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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后宮佳麗心悅我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

    蕭懷瑾說出這席話后,仿佛也自知失言。德妃再如何令他心神安寧,終究只是個妃嬪罷了,有些貼近圣意的話,不該讓妃嬪聽聞。

    可真奇怪,興許是她病后多了幾分柔情,她語氣這樣的令人懷念,總讓他像是對著暌違已久的親人,心中又暖了幾分。

    他搖搖頭起身,心情卻在這一夜得到了奇異的撫慰。他撣了撣衣袖,和聲道:“時辰不早了,朕也不擾你養(yǎng)病,愛妃好好休息?!?/br>
    走了幾步到門前,又回頭微笑道:“朕過幾日再來看你?!?/br>
    。

    那一刻,殿外聽墻角的星使,和殿內(nèi)扮德妃的酈清悟,都無言地冒出了同一個心思——你若不來,這病很快就好了!

    蕭懷瑾走出門,天高地迥,星辰遼闊。

    目送蕭懷瑾的身影遠去,隱入了夜色后,酈清悟才現(xiàn)身。他看了眼時辰,被蕭懷瑾一耽擱,又過去了幾炷香的功夫,謝令鳶躺著還沒醒來,看來她在太后夢境里,果然遇到了棘手事。

    他坐守榻前,紅線綁住謝令鳶的手,迅速入定,很快循著線的指引,入了何太后的識海。

    *****

    然而甫一睜眼,迎面而來便是千軍萬馬的戰(zhàn)亂場景!

    天際黑云彌漫,硝煙滾滾,整個天幕都是陰郁的黑色,籠罩了每一個人。兵將們黑甲黑馬,城墻青磚青門,像是正在經(jīng)歷一番苦戰(zhàn)。

    只不過奇怪的是,士兵們姿勢都有些古怪,腿好像張不開似的,走路就扯得疼。放目一望,所有士兵皆是如此,連馬也不愛動彈,雙股一抖一抖的。

    咦,他們身上,發(fā)生了怎樣激烈的苦戰(zhàn)?

    第五十二章

    酈清悟望了一眼遠處城墻,那里有無數(shù)攻城士兵,被石頭砸下云梯,摔死在城外鋪的地刺上,血rou模糊。

    距離城墻百步遠的對面,攻城的臨車高約數(shù)十丈,可以居高臨下俯瞰城池,他劈手奪過刀劍,擋了幾個士兵,躍到臨車頂上,遙望被困的城池。

    這處是長安城的春明門,只是他沒有看到謝令鳶,反而看到一個暌違多年的身影——何德妃,或者說,何太后。

    她正被數(shù)萬大軍圍城,攻受兩方交戰(zhàn)激烈,相隔遙遠,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而仿佛是感應到什么,她也向這里望過來——

    幸好識海的夢境中,可以易換裝容。何容琛望過來時,酈清悟已經(jīng)變成一襲黑衣勁裝,融入了攻城的將士和黑云之中,看不真切。是以何太后并未察覺不妥。

    酈清悟從臨車上下來,又四處探了探。謝令鳶不在此處,興許是沉入了識海深一層的回憶中……不知哪個角落。

    投石車上拴了匹戰(zhàn)馬,他牽過馬一躍而上,幾個士兵見狀,扶著腰瘸著腿追過來,他縱馬揚鞭,飛速離開了此處,往迷霧一片的識海深處行去。

    他想,何太后的識海,此處足見思緒縝密,連夢的細節(jié)都如此嚴謹。這是在其他人夢中看不到的。

    而那些朦朧的過往,如路邊樹影般,從身邊倒錯而過。酈清悟并不欲看,只走馬觀花地掃了一眼。卻在瞄到仙居殿時,手中的韁繩一緊。

    被封鎖于記憶里很多年的舊事,倏然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眼前。

    他終是勒住了馬。

    *****

    天賜十九年,景帝駕崩,蕭道軒繼位。酈禪玉奉旨入宮,封昭容,賜仙居殿。

    在后宮一片唉聲嘆氣與恐懼絕望中,唯何容琛最為平靜。她甚至沒有特意去仙居殿看看那傳說中的人,盡管她也有不甘。

    她只是依著蕭道軒的警示,下狠手整治了幾個宮妃。雖得了不少埋怨,但在這霹靂手段下,后宮暫時呈寧和之象。有妃嬪不明所以,到她面前來哭訴,何容琛微微嘆息道:“本宮這也是在護著你們?!?/br>
    。

