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因此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私底下城鎮居民和農村人兩個小團體之間,還是很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的。 羅建剛瞧著前邊兩個剛剛一頭栽倒在田埂上,爬起來馬上又玩得嘻嘻哈哈的姑娘,嘴角掛上一絲微笑:“我樂意。” 朱朝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前邊兩個姑娘,若有所思。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石南村許秋陽家門口,早有半大孩子一路大呼小叫地跑了過來:“芳嬸芳嬸,秋陽姐帶著人回來啦!” 李桂芳一邊怒氣沖沖地從屋里出來,一邊順手就脫下腳上的鞋子:“你這個死丫頭還知道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一鞋底還沒抽下來,就被人緊緊地捏住了手腕,一個白凈體面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一臉嚴肅:“有話好好說,動不動就打人,像什么話!” 李桂芳雖然是個慣會撒潑的,但卻被這個男人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渾身一涼,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許秋陽把手里的網兜遞給迎出來的二妹:“這里有些飯菜,你拿進去,記得把盆子給我空出來。” 二妹許玉娟接過網兜,眼睛一亮,歡喜地說:“是白米飯!” 幾個孩子立刻湊了上去:“我要吃,我要吃!” 李桂芳雙眼一瞪,拿在手上的鞋子正好派上用場,一個用力甩到了離她最近的一個孩子的身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誰都不許吃,給我掛到房梁的籃子上去。” “哦,知道了。”許玉娟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眼睛像黏在了飯菜上挪都挪不開。 許秋陽知道這么好的白米飯李桂芳當然不會讓他們一頓吃完,最大的可能是曬成飯干,每次熬玉米渣子粥的時候撒上一些,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家里是真的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桂芳瞥了一眼許秋陽:“算你還有點良心,聽說你們工地每天分的飯量很足?你一個女人家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以后每頓剩下一半,晚上帶回來給弟弟們吃。”言下之意,倒是認可了她到工地做工這件事了。 楊雪珍先聽不下去了:“省下一半?那秋陽還能吃什么!我們在工地上也是要做苦工的,不吃飽哪來的力氣干活,活兒干不好那可是要卷包袱回來的。” “去去去,大人說話,有你什么事兒,沒力氣就趕緊回來,換你弟去!”李桂芳不耐煩地說。 許秋陽簡直懶得理她,她大弟去了參軍,二弟才十三歲,去工地?開玩笑也不是這么開的。 “媽,我回來就是想跟你說說王瘸子的事。”許秋陽正色道。 ☆、24.欠條 一說起這事李桂芳又氣上心頭:“你還好意思說, 真是有福不會享, 你以為讓你嫁給王木匠是要害你嗎?那是讓你過好日子去的!你也不看看, 這十里八鄉, 誰不知道王木匠家里的日子過得好,只要出去做一家的木匠活,就能讓你吃香喝辣半年了,你想要不出工干活就不出工, 多好的日子, 別人想都想不到呢,就被你鬧這么一出,活生生給丟掉了,虧不虧。” “這王瘸子喝醉了就會打老婆,他先頭的兩個老婆,可都是給他活生生打死的。”許秋陽實在忍不住提醒她最重要的這一點。 “打人算什么, 男人有哪個不打人的?就你爸那個老實巴交的死樣子, 喝了兩杯馬尿回來還打老婆呢, 他要打你你不會先躲著?你說你自己不去享福就算了,你也別把這福氣給推掉啊, 讓給你妹子也好,這下可好, 弄個什么廣播出來,現在咱們想嫁還嫁不成了呢!” 許秋陽他們一行人簡直目瞪口呆, 特別是羅建剛, 他跟她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 從沒想過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會抱著這樣的想法,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家的孩子推入火坑啊! 許秋陽冷笑:“如果嫁過去真的是享福,十里八鄉這么多姑娘,怎么不見別人家的姑娘上趕著想嫁過去的?” 