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顧恩澤伸出手指,想輕輕碰下那珠子看看是什么材質的,還未觸及,就被一股大力打開手,中年男人自地上撐起身子,粗暴地罵道:“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顧恩澤站起身說道:“大叔,你冷靜點,莫要這般一點就炸。” 中年男人跳起身朝顧恩澤揮拳頭吼:“你是不是想死!敢教訓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顧恩澤身子一晃,避開男人的拳頭,順勢抬起腳踢向他的膝蓋窩。 男人膝蓋一痛,彎著腿跪倒在地上。 顧恩澤俯下身,手掌微張懸在中年男人的頭頂,少年清亮的嗓音如山澗清泉汩汩流淌:“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中年男人瘋狂的表情慢慢舒緩,咬著的牙漸漸松開,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也平復許多,他眼中終于浮現一絲清明,轉頭看看四周,皺著眉似乎在回憶什么,目光觸及顧恩澤的時候怔了一下,開口時已冷靜許多:“臭小子,別讓我再看到你。” 男人放完狠話,就搖晃著身體,自顧自地走了。 顧恩澤努了下嘴,看著他微駝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從書包里掏出陳澄的眼鏡戴上。 視線變得模糊了一些,但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上也起了變化。分明有絲絲黑氣繚繞。顧恩澤視線順著黑氣走,發現源頭竟然是他戴在手腕的那串珠子。 “喂,大叔!等等!”顧恩澤立刻拔腿去追。 路邊停下一輛的士,搖下的窗口探出吳世文的腦袋,沖著顧恩澤直喊:“陳澄!陳澄!” 顧恩澤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形一頓,看向吳世文招呼一聲:“是你們,好巧。” 車門打開,吳世文從車上下來拉住他,“小祖宗,快跟我們上車吧。” “等會,我有事。”顧恩澤掙開他的手,朝前方看去,結果發現那個中年男人已然消失在拐角處。 “什么事啊?唉!唉!陳澄你跑什么啊!”吳世文頭大地跟在顧恩澤身后。 而顧恩澤一溜煙跑到拐角處,抬頭張望,卻只見人行道旁的芒果樹枝繁葉茂,旁邊的水泥圍墻上伸出一叢叢的三角梅,在陽光下開得生機勃勃。有幾個行人走動,卻沒有看到那個中年大叔的身影,可能已經拐進了路邊的哪條小道而不可知。 顧恩澤呼出一口氣,失望地往回走,迎面碰上趕過來的滿臉疑惑的吳世文,還有遠處站在車門旁干著急的蘇采。 “走吧。”顧恩澤對吳世文笑道,“幸好你們路過看到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上車后,蘇采問他:“還以為你坐公車走了,怎么在這地方?” “額,莫要提了,你們可別告訴何兄啊。”顧恩澤尷尬地笑笑。要是被何兄知道自己非要單獨行動,又失敗,定會被他好生嘲笑一頓,想想就著實郁悶,并不想讓何兄覺得他是個無能的事事依賴他人的嬰孩。 他轉頭看到坐旁邊的吳世文手里抱著個包裝漂亮的盒子,伸手戳了戳問,“這是什么?” 吳世文斜著眼朝他笑得曖昧:“禮物啊,你真信何帥說的,過生日不用送禮啊。” 顧恩澤張嘴做呆滯狀。 吳世文拍拍他的肩說:“放心吧,這是我們四個人合買的,也有你的一份。份子錢何帥已經幫你出了。” 顧恩澤疑惑地眨眨眼:“哦。既是如此你們怎么不跟我說呢?何兄騙我干什么。” 吳世文說:“逗你玩吧。他說喻君越有錢,我們單獨送的禮物人看不上,合買一個貴點的比較好。” 三人很快到了喻君越家,一座比何明宇家還要奢華的別墅,三層的歐式建筑風格,像一個中世紀的城堡般貴氣逼人。進了大鐵門就是一個打理得整齊干凈的草坪,開得嬌艷的鮮花,遠處還有一個倒映著藍天的游泳池。 喻君越和家人正在接待客人,看到顧恩澤邊走邊四下觀望他家,頓時兩眼一亮,迎了上來,笑得燦爛:“你來啦。” 顧恩澤禮貌地微笑:“你好,生辰快樂。” 