    冬至節(jié)令時,何容琛見到了那個牽動陛下心神的女子。酈禪玉有著儼然不同于后宮女人的心氣,哪怕不笑,都自有明媚的溫婉。她的一舉一動都好像蘊著一首詩,一顰一笑都好似名家的工筆。

    何容琛那一刻便明白,生于深宮長于深宮的蕭道軒,為何會有此情劫。這幾乎是注定的,也許那不是情愛,而是向往。她心中悲涼極了,也是頭一次明白了蕭道軒——這個甫一出生,便活在韋太后陰霾之下的宮廷里,見慣了勾心斗角并厭憎著這一切的男人。

    。

    到了景祐元年,蕭道軒登基的第二年。伴著改元的喜慶,正月時,酈昭容被診出懷了龍嗣。

    后宮陷入了山雨欲來的詭異平靜中。

    在酈昭容懷胎八個月時,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毒害她,卻被何容琛抓了個正著。

    秋日的楓葉殷紅似血,何容琛心頭怒氣大盛,這憤怒太過復雜且悲愴。她命人將作惡的妃嬪杖斃,又叫后宮所有妃嬪前來觀看,以儆效尤。

    伴隨著楓葉飄落,杖擊聲和哀求聲響徹后宮,濺起的血比楓葉更紅。不少妃嬪看得臉色蒼白,這是真正被鎮(zhèn)住了,也明白了何德妃——或者說皇帝,回護酈昭容的決心。許多人被魘住,回宮后甚至茶飯不思。

    。

    酈昭容并不知自己被害,卻看到了何容琛的嚴苛不仁。何容琛回宮時,她攔住了她,指責她身為女人,不該如此侮辱另一個女人。

    秋風拂至,何容琛淡漠的哂笑中,帶了點刻薄,和她自己也無從壓抑的怨恨:“酈昭容,望你想想,本宮冒著得罪人的風險做這一切是為誰?!”

    她的聲音原本低柔輕緩,逐漸字字升高,尾音高高揚起,仿佛要刺破這籠罩著她的蒼天。

    酈昭容心神巨震。

    她是聰明人,一句提醒,便可了悟通透。她錯愕著,眼中映出何容琛拂袖而去的影子,久久不動。

    。

    宮內(nèi)權(quán)柄最大的何德妃,與最受寵的酈昭容,在宮道上爭吵,引燃了其他人看好戲的心。

    此事亦被人密報給了蕭道軒。聯(lián)想到毒害皇嗣一事,蕭道軒不禁懷疑,此事何容琛是有所縱容。他震怒之下,收回了重華殿對大皇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何容琛整個人如被抽了主心骨,慌得她外衣都來不及披,赤腳披發(fā)趕去御前申辯,字字泣血。

    酈清悟在這片識海中,走得快,看得也快。到這里時,他忽然不知該生出怎樣的心情,面對曾經(jīng)的父母。

    或許是分別得太久,也就更為遙遠。

    其實他小時候,也是本能地排斥其他“娘娘”的。在兒時天真的世界里,父親是獨有的,母親是獨有的,為什么還會有其他“娘娘”來干擾他們?

    漸漸長大了,聽父親對母親無奈說,為君者,一舉一動不由自己。要待她們有恩澤,朝堂才不至于猜忌。那時母妃聽后笑了笑,有點苦?!拔抑?,所以不曾怨過你?!?/br>
    那時他才恍惚明白,這幸福背后可能是許多人的孤獨。