李桂芳呸了一聲:“想嫁,想嫁那也得人家看得上才行啊!” “算了,我不想跟你說這個,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說說咱們家收的聘禮的問題,這事兒確實是咱們家的不對,既然親事不成,平白無故拿了人家的東西也不像話,我看該還的東西也還是應該還回去的。”這個問題許秋陽也在內心里反復斟酌過許多次,其實她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就當從來沒發生過這件事,反正東西也不是她收的,憑什么讓她一個人cao心。 但想來想去,終究還是不能心安理得,哪怕那王瘸子再不對,自己家收了人家的財物是真的,就算全站的人都愿意為自己出頭,畢竟還是不能理直氣壯。 所以,在回來之前,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家里收的王瘸子的東西,是一定要還回去的,李桂芳這里能說得通是最好,實在說不通,那也只能夠自己拼了命去掙回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聽她說這話,李桂芳就像一只炸了毛的老貓,張開雙臂擋著大門:“拿回去?想都不要想,今天你要是從我這屋里拿出去一粒米,我就死給你看,想拿我的東西,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 “嘖嘖,芳嬸子,不是我說你,你看你這像什么話,四十好幾的人了,想事情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明白!”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引得大伙兒一同回頭,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高大漢子,一身厚實的土布棉襖,腳上一雙軍綠色的解放鞋,手里握著一桿煙槍,在鞋底上“篤篤”敲了兩下。 “爸,您怎么來了?”楊雪珍奇怪的問。 來的正是石南村的村支書楊土明。 他正一正臉色,對李桂芳說:“王木匠那邊,我已經跟他們村的村干部一起找他調解過了,對方也承認這事兒是他不對,愿意跟你們家解除婚約,但你們要把收受的聘禮退還回去,這也是合情合理的,這樣吧,退錢還是退糧食,你給個準話,要是一時拿不出來,就先寫個欠條。” 李桂芳脖子一梗:“要錢要臉沒有,要命一條,來啊,拿去啊!” 氣得楊土明用煙斗在門口的石墩上直敲敲:“你這個婆娘,怎么就這么不曉事呢,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兒要真追究起來,跟你也脫不了干系,怎么就不知道學一學人王瘸子呢,人家那認錯態度那叫一個好!我告訴你,現在上頭對這件事可是重視得很,你要是再執迷不悟,那可不就是學習談話那么簡單了,游街批|斗也少不了你的!” 李桂芳突然一把扯散了自己的頭發,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胡亂拍打著地面,開始哭鬧起來,又哭又罵,狀如瘋癲,總之就是打死她也絕不會還錢的意思,還責怪村干部壞了她家的好事,不得好死之類的,用詞粗鄙,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許秋陽一顆腦袋像要炸了開來,攤上這么一個親媽,她們姐弟幾個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其他人還好,羅建剛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事,他從小在縣委宿舍大院里長大,身邊的人都是比較講究體面的,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私底下再怎么鬧,也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情來。 他同情地看著許秋陽,有這么一個媽,她究竟是怎么長大的呀!這成長之路得有多么的崎嶇艱難? 許秋陽自然也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假裝不知而已,這目光就像兩把刀子,在她身上扎出一個個血淋淋的小洞,簡直疼到了骨子里,她可以不在乎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一貧如洗,因為那是可以通過努力改變的,可是對于這種無法改變的血緣關系,這種低到地心里的粗鄙,她心里痛到發抖,卻也無可奈何。 在這樣一個難堪的瞬間,許秋陽更為難堪地發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不應該產生的感情。 單單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在幸福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男人,從骨子里就是單純而陽光的,也許就是這種她自己從來不曾擁有過的幸福的氣質吸引了她,讓她突然陷入了不合時宜的肖想中。 