蘇采忙遞上禮物:“喻少,這是我們三個和何明宇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那瞬間喻君越心里其實有點失望,畢竟他也曾期待過那個人會送自己什么禮物。不過,他只遲疑了兩秒就笑容不減地收過禮物,為他們引路,“已經有同學到了,你們過去一起先吃點東西。” 今天雖是喻君越的生日,但除了他的同學,他家長還以此為名頭邀請了眾多商界政界的親朋好友,這些大人沒有跟同學們一樣隨意地在草坪上玩,而是打扮得十分正式得體地在大廳里喝酒聊天。 喻君越跟著家人在大廳里應酬了一圈,臉都快笑僵了才終于被首肯去草坪招待自己同學。一走出觥籌交錯的大廳,吸入滿口夜里清涼的空氣,他才終于輕松了起來,邁著大步朝同學走去。 草坪上擺了一排的長桌,上面是品種繁多的自助餐,中式西式日式泰式等等一應俱全。長桌旁是幾個燒烤架,有同學興致勃勃地在自己烤rou玩。 顧恩澤很高興,他從進來之后就認真貫徹對何明宇說的,吃吃吃,吃飽了就撤退的打算。 蘇采端著飲料看著顧恩澤一個又一個地往嘴里塞各式小蛋糕,忍不住對吳世文說:“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吃再多都不長rou,有些人喝點飲料都要擔心會不會胖。” 吳世文正想嘲笑下她,卻看到喻君越走過來了。他忙拿起飲料笑道:“喻少,生日快樂!祝你鵬程萬里,前途無量啊。” 蘇采也笑嘻嘻地祝福道:“喻少,生日快樂!祝你越來越帥!” 喻君越笑著道謝,視線卻不自覺地一直瞄向在吃東西的顧恩澤,他似乎吃得挺高興的? 顧恩澤聽到動靜也不著急,拿起紙巾優雅地擦了下嘴,才從容地拿起飲料對喻君越舉杯道:“喻少,無計披清裁,唯持祝壽觴。愿君如鴻鵠,遠風展萬里。” 顧恩澤笑得云淡風輕,卻說不出的風骨魁奇。 喻君越聽著他的聲音看著他的笑容一陣恍惚,還沒及時回應道謝,就被擠得退了一步。 只見喻君菱挽著肖瑞的胳膊擠到喻君越和顧恩澤之間,笑嘻嘻地打量顧恩澤:“哎呀,君越,你這個同學長得可乖,祝詞說得也特別好,叫什么名字啊?” 喻君越很是嫌棄她,可又不能趕她走,只好不情愿地介紹道:“這是我同學澄,蘇采,吳世文,這是我jiejie喻君菱,她男朋友肖瑞。” “陳澄是吧,你好你好。”喻君菱伸出修飾得十分漂亮的手握住顧恩澤搖著。 顧恩澤嚇了一跳,第一次被個年輕姑娘軟綿綿握住手不松開,很是尷尬。又不好抽回,臉上急出了薄紅。他目光左右游離不敢看喻君菱,瞥向一旁的肖瑞的時候,頓時瞪大了眼睛。 老天,他看到了誰?! 那是個年齡跟喻君菱差不多大的女孩,長發披散下來,額頭一個特別顯眼的大窟窿,血rou模糊。蒼白的臉上黑黝黝的眼珠子麻木地盯著肖瑞。她貼在肖瑞的身后,泛黑的手正放在肖瑞的脖子上。 “你……”顧恩澤臉上泛起的一點粉瞬間褪得面無人色,他的唇顫抖著,竟是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望著那女鬼咬住了唇。 肖瑞見顧恩澤泫然欲泣地望著自己這個方向,有些奇怪地指了指鼻子,“小弟弟你認識我?” ☆、第32章 那個女孩顧恩澤真的認識,帶著大白狗散步的時候,圓潤的蘋果臉上總是帶著微笑,頰邊兩個可愛的酒窩讓人印象很深刻。 只是現在蘋果臉蒙上了暗沉沉的死氣,瞪大的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溫情,酒窩更是蹤跡難覓。 顧恩澤深吸一口氣,說道:“阿白一直不吃不喝的在等你。” 他是朝著肖瑞的方向說的,幾人都以為他對肖瑞說的這句話。喻君菱還歪著頭嬌嗔地問肖瑞:“阿白是誰啊?我怎么不知道?嗯?” 肖瑞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盯著顧恩澤笑道:“我可不知道什么阿白。小弟弟你認錯人了吧。” 顧恩澤卻似乎沒聽到肖瑞的話似的,繼續道:“我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它。” 肖瑞臉頰又抽搐了一下,突然惱火地甩開喻君菱的胳膊,捂著脖子轉身走了。 “唉?瑞?你怎么了?”喻君菱在他身后叫道。肖瑞沒理她,一路往大廳方向而去。她朝著肖瑞的背影撅起紅艷艷的嘴唇,跺了下腳,才扭身回頭問顧恩澤:“小鮮rou,你說的阿白是誰?” 