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但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容她多想了。 在不得停歇的攻擊下,玄重的結(jié)界已經(jīng)搖搖欲墜,風(fēng)陽已經(jīng)點齊了弟子,同云松一道立于最前線,只等著結(jié)界一碎,便沖入廝殺。 “岑星雖死,但魔宮這次傾巢而出,想來已經(jīng)是背水一戰(zhàn)。”丹綾判斷道,“我們必須修復(fù)護山大陣,否則即使贏了這一仗,損失也太慘重了。” 辰霖看向黎鴻:“師父可有修復(fù)護山大陣的辦法嗎?” 黎鴻正要點頭,天審卻叫:“不好!” 黎鴻一怔,問他怎么了,天審苦道:“岑星做了點手腳。” 黎鴻問:“什么手腳。” 天審咬牙:“她把破壞陣法的那根樹枝和靈脈連起來了,如果想要重修陣法,我們得炸開靈脈!” 黎鴻說:“那就炸啊,反正我又不在乎這靈脈。” 天審憤憤道:“你懂什么,你以為炸靈脈就是放水嗎?靈脈炸開那一瞬間的能量,可以把任何人撕碎!要不然你以為玄重為什么要找岑星?他們兩個根本一個都沒安好心!” 黎鴻心有余悸,但她拒絕的話甚至沒有說出口,便意識到了一件事。 辰霖五年都沒能心滿意足,是不是就是因為合虛谷的這次劫難。如果這次劫難過去了,辰霖是否就會心滿意足? 黎鴻面色微沉,對天審道:“賭不賭?” 天審沒明白:“賭什么?” 黎鴻斬釘截鐵:“我們?nèi)フ遂`脈,修復(fù)護山大陣,去把玄重想做沒做成的事也做了。” 天審大驚:“你瘋啦,你那根樹苗苗可承受不住九級地震!” “對,我可能會死。如果死了辰霖的好感度都沒滿,我們大不了從頭再來。可要是成功了,我們就能收工,也不在乎死還是活了。” 天審:“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黎鴻:“試嗎?” 天審:“試!” 黎鴻道:“我知道怎么修復(fù)護山大陣,丹綾,你去拿海藍(lán)花來。” 辰霖不解:“師父要海藍(lán)花做什么?” 黎鴻:“有用,你不必多問了。” “不行!” 一聲厲喝從后方傳來,合虛谷常年居于后山不聞世事的妙清長老疾步趕來。她應(yīng)看不慣玄重與玄昀的做法,已近百年未曾離開過后山,乍一出現(xiàn),若不是丹綾行禮口稱“師父”,在場竟沒人識得她。 黎鴻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而對丹綾道:“去拿吧。” 丹綾看了看自己的師父,又看了眼黎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妙清聽見了黎鴻的話,目光嚴(yán)厲,緩緩道:“我再后山寂寞,別得未敢說,但對于陣法還算是略同一二。常儀真人要修我派的護山大陣,是當(dāng)真有辦法修嗎?” 天審不多研究了五年陣法,便能想到了這一點,妙清長老自然也懂。合虛谷遭此大難,她匆匆從后山趕來,卻不防聽見黎鴻這樣兒戲的一句話,顧不得長幼尊卑,便先喝出了一句!修復(fù)護山大陣是何等兇險之事,便是她也毫無把握,這位常儀真人到底明不明白合虛谷危險成了什么樣,竟然還要胡鬧! 但她萬萬沒想到,黎鴻竟然十分平靜,甚至問了一句:“不然我要海藍(lán)花做什么呢?” 妙清猛然睜大了眼:“常儀真人,你,你……” 黎鴻頜首:“我和衡越相處數(shù)百年,如何不知怎么修復(fù)護山大陣?” 妙清聞言,神色觸動,她低低道:“常儀真人,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沒有回頭路。” 黎鴻便好脾氣的問:“你們還有別的辦法?” 妙清語塞,神色頹然:“……是徒孫們無用。” “很不錯了。”黎鴻微微笑道,“你看,即使掌門是玄重,合虛谷也有丹綾和辰霖。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妙清吶吶說不出話,最后只是搖了搖頭。 黎鴻和這位女修也確實不熟,她會說這些也多是看在丹綾的面子上。于是她對丹綾道:“去拿花吧。” 丹綾看向了妙清,妙清向她微微點了點頭。 丹綾得了黎鴻的命令,很快便取回了海藍(lán)花。因玄重本就打算在今日用上,這海藍(lán)花已完全盛開,躺在玉盒中,竟是說不出的較弱美麗。 黎鴻看了一眼,便合上蓋子,對眾人吩咐道:“我回禁地修復(fù)陣法,你們務(wù)必?fù)踝∵@些尸將魔修,莫要讓人擾我。” 