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父親見到了便說:“原來雪柳這樣喜歡兔子,早知道便讓人從莊子里多抓幾只給她玩了。” “她哪里是喜歡兔子,”母親搖搖頭,道,“她分明是見初懷公主喜歡,方才這樣寶貝。” 雪柳道:“我就是喜歡兔子,和公主不相干!” 母親伸手點點她的額頭,道:“幸好皇后開明,不然有你哭的。” 父母兩人又嘆息秦王殿下在宮中生活不易。 “我看秦王在皇后面前,倒很是自在。但到底沒了親生的父母,看著十分可憐。” 雪柳忽然道:“那把他接回我們家!” 父母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父親道:“那是皇家的王爺,便是離開天樞宮,也會開府立衙。又豈會和我們牽扯上關系。” “他到了我們家,我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雪柳兀自道。 父母卻再也沒有注意,又談論起剛剛回京的樂陽長公主了。 那只兔子只活到了四月,但它卻深深地刻在了雪柳的腦海中。當天樞宮傳出旨意,要為初懷公主征召陪讀的時候,她還保留著“公主是個蠻橫女孩”的印象,險些就放棄了陪讀一職。 而當她在校場上見到秦王殿下的時候,內心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當初說過的話,“他到了我們家,我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她拼盡了全力,放棄了許多,才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 夏侯昭千方百計想要阻攔雪柳與秦王親近,卻不知一切早在冥冥中注定。 得償所愿的雪柳端坐在輦車中,看著丈夫俊朗的側顏,心中涌出了無限的柔情。他幼年飽經磨難,現在與自己成婚,那么自己就會傾盡所有,善待于他。 秦王并不知道身邊的嬌妻心中翻滾著那么多的念頭。他早就忘記了當年天樞宮門前的偶遇,眼下他只擔心一會兒面見圣上時,會不會發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很多年沒有稱呼圣上為“叔叔”了。就在雪柳記憶中的那個冬天,從九邊回到帝京的樂陽長公主第一次向侄兒夏侯明講述了他父母身故的“□□”,并且告訴他,只要他愿意,自己就會幫助他登上儲君之位。 秦王的雄心燃燒了十幾年,此時終于略略低落了一些。秦王妃全不在意的那些羽林軍,環繞在輦車周圍,虎視眈眈地望著行人。但無論是車上的人也好,還是路過的人也罷,都曉得羽林軍真正防備的人,就坐在車中。 輦車在天樞宮門前停了下來,秦王扶著雪柳下車。一個眼生的內侍站在門前迎候,秦王道:“怎么不見高典監?” 那內侍躬身行禮道:“圣上說要為秦王殿下和王妃設宴,高典監去膳房準備了。” 秦王的眼神黯然了幾分。作為圣上身邊最得力的內侍,高承禮的出現與否幾乎可以等同于圣上的態度。什么備膳,不過是托辭罷了。 他終于放棄了最后一絲希望,知道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也得離開帝京了。 中秋之前,待帝京呆了數月之久的秦王終于離開了帝京。王家在城門前為他擺下宴席。皇后和初懷公主都頒下了許多賞賜給新任秦王妃。 王雪柳的母親一直拉著雪柳的手,直到雪柳的父親親自來催促,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女兒。 王雪柳向車輦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問母親:“五叔真的說了不來?” 母親搖搖頭道:“你五叔自從在你成婚那日受涼之后,一直在家休息。想來是真的起不了床吧。等你下次回京,再去探望便是。” 雪柳點了點頭,挽裙登車,內心卻空落落的。 她知道五叔受了寒,可是今天便是自己離京的日子,一向親近的五叔都不來送行,讓雪柳的心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全家只有五叔,從始至終反對這件婚事。她知道五叔不來送行的另一層原因,他不愿和秦王見面。 身為虎賁軍中郎將的五叔,有著和家族中人不一樣的觀念。他并不覺得與秦王聯姻就代表著王家要事事與秦王同氣連聲,他并不討厭秦王,但他討厭被秦王利用。 雪柳微微嘆了一口氣,命隨行的宮人將車簾放了下來。可外面的聲音照樣能傳入,她聽到秦王還在追問父親五叔的病,仿佛還想親自去探問一番。 “殿下,時候不早,您該啟程了。”阿莫林刻板的聲音響了起來。秦王終于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又朝著父親再三保證會善待自己,登上了另一輛輦車。 車輪轔轔,朝著西方駛去。 雪柳緩緩地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是母親的哭聲嗎?還是風穿過城門的聲音?羽林軍什么時候才會離開? 腦海中漂浮著許許多多的疑問,她睡著了。 夏侯昭沒有去城門前送行。她無暇理會這些瑣事,眼前最當緊的是另一件事——皇后已經臨產了! 這個已經被取名為夏侯昆的嬰孩正等著降臨到世間。天樞宮中裝點一新,除了璇璣宮之外,各個宮殿都被掛上了祈福的飾物。距離上一次帝裔誕生已經過去了近十五年,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只要皇后平安生產,圣上必定會封賞六宮。 夏侯昭從行宮離開,便繞道西郊祭臺,接了國巫大人一同回宮。 國巫大人年紀大了,越發苦夏,除了偶爾進宮探看皇后之外,甚少離開祭臺。她平時入宮都只待半日,便即離去。這次是因為夏侯昭估摸著快到皇后的產期,故而提前將她請入宮中,所以需要在宮中住些日子。 國巫大人嫌棄璇璣宮的房梁太高,永延宮的燈太亮,其余宮室人氣太少,直說干脆給自己在宮門前搭一個帳篷好了。 夏侯昭拉著她的手道:“國巫大人,我看芷芳殿就挺好的,房梁不高不低,燈火不亮不暗,還有我陪著您。這樣不好嗎?” 國巫大人看了她一眼,道:“小妮子擔心母親,非要我一把老骨頭進宮。”說著連連嘆氣,卻再也沒有提帳篷了。 等走到芷芳殿,風荷送上了酥酪點心,國巫大人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她坐下來喝一口酥酪,贊一句風荷的手藝,又朝著夏侯昭道:“怎么不見平時跟著你的那個小子?就那個陳睿的徒弟。” 夏侯昭一怔。 一旁的風荷道:“國巫大人有所不知,嚴校尉替殿下去永寧寺上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還有人記得夏侯明的這個字嗎? 第120章 經卷 嚴瑜每次到永寧寺總有種奇妙的感覺。這里雖然身處帝京最繁華的地段,卻與周遭格格不入。南來北往的人在此虔誠地叩拜, 向佛祖傾訴自己內心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