    。

    而今看到何容琛,更是能感受到,因君王獨寵一人,而將這愛寵,建立在了壓抑其他妃嬪之上的殘忍。

    勾心斗角,也許錯的并不是妃嬪,也不該由她們背負罵名,這樣的不公。

    ****

    秋夜寒涼,蕭道軒在紫宸殿內(nèi)批閱奏章,何容琛在殿外苦跪不息。

    宋逸修挑燈花的間隙,蕭道軒淡淡問了句,她還在跪著么。

    跪著,五個時辰余三刻了。

    宋逸修手下的燈花噼啪爆響,他的聲音隱于跳躍的燈花下,不疾不徐,亦不平靜。

    他說德妃入宮已六載,在那些詭譎算計中,她至少磊落。他說陛下也知顧奉儀是何等性情之人,德妃被顧奉儀托孤,必然有其……

    你欣賞她。蕭道軒打斷,燈花一跳,他掀起眼簾,隔著光影問道。

    宋逸修收回挑燈花的手,不再言語。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而蕭道軒依然敏銳。他理了理手邊奏章,說,欣賞豈是臣等敢非分的,她畢竟也是從東宮出來的老人了……這柳元培的奏章,有兩個錯別字。

    他的話含了勸誡之意。蕭道軒擱了筆,良久,才道,去給她加件衣裳,念她一片真心,讓她把大皇子抱回去吧。

    。

    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何容琛瑟瑟發(fā)抖地跪著,紫宸殿門忽然被打開,內(nèi)里的明亮燭火,將外面漆黑辟出了奢侈的光明。在這光明中,宋逸修手中挽著衣服向她走來,披在她身上,又自作主張,遞給她一個手爐。

    “陛下圣諭,念德妃一片真心,送大皇子回重華殿。”

    何容琛心中一寬,軟坐在地。宋逸修向她伸出手,他背后的光,更亮了幾分,幾乎灼人。

    謝令鳶看著何容琛伸出手,在紫宸殿的燈火前,兩手交疊,宋逸修將她扶了起來。

    那一幕雙手交疊的剪影,不知怎么,深深映在了謝令鳶眼中。

    也在此時,她聽到身后的馬蹄聲。她警惕地回頭,卻看到了黑夜中堪稱明媚的顏色——

    那人一襲黑衣,烏發(fā)高束,他頭頂是冷寂的月光,身上是秋夜的霜色,騎在馬上,目中映出她后,倏然一亮,似是放心了的模樣。

    謝令鳶也長長的松了口氣,終于把素處仙君這尊神等過來了。

    太后的識海,太過磅礴厚重,她難免有力不從心之感。多一個人來作伴,都是好的。

    忽然又察覺此情此景,酈清悟來的不大是時候——何太后正在回憶他親娘的傻白甜呢,他來就看到,這種謎之尷尬是怎么回事?

    酈清悟縱身下馬,那馬看到謝令鳶還倒退了兩步。

    “我看你五個時辰都沒出得來,料想你遇到了麻煩。方才進來后,發(fā)現(xiàn)何太后的夢是個‘連環(huán)劫’,一個人確實不好應對?!?/br>
    借著流光皚皚的月色,他看到謝令鳶眼中似有水光,這使他一閃而逝地有了點擔憂,步伐也頓住了,手中現(xiàn)了塊帕子遞過去。

    謝令鳶怎好說她是被蕭道軒氣的,蕭道軒的兒子還一臉天真地遞塊帕子給她擦眼淚。她接過帕子,話題生硬地接了回去:“連環(huán)劫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看出來的?”

    以后入識海救人的事,還是交給智商入了門薩的人吧?

    御花園里珍稀花品簇擁,香氣馥郁。酈清悟折了一根花枝,一縷幽香在夜色中滲入鼻端。他拉過謝令鳶,在地上寫字:“我先取個名字,假設破解何貴妃、宋靜慈識海的關(guān)竅,叫xue?!?/br>
    錢昭儀遺憾是xue,何貴妃憧憬是xue,宋靜慈的迷茫是xue,鄭麗妃的恐懼是xue……

    “你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敵軍壓城一幕了么?”

    說起這個,謝令鳶就有無盡的后怕:“豈止看到,差點被砍死了呢!還好我機智過人,讓他們?nèi)颗瞬妫衣斆靼???/br>
    酈清悟:“……”

    他頓悟了方才看到的場景,原來都是韌帶拉傷啊。他又深刻嚴肅地反思了一下自我。

    “智計卓絕。”他配合地道。不假辭色。

    馬在一旁迎風顫顫地打了個響鼻。

    酈清悟握著花枝,在地上又畫了幾個圈。

    “進來后,我看到何太后被千軍萬馬,困于圍城中;推測——她被‘心劫’層層困住,若要帶出她,便要一層層打開‘心劫’。也就是她的識海有幾個xu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