眾人稱是,黎鴻便微微頜首,打算即刻趕回禁地。 辰霖看著黎鴻的背影,心中忽有些不安。等他回過神,他已經(jīng)叫住了黎鴻。黎鴻微微回頭,眉間帶著絲絲疑惑,她的眼睛像是翡翠,容貌似是最嬌艷的那朵花。 他就這樣看著黎鴻,仿佛永遠(yuǎn)都看不夠。直到黎鴻開了口,他方才笑道:“無事,只是忽然想叫師父一聲。” 黎鴻便有些無奈的嘆息。 辰霖看著她,便覺得心里有十分的滿足,連這鋪天蓋地的尸將魔修都不足為懼了。 他又低低叫了一聲“師父”。黎鴻覺得他年紀(jì)大了,反而比以前跟黏人了些,只好踮起腳尖,伸出手輕輕抱了他一下,耐著性子溫聲回道:“好了,去吧。” 辰霖的臉微微紅了紅,他點了點頭忽道:“師父,等此間事了,我有事想告訴你。” 黎鴻有些驚訝,她沒想到五年辰霖都沒有愿意和自己分享過小秘密,然而她剛打算去修這護山大陣,他便愿意了。雖然來得有些遲,但這無疑為她的選擇更添了幾分信心。于是她也笑著道:“好。” 她想了想又對妙清道:“我只有這一個徒弟,實在放心不下,若是方便,你陪他同去吧。” 妙清聽出了黎鴻的言下之意,她向黎鴻?quán)嵵匦辛艘欢Y,承諾道:“徒孫省得。” 辰霖與妙清相攜而去,丹綾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問黎鴻:“前輩,這一劫,合虛谷渡的去吧?” 黎鴻頜首笑道:“我在這里,你怕什么呢?” 丹綾頓時心安不少,向黎鴻露出了笑顏。黎鴻見到這般美麗的丹綾,心想,合虛谷陣法修復(fù),魔修敗退,掌門已死又有妙清長老支持,辰霖以常儀真人之徒繼任掌門已是可以遇見之事,之后他身邊還有丹綾相陪,想來也該是一生順?biāo)煨腋C罎M了吧。 想到此處,黎鴻便頭也不回,往禁地深處而去。 黎鴻道:“我的背影是不是看起來特別偉光正?籠著一層敢于犧牲的榮譽之光?” 天審:“……” 黎鴻嘆了口氣,最后看了辰霖離開的方向一眼,幽幽道:“不知道他想說的小秘密到底是什么,聽不見有點可惜。” 天審:“八卦重要回家重要?” 黎鴻意志堅定:“回家!” 風(fēng)陽立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直面著擠壓在結(jié)界外的尸將,他面色凝重,盯著逐漸產(chǎn)生裂縫的光幕,手在劍柄上越攥越緊。 終于,咔嚓一聲,結(jié)界碎了! 腐臭之息鋪面而來!風(fēng)陽的劍也在同時出鞘! 三千白骨英雄塚。風(fēng)陽從未這么使過大荒劍,但在這如同沙場一般的打斗中,他竟然隱隱領(lǐng)會了風(fēng)息水殘留在息水劍上的劍意。 在千年前那正魔交戰(zhàn)、混亂而強者為尊的世界里,風(fēng)息水以這一柄劍,走遍了天下山河,看遍了天下之事。手中劍雖有短寸,心中劍卻無盡頭。這是千年前的豪氣與壯志,若非遇見這般以一當(dāng)千的絕境,恐怕風(fēng)陽永遠(yuǎn)無法理解息水劍骨子里那股戰(zhàn)意。 但人不是尸體,風(fēng)陽已感到了疲憊,息水劍察覺到了這點,劍身顫動長嘯,它在尋找同伴,尋找當(dāng)年與他共戰(zhàn)的朋友。 風(fēng)陽心中感謝,但卻知這時候無人可幫他。正在這時,斜里刺出一把長劍,與他的劍勢照相呼應(yīng),兩者一左一右,竟是清開了一路! 風(fēng)陽驚喜:“辰霖!” 辰霖手指寒星劍,向他微微一笑。風(fēng)陽見了他,便覺得十足的暢快,兩人合力竟是將cao控尸將的魔修們迫回了一步! 辰霖的到來無意緩解了風(fēng)陽極大的壓力,他看著辰霖,心中暢快。辰霖也是一樣。人生在世總得有一兩個知己,他們二人對于彼此,都是這樣的存在。 合虛谷陣前,大荒劍勢初止便又有一劍攬大荒而至!這磅礴劍意如山般不可摧垮,又如海般洶涌而至! 進不得,卻也退不得! 桃源弟子得了空,便即刻在妙清的指導(dǎo)下以腰側(cè)軟件于陣前織起了一道金繩,好攀住敵人的腳步一二,為辰霖等人爭得喘息之機。 這一戰(zhàn),戰(zhàn)至日落山頭,合虛谷內(nèi)的人已經(jīng)極盡疲憊,若護山大陣再不起,合虛谷內(nèi)這些弟子被尸將吞滅的結(jié)果只是早晚罷了。而魔修們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可用之人有限,只能防住一處。加之結(jié)界已碎,腦袋聰明的魔修已經(jīng)驅(qū)起烏云,試圖繞后襲擊,從東側(cè)攻入! 