身陷苦難深淵的她,是多么的希望,能得到來自這個男人的救贖。 陷入沉思中的許秋陽在別人眼中看來就是手足無措了,楊雪珍拉了拉她的手臂:“秋陽,我們走,別管她了,讓她鬧去吧!” 許秋陽突然清醒過來,不免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兩人出身的天塹之別早就注定了她的那點小心思絕對不會有變成現實的一天,如果那個男人親眼看見她家里的這種情況之后,居然還會想娶她挑戰地獄模式,那才是腦子進水了呢! 不如就當成是來自普通朋友的同情,坦然接受就好! 想到這里,許秋陽鎮定地回視了羅建剛一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后聲音清亮地開口:“土明叔,我們家收了王木匠五百斤稻谷,按照九分錢一斤計算,一共是四十五塊,再加上其他的番薯雜糧,一共算五十塊錢吧,我現在還沒有錢,先寫一張五十塊的欠條給那邊,兩年之內我一定還清,您看怎么樣?” 楊土明還沒來得及說話,楊雪珍就先不愿意了:“又不是你收的糧食,也沒有吃進你的肚子里,憑什么你來還啊,走,咱不還,誰拿的誰還去!” 許秋陽輕輕地拉開她的手:“雪珍,你別說我傻,我現在吃點苦、吃點虧不要緊,要緊的是以后都能挺起腰桿、堂堂正正地做人,咱不做這種貪小便宜的人,啊!” “秋陽!”楊雪珍撅起嘴,眼眶紅紅的,卻乖乖地放下了去拉她的手,她知道許秋陽的性子,一旦下定了決心,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李桂芳又叫了起來:“救你愛逞能!寫什么欠條,不許寫,沒看見家里的弟弟meimei都快餓死了嗎?有錢不知道拿回家里,拿去打哪門子的水漂!我跟你說死丫頭,我讓你去工地干活可不是讓你去玩的,每個月的工錢一分不少都給我拿回家來,別拿去逞英雄!” 許秋陽不管她,拿出回來之前事先寫好的欠條交給楊土明:“土明叔,這是欠條,麻煩兩邊的村干部都給我做個見證,這錢我一定會還清的。” 李桂芳猛撲過來疾呼:“別給他,死丫頭,敗家精,不許給!” 眼看那雙爪子就要抓到許秋陽身上,羅建剛一個箭步過去,把她給死死攔住了,他雙臂有勁,用力握著李桂芳的肩膀一推,她就整個兒后退了好幾步,重新又跌坐在地上大哭大鬧起來。 “大閨女,好樣的!”楊土明朝許秋陽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是有志氣的好孩子呢!你放心,咱們兩個村的村干部都是見證,你這錢只要還清了,往后那王瘸子,跟你就再無任何瓜葛,他要想再鬧什么,也要看咱們答不答應!” 許秋陽甜甜笑起來:“謝謝土明叔。” 楊雪珍白了她爸一眼,他這人她還不知道么,要真有那么好,當初秋陽被她媽關起來的時候就不會視若無睹了,現在贊許秋陽是個好孩子,不過是因為她夠配合,不給他開展工作拖后腿而已。 許秋陽看了四周一眼,由于李桂芳的這一通大鬧,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這會兒正是飯點,周圍蹲了一圈,都是端著飯碗的圍觀群眾。 她頓了一頓,對楊土明說:“土明叔,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村干部和鄉親們給我做個見證!” 楊土明拍拍胸脯:“啥事你盡管說,有你土明叔在呢!” 許秋陽清凌凌的目光掃視一周,脆生生地說:“許家欠王木匠的債我一個人背,但我也有個條件,從今往后,我要與這個家劃清界限,與李桂芳脫離母女關系!” ☆、25.脫離關系 許秋陽這脫離母女關系的話一說出來,大伙兒都愣住了, 楊土明不相信般地把小拇指伸進耳朵眼里掏了掏:“大閨女, 你說啥?” 倒是李桂芳先反應過來,猛地跳起來又要撲過來撕打許秋陽:“想都別想,脫離關系?沒良心的賠錢貨, 老娘辛辛苦苦生你下來拉扯大, 費了多少糧食?嘴皮子一碰說一句脫離關系就想走?要走可以, 想把這些年你吃的用的先給我吐出來!” 羅建剛當然不會讓她近許秋陽的身, 抓住她的雙臂往后一扭, 她就動彈不得了。剛才那次還擔心對方是許秋陽的長輩,不敢太過用力,現在聽許秋陽說了這句話,自然就放開了手腳, 力氣當然不小。 李桂芳又“殺人啦!打死人啦!”之類的殺豬般地大叫起來。 圍觀的鄉親們飯也不吃了,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下文。 “脫離關系”這詞大伙兒不陌生, 前些年不少城里人被送到他們這兒勞動改造, 住牛棚、吃豬食, 都說這些人是犯了錯誤, 讓大伙兒千萬別跟這些人接近,就連他們自己家的孩子都已經跟他們脫離了關系,劃清界限了呢! 大伙兒都覺得, 這些文化人可真能說, 以前說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不管父母說什么, 孩子都得聽著受著,不然就是不孝,現在又說要與犯錯誤的人劃清界限,脫離關系,那以后爹媽說的話到底還要不要聽啊? 