顧恩澤也一直望著那個肖瑞走遠,他看到那女孩面無表情地趴在肖瑞的肩上,兩只圈在肖瑞脖子上的手一寸一寸地收緊,肖瑞抬手捂住的地方正是被她尖銳的指甲狠掐的部位。沒有陰陽眼的肖瑞看不出自己脖子有什么異常,卻能感覺到疼痛。 顧恩澤皺著眉嘆氣道:“阿白……只是一只很傻的狗,一直在等它的主人回家。” “哦,是狗啊。”喻君菱露出笑容,語氣也輕快了些,“那你可認錯人了。肖瑞很討厭貓啊狗的小動物的,他不可能養狗的啦。” 顧恩澤也回了個微笑給她:“嗯,我也不是在對他說話。” 此話一出,原本滿頭霧水地站在他旁邊的蘇采,吳世文還有喻君越頓時都想起了什么,“唰”地白了三張臉。尤其是曾經被黃瑛瑛跟了一個星期的喻君越整顆心都顫了顫,控制不住地往身后瞥。 只有喻君菱神經大條地笑道:“哈,不是對他說的。他還那么生氣,怎么那么傻。” 傻?顧恩澤在心里搖頭,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也去大廳坐坐,你們玩吧,多吃點。”喻君菱說著對他們擠了下右眼,“想喝酒的也可以放開喝哦,我家客房住得下。” 喻君菱一走,蘇采連忙對顧恩澤說:“陳澄你不可以喝酒哦,何帥特別關照過。” “不想喝。我吃得有點多,想走走消消食。”顧恩澤摸摸肚子,說完又轉頭問喻君越道,“我可以四下轉轉嗎?” 喻君還在擔憂地偷瞄身后,聽到顧恩澤問他話,連忙說:“當,當然,烤全羊快可以上了,你過十幾分鐘記得回來吃啊。” 顧恩澤一個人沿著草坪的邊緣,漫無目的地轉著,漸漸遠離了喧囂的人群。糕點味道還是不錯的,何兄沒來真是可惜,嗯,要不要給何兄帶點呢?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么,是否依然在吃喜酒? 顧恩澤掏出手機,他的手機里只存著兩個號碼,一個陳阿姨,一個何明宇。他看著何明宇的名字按下撥號鍵。 何明宇冷清的聲音傳來:“喂。哪位?” 顧恩澤說:“是我啊。” 何明宇聲音停頓了一下說:“'我'是誰?” 顧恩澤不滿地嘟嘴:“你干嘛啊!我不信你聽不出我的聲音!” 何明宇說:“哦,有何貴干?” 顧恩澤無語了,何兄這是什么意思?他蹲到地上,伸著手指揪地上的草:“何明宇,你個小氣鬼。” 何明宇那邊靜了兩秒才傳來聲音:“你現在在哪?” 顧恩澤一邊折騰小草一邊說:“還在喻君越家,唉,其實我吃飽了,想走。可是烤全羊還沒上,生日蛋糕也沒上,他們說喻君越還要表演唱歌。我現在走似乎有些失禮。” 何明宇:“那就再玩會,十點前一定要回家,知道嗎?” 顧恩澤:“知道了。” 何明宇:“不跟你說了,我得關機。” “啊……我才同你說了幾句話!”顧恩澤抗議道,就算是在吃酒席也可以多說幾句話吧。結果何明宇也沒回應他,電話就斷了。 “哼!”顧恩澤對著暗下來的小屏幕皺起五官,扮了個鬼臉,才不給你帶糕點! 他慢慢站起身,踢了踢有點發麻的腿。抬眼看向四周,圍墻旁種滿了樹,每棵樹上都裝飾了明亮的小燈泡,火樹銀花般很漂亮。有一棵樹下,立了塊木板,顧恩澤好奇地走近去看上面寫的字。 有四個字,“蒙蒙之墓”。 顧恩澤身上一抖,手上就要起雞皮疙瘩,怎么會有人把墓建在家里? “你怎么逛到這里了。” 背后響起人聲,顧恩澤回過頭去,看到喻君越站在自己身后,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顧恩澤說:“抱歉,我不知道此處賓客禁止入內。” “不,不是不能來。”喻君越走了幾步站到他身邊,眉頭微皺,深邃的眼望著顧恩澤,“你,為什么要殺蒙蒙?” “啊?!殺?這,殺人乃是重罪,我怎會……”這種指控讓顧恩澤腦中一道驚雷閃過,怎會有如此荒唐的指控,難道是陳澄干的?! 喻君越也是神色疑惑:“什么殺人?蒙蒙是我家的貓,你,后來把它弄到哪去了?” 蒙蒙是一只養尊處優的大黑貓,皮毛總是打理得油光發亮,戴個紅□□鈴鐺,長得十分神氣威武,在他家頗受寵愛。 可有天晚上他有點失眠,到院子里散步的時候聽到蒙蒙在圍墻外慘叫,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陳澄拎著滿身是血的蒙蒙塞進一個布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