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1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里，我和尋時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窗外陰著天，鉛灰色的天空低沉沉的，稀薄的空氣，壓抑的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最近的天氣都是這樣，就好像和江澄突然變得陌生一樣，給人帶來陰郁和陰霾的感受。

    “你說一個曾經出現在你生命里的人，真的能忘記嗎？”我盯著天空中快速變幻的云層，問向尋時雨的同時，也在問著自己。

    “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我是很難去忘記一個人，不管是喜歡的還是討厭的，只要曾經出現過在生命里，被記住的。”尋時雨用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我側過頭，用閃著八卦亮光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尋時雨。

    我發現江澄和尋時雨他們這幾個發小，他們的外在都是自帶光環的特別，不管是江澄的陽光，尋時雨的可靠，抑或是佐菲的優雅……

    但真實的他們卻被這些若有似無的面紗掩蓋，讓人覺得無比神秘，就像皎潔的月亮被薄薄的云層遮住，人們無法看清它原本的面貌。

    “長這么大，誰沒個喜歡的人是不？”尋時雨眉眼笑了笑，半似玩笑的回答，卻很真實。

    是呀，正值青春懵懂，很容易被異性吸引的年紀，怎么可能沒個喜歡的人呢？

    “那，你跟她表白了嗎？”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并沒有，我現在想要的很簡單，能每天看到她就行。”尋時雨淡淡的道。

    尋時雨真的，和想象中不太一樣。他有我們這個年齡段所沒有的成熟。

    我想了想，我內心不夠強大，根本做不到他那樣。

    “你內心不會覺得煎熬嗎？”

    “她開心就好。”尋時雨頓了頓，唇角勾出一絲淡淡的笑，“我怕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那萬一她也喜歡你呢？那不就可惜了嗎？”

    “她有喜歡的人。”尋時雨依然微笑著，淡然的讓我懷疑他是在拿我尋開心。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趕緊吃飯吧，別忘了，我還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呢。”

    “那你先答應我，回來的時候借給我p3，我才跟你去。”

    為了聽那首歌，我也是豁出去了。

    “好，趕緊吃吧……”

    什么時候，我也能和江澄這樣一起隨意的聊天，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不用去想他是否像我喜歡他那樣喜歡我，只是簡簡單單單的。

    可能哪天我不再喜歡他了，我就可以坦然的面對他了。

    雖然我猜到了尋時雨不會告訴我他要帶我去哪，但是我還是沒忍住問了問，我隱約覺得他要帶我去的地方能揭開他們的神秘面紗，就挺好奇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尋時雨頭也沒抬。

    n.2

    天漸漸暗下來，云層很厚很低，好似伸手就能摸到天，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稍一用力能擠出水來。夜空中沒有星光，也沒有月光，街燈也還沒亮起，一切都被籠罩在灰暗中，顯得那么黯淡。

    出租車停在了一所醫院的門前，我跟著尋時雨下了車，走到住院部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抬頭望了眼黑黑的夜，似乎也在尋找月亮的影子。

    突然亮起的昏黃色路燈光，讓尋時雨有點不適應的抬起手擋住。在黑暗中呆久了，總是會不適應太亮的光線。

    昏黃的光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長到我走進安靜的病房時，腦海中那兩個影子還在。

    病房中就兩張床，靠近門口的那張沒有人，另一張則是躺著一個年紀和我們相仿的姑娘，她躺在床上安靜的睡著了。

    一片白色中，有兩種其他顏色突兀的混入其中，一抹如夜色般的黑色身形和一抹明媚的紅色身形。在白色的房間里，這兩種顏色都很扎眼，我想不去注意都難。

    穿黑色衣服的江澄，穿紅色衣服的是佐伊，他們正倚在窗邊盯著病床上躺著的姑娘。

    他們兩個看到我的時候，一如我看到他們一樣，臉上都布滿著詫異的神色，表情如出一轍，都瞪圓著眼睛張大著嘴。

    只有尋時雨泰然自若的走到病床邊上坐下，把姑娘的手放進被窩，并小心翼翼的給她掖了掖被角。尋時雨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站在門口突然不知所措，沉默的病房讓使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顯得更濃了。