不過對于他們這些土里刨食的農村人來說,別人說什么都不關他們的事,農村人過日子,孝道還是第一的,不管你家里關起門來是怎么過日子,在人前還是要做出個孝順的樣子,不然走出去得被人戳穿了脊梁骨。 能說出脫離母女關系這種話來的,整個石南村許秋陽還是頭一份。 楊土明也沒處理過這種情況,不安地搓著雙手:“大閨女啊,這個有點難辦啊!” 許秋陽眼圈一紅,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土明叔,還有各位鄉親們,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你們說,我是那種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不管家里人死活的人嗎?我今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是被逼的啊,我從小到大過的那是什么日子?今天我是扛下了王瘸子的債,可往后呢,這樣的事有一就有二,我一個姑娘家,能扛得下來嗎?這個家就是一個火坑啊,我不跳出來,難道要活活死在這里嗎?”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可不是嘛,要說懂事能干,許家大妹子認了第二,咱們村就沒哪個姑娘敢認第一的,就這樣還要天天挨打,也虧芳嬸子能下得了這個手。” “就是,隊里哪次分了好吃的見咱大妹子吃過?還不都是分給了弟弟meimei。” “這就是芳嬸子的不對了,王瘸子的事又不是大妹子的錯,怎么能讓她一個人背這個債呢?” “芳嬸子也真是的,有個這么好的姑娘還不知足,非要把她逼走了才甘心。” 許秋陽道:“背這個債沒問題,只要能換來以后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再苦我都認了,但是那個家,我真的不能再回去了,土明叔,您行行好,幫幫我吧!” 楊雪珍扯了扯她爸的袖子:“爸,你可要想好了,秋陽現在可是咱們縣樹立起來的反抗封建壓迫的典型,她現在這樣做,也是在與封建壓迫做斗爭啊,今天你幫她脫離了迫害她的家庭,那也是政|績一件嘛,年底寫報告的時候也有東西可以寫不是嗎?” 楊土明一聽,還是自家閨女兒有見識,這話說得有道理啊,當即一拍大腿:“脫離,早該脫離了,大閨女,叔這就給你做個見證,從今天開始,你就跟他們老許家沒有關系啦,他們要是敢來找你的麻煩,你就來跟叔說,看叔不好好治治他們!” 許秋陽大喜:“謝謝土明叔,那您能幫我寫個脫離關系的證明,蓋上隊里的公章,然后再把我的戶口脫離出來,單獨立一戶嗎?”為了避免口說無憑,還是白紙黑字寫明白了靠譜些,五十塊錢“巨款”換來后半生的自由,許秋陽覺得再劃得來不過了。 楊土明拍胸口:“沒問題,叔回頭就去辦!” “謝謝,謝謝叔!謝謝各位鄉親!”許秋陽把目光收回來,看著陪自己回來的幾個工友,眼眶又是一紅,“也謝謝你們。” 羅建剛心里挺不得勁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算是安慰。真沒想到一時興起陪她走了一趟,竟然親眼目睹這一幕,他現在是既為她的遭遇感到心酸,又欽佩她的果斷和堅強,面對這樣的家庭,就應該走出這一步。 李桂芳嘴里又是各種惡毒的語言罵個不停,楊雪珍挽了許秋陽的手:“秋陽,咱們走,回我家去。” “嗯,走吧!”許秋陽點點頭,跟她一起轉身離開。 楊土明伸出雙手作趕鴨子狀:“沒事了,大伙兒都散了吧!” 許秋陽突然感到自己身后的衣服被人輕輕地扯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小妹許翠蘭。 許翠蘭含著兩泡眼淚,畏畏縮縮地看了她一眼:“大姐,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許秋陽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傻孩子,大姐永遠是你的大姐,以后要是有什么難處,就到工地上找大姐,只記住別讓媽知道,記住了嗎?” 許翠蘭點頭:“嗯,我記住了。”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許秋陽有點心疼,但更多的是無奈,她現在自顧不暇,怎么還顧得上這個小妹,所幸許家的女孩子生活得雖然艱難,但也還不至于活不下去,只要熬過這幾年,以后長大能自立了就好多了。 看完了熱鬧,圍觀的鄉親們扒完碗里的飯,陸陸續續地都散去了,陪著許秋陽一起回來的小伙伴們各回各家,羅建剛也騎著自行車回了縣城。 才一進門,就看見劉玉梅同志穿著一身漂亮的裙子,正準備出門,見兒子回來,馬上把伸到門背后去取挎包的手縮回來:“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也不提早說一聲,你看,家里都沒什么好吃的。” 羅建剛一言不發,突然伸出雙臂把劉玉梅整個摟住,彎下腰把頭擱在她肩膀上蹭了幾下:“媽,你對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