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那個滿心歡喜的少女,真的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么嗎?也許她早就明白了這一切,方才特地來告訴自己,她“絕不后悔”。 第70章 宮宴 不論外人如何看待這場閱看,皇后的旨意一出永延宮便已經是定局了。王家和莫納律家開始備嫁,樂陽長公主府和□□也急忙忙地修葺房舍,采買聘禮。整座帝京都仿佛沉浸在了喜慶的氣氛里,一個月前的信州之圍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等到七夕的宮宴時,秦王一到,眾人皆紛紛舉酒相屬。這一次的宮宴也設在永延宮,上至宗室,下至貴戚,凡是接了宮貼的,無一不來赴宴。原因無他,除了就藩三年的秦王之外,十幾年沒有回京的樂陽長公主駙馬沈明也會入宮。這可是十分難得的事情。 李罟的位置靠后,他并不認得秦王,只見一個豐神俊逸的青年男子被眾人團團圍住,不由得有幾分好奇。特地被夏侯昭派來服侍他的程俊笑著道:“那是秦王殿下,殿下的堂兄?!?/br> “哦,就是殿下陪讀王小姐將要嫁的秦王殿下?”李罟這幾日都跟著李罡等人廝混,多少對夏侯昭身邊的人事有了幾分了解。只是李罡等人并不曉得王雪柳參與擇選的種種內情,單純當做一個八卦告訴了李罟。 程俊卻多少期間所發生的種種,聽得李罟這樣問,不過笑笑應了一聲“是”,便不再多言。 今日圣上終于下旨,一方面申斥北軍在信州之圍中的延誤戰機,另一方面收回了春旱之時對安毅的貶斥諭令,并定下了安毅的謚號為“忠武”。加上之前追贈的定遠將軍銜和賞賜的祭品,安秀來帝京的目的已經全部實現了。她央了李罡帶自己入宮向初懷公主謝恩,李罟自然也跟著進宮了。 夏侯昭在芷芳殿接見了安秀和李罟,不僅溫言寬慰,還邀請李罟參加晚上的宮宴。安秀因為父親剛剛去世沒多久,還不宜赴宴作樂,便由李罡陪著回驛站歇息了。等到有司將安毅的喪儀備齊之后,她便準備歸鄉了。 李罟卻還要在帝京待一陣子,名義上是作為北軍的將領,侍奉沈明;暗地里奉了老父的“密令”,探訪帝后對初懷公主殿下婚事的打算;實際上卻是想等著安秀離開后,和兄長暢游帝京“風光”。 李罟雖然甫來帝京,但心思機敏。他自然覺得老父的主意打得好,不過眼看自己的兄長那副樣子,總覺得事情不甚靠譜。他這邊還在思考著李家和皇室聯姻的大計,那邊就傳出了秦王娶王妃的消息。 他問兄長王妃是何許人,兄長毫不在意地道:“就是殿下的陪讀,王家的大小姐?!?/br> 王?大燕朝能和皇室聯姻的王姓不少,但每代幾乎都有女子嫁入皇室的王姓只有一個。李罟問道:“姓王?難道是孝康皇后的族人?” “孝康皇后?那不是先帝的皇后嗎?她也姓王?”李罡一臉茫然地問。 李罟想到那一日在驛站之中,初懷公主殿下親自扶了安秀起來,篤定地道:“孤必定會還安將軍一個清白。”那一刻,連他這個旁觀者都不免為其氣魄折服。而他的兄長……李罟不禁扶額。 不過,或許初懷公主殿下就需要如兄長這般心思單純的夫君呢,李罟苦笑著想。他心中比李罡更加明白如今李家的位置,父親從始至終就站在圣上這邊,既然圣上要立初懷公主殿下為儲君,那么李家無論是否與皇室聯姻,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而原本的公主陪讀卻成了秦王殿下的王妃,這其中的奧秘,總覺得有些可以斟酌的地方。 李罟看著秦王殿下一一和上來敬酒的人交談,眉目之間毫無不耐煩的神色,難怪被稱為“帝京雙璧”。只不過與他并稱的另一人實在不值一提,李罟的目光轉到了離秦王不遠的沈泰容身上。 沈泰容曾經跟著母親樂陽長公主前往北盧探望父親,因此李罟倒也認識他。記憶中,沈泰容一直是一副頗為自矜的樣子,十分瞧不起北軍中和他同輩的少年,用李罡的話來說,“鼻孔朝天,也不怕天下掉下塊石頭砸壞了他那張俊臉”。 但今日也不知是什么緣故,沈泰容看起來頗為憔悴,還不及他父親沈明的氣色好。原本他進京前,老父還特地叮囑他,一定要好生查看下沈泰容。這位可是風傳了多年的初懷公主駙馬第一人選,進了京之后才發現,原來沈泰容的名聲實在已經敗壞了。李罟想起自己曾經聽兄長提起過沈泰容愛慕公主陪讀一事,忍不住悄悄問程俊:“難不成那位王小姐真是沈泰容的心上人?” 程?。骸?/br> 果然是李罡的兄弟!他哭笑不得,道:“李將軍莫要亂說。王小姐和秦王殿下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沈將軍大概是最近受了些風寒,故而有些萎靡?!?