    所幸，佐伊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她走過來牽起我的手，拉我到空著的病床上坐下。

    我在心里不斷咒罵著尋時雨，他做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靠譜了，虧得我這么信任他。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好幾次在周六的時候碰見江澄和佐伊，難不成他們每次都是來了這里？病床的女孩好像跟他們很熟，從進來到現在，除了進門的對視，江澄的目光就一直在女孩的身上。

    “醫生說過幾天她就可以出院了，謝謝你們一直過來看她。”尋時雨的聲音充滿著欣喜。

    江澄和佐伊都沒有回應，病房又回到起初的沉默。

    實在是沒辦法理解尋時雨帶我來這里干什么？難道因為女孩要出院了他心里高興？可是我又不認識她。

    從走進房門的那刻起，我就覺得我有點多余。

    “程橙，她就是我跟你說的，也喜歡聽《忘記》那首歌的，我的meimei，尋言雨。”尋時雨回過頭，好像是想給我答疑解惑。

    還能再嚴肅點嗎？就因為一首歌？

    我抬眸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對面的江澄，他正在往我這個方向看。

    “哦。”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回。

    “有時間我再給你講她的故事吧。今天也只是碰巧了才帶你過來的，希望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沒有才怪呢，真想吼他幾句，鑒于這是在病房，我也不好跟他計較，“我就給病人一個面子，不跟你計較了。”

    可能是醫生特別強調過病人需要休息吧，江澄和佐伊一直都沒有說話。

    沒想到江澄的女朋友倒是沒有跟著一起來。

    n.3

    走廊里，我和江澄站在窗邊，佐伊和尋時雨則是去了洗手間。

    “你放學走那么急干什么？不會是和尋時雨約會吧？”江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深邃的眼眸里是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好似深蘊著一股別扭。

    夜漸漸深了，四周被降下來的霧氣籠罩著，黑黑的夜變得朦朧，一如我身邊的江澄。

    “這和你又沒什么關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該不會是……”我唇角若有似無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他別扭樣突然就想逗逗他。

    “不會，你別想太多。”江澄俊臉突然漲紅，眼神閃爍著避開我的視線。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怎么知道我想說的是什么？”

    “我當然知道了。”江澄生氣的樣子有點可愛。

    “那你怎么會不知道我放學那么著急是去干什么？”

    “我知道的又不一定對。”江澄開始強詞奪理。

    “啊呸，你這純粹是狡辯，以免你晚上睡不著覺，我還是告訴你吧，我放學著急出來是為了聽歌的。”

    好久沒在江澄面前說“啊呸”這個詞，突然覺得有些親切。或許就像尋時雨所選擇的那樣，做朋友挺好的，至少沒有那么多心理壓力。

    江澄驀地轉過臉來，雙眼瞪圓看著我，“不會是《忘記》吧？！”

    “嗯，就是你上回課間放的歌。”我揚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不再懼怕他的目光。

    “言雨喜歡聽這首歌。”江澄的目光里是滿滿的溫暖，但好像不是給我的。

    沒有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兩人身上的浪漫，只有冷冷的燈光從頭頂落下的涼意。

    我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陽光般的笑，想驅趕我身邊的寒意，“因為她，所以你也喜歡聽。”

    本來我是想說成問句的，最后語調沒轉過來，被我硬生生說成了陳述句，我的確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想。

    “你說是不是真的忘記了，才能從記憶中解放出來，然后才會變得勇敢？”江澄并沒有發覺我心底突然生出的矯情，自顧自地說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沒好氣的答他。

    江澄被我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他往后退了退，問，“你沒事兒吧？！”

    “沒事。”我瞥了瞥他，側過頭去不再看他。

    我眼角的余光看見江澄站那怔怔地望著我。

    這時尋時雨和佐伊回來了，尋時雨說他要去他叔叔家，順道可以把我送回學校。

    回到尋時雨他叔叔開的那個網吧，他下了一些歌放在p3里遞給了我，附帶一根耳機線，然后跟我說p3什么時候還給他都行，下周要想聽什么歌還可以過去網吧隨便下載。

    學校就在網吧對面，我執意沒讓尋時雨送。

    在回寢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江澄問我的那個問題。

    或許選擇把一些悲傷的事情忘記，確實能讓自己釋懷，重新獲取勇氣。可是，我們都知道，忘記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是很難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