風(fēng)陽和辰霖心中一凝,辰霖手中的寒星劍已經(jīng)沾滿了血,他的手腕在抖動,卻仍開口道:“風(fēng)陽,我去東邊,這里交給你。” 魔修正在往東邊轉(zhuǎn)移,東邊的戰(zhàn)場只會比這里更惡劣。風(fēng)陽道:“好,那我和桃源守這里,我逍遙劍派的弟子,隨你去東側(cè)!” 辰霖心中觸動,向風(fēng)陽抱了一拳,轉(zhuǎn)身便走。有些話,不必多說。 辰霖率部先魔修趕到了禁地,寒星劍未曾歸鞘,便又是一場惡戰(zhàn)!逍遙劍派的弟子不愧為最強之名,他們得了風(fēng)陽的命令聽命于辰霖,便是這世上最利的劍!逍遙劍派的太虛劍陣于禁地前起,便將第一批落下的尸將絞成了血霧! 辰霖盯著天上隱藏身形的魔修,高聲道:“岑星已經(jīng)死了,你們現(xiàn)在為誰賣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你們退去,我等還可放出一條生路!” 魔修們聞言竊竊私語,知道有一位魔修站了出來嬉笑道:“說假話也不打草稿,若是尊者沒了,我等早就死了,還等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 他厲聲道:“把合虛谷攻下!得此人頭顱者,尊者重賞!” 這句話如同一劑強心針,全注入魔修的心中。他們高喝著,再次前仆后繼沖下。逍遙劍派的弟子疲于搏命,原本光華溢彩的太虛劍陣竟然都在這尸將的攻擊下,隱隱出現(xiàn)了裂痕。 辰霖心下微沉,正欲破釜沉舟,卻忽然聽見了一絲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的很,更好聽的很。 他正欲探究,合虛谷忽然一陣地動山搖!與此同時,金色光芒自地表而起,剎那間便如同一把利劍,將合虛谷內(nèi)外分了個干凈!大部分魔修皆備這光罩?jǐn)r在了合虛谷外,而被直接裝上這光幕的魔修尸將,則直接是被陣法蘊含的威力在瞬間蒸成了煙霧!! 辰霖聽見妙清激動道:“是護山大陣,是護山大陣,她成功了,她成功了!” 辰霖抬頭看去,如同琉璃罩般的護山大陣流光溢彩,其上隱有星辰閃爍,整個結(jié)界美得像是織女從天際摘下了一片星辰,再以星辰白云織就出這道光幕。 有逍遙劍派弟子贊嘆不已:“不知這陣法到底是如何布置,竟可如斯美麗!” 辰霖本該是不知的,但他心里卻隱隱有了答案。 是星宿。合虛谷的護山大陣是根據(jù)星宿的排列而布置,因為“他”覺得這兒日后就是“她”的家了,得好看才行。 護山大陣雖起,但地動還未完全停止,辰霖源頭似在禁地一側(cè),心中放心不下,便想先往禁地而去,卻不妨被妙清一把攔下。妙清冷冷道:“你答應(yīng)了風(fēng)陽什么?又答應(yīng)了你師父什么?敵人還未退干凈,你倒先想撤退了?” 辰霖?zé)o法,只得先組織逍遙劍派的弟子絞殺剩下那些谷內(nèi)的那些尸將魔修。因他們失了外援,又在陣法的壓制下修為受限,頓時被這些尚且年輕的修士們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消片刻,便被肅清了干凈。 當(dāng)他們趕回西側(cè),西邊也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丹綾和桃源少主正在組織人手搬運治療那些受了重傷的弟子。他看見了風(fēng)陽,去問了一句:“情況如何?” 風(fēng)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云松真人重傷,別派掌門也死了好幾個。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吧。” 辰霖便道:“我們還活著,合虛谷與逍遙劍派還在,那就算不上壞。” 風(fēng)陽聞言點了點頭,他想要站起身,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掉出了懷里放著的一截桃花枝。 風(fēng)陽:“……” 辰霖:“……” 風(fēng)陽有些尷尬,試圖解釋:“常儀真人不小心掉落,我尚來不及還她便出了這事,所以、所以……” 辰霖面色不改的從地上撿起了那截桃枝,對風(fēng)陽道:“沒關(guān)系,我正要去見我?guī)煾福姨婺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