/br> 李罟看看四周穿著清涼紗衣,穿梭往來的宮女,再摸了一把自己額頭的汗,對帝京人的說話風格有了新的認識。 兩人的對話卻沒有繼續下去,便在此時,鐘鼓齊鳴,高承禮引著圣上步入了永延宮,初懷公主殿下扶著皇后跟在后面。眾人齊齊拜倒在地,圣上免禮賜座,七夕宮宴方正式拉開了序幕。 李罟是頭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他正琢磨自己是否應該上前去給坐在御座之下的公主殿下敬一杯酒時,有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轉頭一看,卻是自己兄長的同僚,嚴瑜。 嚴瑜道:“殿下讓我轉告你,今日且放寬了心喝酒。這宮內的胡椒酒乃是國巫親自看著虎賁軍釀造的,絕對比你兄長許諾的酒要好許多?!?/br> 看吧,要是公主真成了自己的嫂嫂,日子一定很有“滋味”。李罟頓時消了去敬酒的心。 但他不想去了,嚴瑜卻道:“你還未向殿下敬酒吧?”說著便將自己案前還未用過的杯子取了過來,將一只酒壺里的酒液都倒空了,再重新注入了清水,塞到李罟手里。 李罟一怔:“校尉大人,這是?” 程俊已經笑道:“李將軍上前敬酒,可用此壺換了殿下案幾上的壺。” 嚴瑜又道:“多在殿下身邊待一會兒,請她吃點東西。” 嚴瑜今日一直跟著夏侯昭,先是去了一趟丘敦律府上,回來便匆匆忙忙接見了安秀,然后又前往西郊拜見了國巫大人。兩人都只日中時在芷芳殿匆匆用了些膳食,早就饑腸轆轆了。嚴瑜還好,宴會一開便能夠坐下來食用一些,但夏侯昭還得陪著那些來敬酒的人。 若是李罟上前,那些人一時辨不出他的來頭,自然會避讓一二,夏侯昭就有功夫吃點東西了。 夏侯昭倒并不是真的推脫不掉那些敬酒的人,只是她剛剛坐下,就有不少大姓貴戚上前探詢,倉促之間有些匆忙罷了。此番秦王選妃,算是給夏侯氏這一輩的婚配開了一個頭。按照年齡來說,下一個也應該是她。而且此次秦王回京,行事低調,她的侍衛長卻在九邊落下了赫赫戰功。兩相對照,怎能不讓這些人趨之若鶩? 何況今日探訪國巫大人,頗聊了一些暢意之事,她一時之間竟然不覺得饑餓。她一想到國巫大人已經選了七月底的日子讓秦王成婚,馬上就可以將他“禮送”出京。頓時覺得面前正在費盡口舌贊美圣上仁道,公主殿下睿智的莫納律輝也可愛了起來。 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原諒莫納律氏向沈家靠攏的行為,誠如丘敦律所言,這些大姓雖然會有投靠一方勢利之心,但只要夏侯氏一日擁有帝位,他們自然還是會俯首稱臣。 現在他們不就在急著向芷芳殿示好嗎? 她透過人群看向自己的堂兄,燭火煌煌,秦王殿下玉樹臨風。且讓他得意一會兒吧。 第71章 佛堂 有人歡喜,自然也有人憂愁。 宮里的酒甘純且清冽,色如琥珀,沁人心脾,在永延宮的燈光下,流光溢彩。沈明心中有事,不知不覺便喝了許多,竟比秦王還喝得多。 等到圣上想起他來的時候,沈明已經站都站不穩了。圣上本要和他對飲幾杯,見此情形,也只好揮揮手,讓沈泰容扶著他退宮。 沈明雖然風姿儒雅,到底是帶兵打仗的將軍,頗為沉重。沈泰容不得不半扶半抱著他,移動得甚是艱難。坐在上首的樂陽長公主遠遠地看了一眼,又轉回頭去,笑語殷殷地和皇后聊起了孕中瑣事。 那些本來想要和沈明喝酒,套問下北邊情勢的人,早就散去了,其他人自然更不關心。有這功夫,還不如趕快上前向秦王殿下獻獻殷勤呢。 服侍的內侍們想要上前幫忙,卻不知哪里惹到了沈明,竟有一人被他扇了一個耳光。沈泰容無奈之下,只得搖搖手,拒絕了內侍們的幫忙,獨自帶著沈明向永延宮外走去。 整座永延宮都仿佛圍著秦王在轉動,更無人記得沈泰容乃是和他并稱的“帝京雙璧”。只有沈明在將將邁出永延宮的那一刻,微微側過頭,看向宴席正中和人高談闊論的秦王。那雙原本醉意朦朧的眼睛忽的閃過一道精光,轉瞬間又消失無影了。 永延宮離著天樞宮的大門還有一段距離,沈泰容直累到腰快斷了,才挪動到宮門之前。 在長公主府車夫的幫助下,沈泰容好不容易將父親扶上了牛車。他擦著汗放下車簾,轉頭卻看到沈明已經睜開了眼睛,臉上的神色冷漠而疏離。沈泰容的心頭猛地一跳,低了頭道:“車中備的有熱水,父親可要用些?” 樂陽長公主和沈明都是從小在錦繡推中長大的,府內布置得富麗堂皇,這日常出行的車駕也別有玄機。沈泰容說著便從箱中取出一把銀錫小壺和一個陶杯,壺中盛著的蜂蜜水倒在杯中還冒著裊裊的熱氣,他雙手捧了,送到一言不發的沈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