禾的后背緊緊貼在凹凸不平的樹干上,雙手死死抓著樹干:“你,你想怎么樣?” “我想幫你?!痹S秋陽放輕了聲音柔聲說。 “哇!”朱秀禾突然崩潰,蹲下來雙手捂著臉大哭起來,“不會有人真心想幫我們的,所有人都在看我們的笑話,所有人都想把我們逼死!” “這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突然哭起來了?”悄悄躲在遠處的楊雪珍奇怪地說。 “秋陽正在一步一步瓦解她的心防呢!”羅建剛說,眼看著朱秀禾從一開始的漠然到像一只刺猬似的防備,到最后崩潰地大哭,這一連串表情的變化可謂精彩。 許秋陽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也曾經是受害者,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做了壞事的人應該得到懲罰,但以牙還牙,以怨報怨這種事,絕不應該是我們自己動手去做,我們今后的日子還那么長,還有那么多的好日子等著我們去過,為了那種人,葬送自己今后的幸福,真的不值得?!?/br> 朱秀禾緊緊地抱著自己:“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啊!我姐不論怎么樣,她還是只能嫁給王瘸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 “不,有辦法的,秀禾,去告他吧,告他強|jian,這個罪名,足以讓他坐好久的牢了,然后再把你jiejie接回來,給她治病,讓她重新過上像一個人的生活。” “告他?”朱秀禾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可以嗎?”突然又搖頭,“不,沒用的,我們沒權沒勢,誰會聽我們的啊,連村支書都是站在王瘸子的那一邊的?!?/br> “誰告訴你只有有權有勢才能去告的?你要相信,黨和國家是為人民服務的,人民政府是要為廣大勞苦大眾當家做主的,咱們直接到縣城去告,找公安局,找政府,如果村支書敢包庇王瘸子,咱們就連他也一塊兒告了!” “真,真的可以這樣嗎?別人會不會說什么閑話呀?”自古以來,被逼失了清白的女人不少,可大多數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真的敢把這件事鬧出來,鬧到去報官的地步的,卻少之又少,就算有,還沒等來公正的判決,就首先被別人的口水給淹死了。 這種事情,就算女人再無辜,在別人的口中,錯的也還是女人,發生了這種事,就該悄悄地去死了算了,敢拿到明面上來說就是不知廉恥。 所以就算是朱秀禾恨到這個程度,朱秀麗寧愿去尋死,她們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還有報案這條路可以走。 朱秀禾當然想把jiejie接回來,她們姐妹倆自小感情就好,可以說她是jiejie一手帶大的,小時候有一次她生病發了高燒,是jiejie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一夜,一遍遍地給她擦身,用冷水敷額頭,好不容易才把她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第二天jiejie到山上去給她找藥草燒水洗澡,不小心從摔了一腳傷了腳,又沒有得到好好的治療和休息,至今走路都還有點微微的不自然。 她這輩子欠jiejie的太多了,如果能把jiejie接回來,她愿意照顧她一輩子。 想到這里,朱秀禾有點期待地看著許秋陽:“你真的愿意幫我們?” 許秋陽嚴肅地點頭:“是真的。” “可是,為什么?”怪不得朱秀禾多疑,她沒法不多想,一個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得到過善意對待的人,叫她怎么去相信會有人真心實意地想要幫助她。 “其實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可不想什么時候在被窩里一覺醒來,就渾身紅腫發癢,或者是喝了自己杯子里的一杯水就突然發起狂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