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這歷朝歷代的后宮之中,都有不少被貶入冷宮而瘋瘋癲癲的妃子,還從來沒聽說過有治得好的。 當然了,一般來說,對于那些個打入冷宮的嬪妃,治不治得好,也沒那么要緊。 偏偏那位被養在殿中神神秘秘的瘋女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叫陛下這樣放在心上。 —— 齊楚楚一日比一日糊涂,最近更是跟回到了小孩子的時候一樣,整天鬧著要娘親,鬧騰得殿中不得安寧。 皇帝心情本就煩悶,現在看到這些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御醫都是做什么吃的,連這么個小小的病都治不好! 眼看著那邊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他們卻連區區一個方子都拿不出來! 他養這些人又有何用! 只是,現在他就是再怎么生氣,也沒什么用。 他總不能為了這個事兒,就責罰這些御醫,那是昏君的做法,他還沒有氣糊涂到那種昏庸地步。 再說了,這些人也不可能因為受到懲罰,就蹦出什么好的法子來。 皇帝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角,將怒氣勉強壓抑下去,閉了閉眼,沉聲吩咐了一句。 “三日之內,若是有人能找出合適的法子,官升一級,賞白銀五百兩。” “臣謝主隆恩。” 見皇上面色依舊有些難看,那幾個御醫互相看了看,慶幸沒有被殃及到,趕緊主動地退了出去。 —— 過了半晌,有個站在旁邊、年紀輕些的貼身小太監忐忑了許久,終于是心思活動了些,壯著膽子上前一步,躬著腰低聲道。 “皇上,奴婢斗膽,這里有個法子也許能試一試。” “哦,說說看。” “奴婢小時候住的村子里,曾經有婦人因為兒子落水沒了,一夜之間就瘋了,看了許多大夫都沒治好。后來有個游方郎中路過,說是這病不必吃藥,讓她平日多和熟悉的人呆在一處,說說話兒、講講以前的事情。聽說的確有些效果,過了一兩年,那毛病倒是漸漸沒了。” 這段話說完,靠在椅背上的男人總算是睜開眼,臉上的神情平靜了許多,眉梢微挑,打量他一番,沉聲問道。 “后來呢,她可是痊愈了?” 那小太監面上一僵,他本來是故意隱下后面的事情的,誰知道還是逃不過,又不敢欺瞞圣上,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 “后來幾年之后,那婦人的家里人陸續去世了,聽說她就投湖自盡了。” 這句話一出,皇帝方才還稍微好轉的臉色,立刻又變得難看起來。 難怪這個小太監之前不說后頭的事兒,只聽前半截,聽起來倒像是個好方法,可這后面…… 也罷,要是三日之后,那些御醫依舊想不出救人的法子。 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姑且試一試了。 正好她這些□□著要見她娘親,就算治不好,也算是安撫她了。 —— “臨平王妃,您這邊請。” 高高瘦瘦的宮女在前面帶路,恭恭敬敬地說道。 程氏跟在她身后,今兒個一大早收到皇后娘娘的宣召,她到現在都還奇怪著,自己和這位皇后差不多算是素未謀面了,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會突然想到傳召她進宮。 以前楚楚成婚的時候,她大約是見過當時還是靜王妃的皇后娘娘一面的,不過時隔那么久,她都有些記不清皇后的樣貌了。 那宮女帶著她進了坤寧宮,坐了一小會兒。 過了片刻,便見一個打扮的十分雍容華貴的宮裝女人在一堆宮女的簇擁之下走了進來。 程氏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朝著來人俯身行了個禮。 “參見皇后娘娘。” “臨平王妃請起。”皇后笑著抬了抬手,在她身邊坐下,讓屋子里的宮女都退了出去。 “王妃是不是很奇怪,本宮今日為何要邀請你過來?” “臣婦不敢胡亂猜測,娘娘定然是自有用意。” 皇后點點頭,“確實如此。” 忽然又嘆了口氣,“其實有件事情,本是不想瞞著你,但如今她的情況實在有些不好。” “娘娘說什么,臣婦愚鈍,有些聽不明白。”程氏聽到皇后云里霧里的那一通話,完全沒明白是在說什么。 “無事,等她出來你就明白了。” 皇后拍了拍手,兩個綠衣宮女一左一右地扶著一個身影,從內室走了出來。 卻是她萬萬料想不到的一個人。 “這……這……” 程氏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楚楚……她不是在皇家寺廟之中修行的嗎?上次她和齊遠還特地去那兒找她了,雖然沒能見上面。 可是,女兒怎么會出現在宮里? 她腦中頓時糊涂了。 不過,她這會兒也分不出心神來想那些個,就見朝這邊走來的女兒,看到她時眸光一亮,沖著她的方向小跑過來,興沖沖地抱住了她的腰,撒嬌似地喊了聲娘。 ☆、第148章 程氏自從和齊遠在寺廟那里吃了閉門羹之后, 還以為, 這輩子恐怕都再難以見到女兒了。 沒想到現在, 女兒居然好端端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還是在皇后宮中。 只是, 既然楚楚人在宮里, 那為什么外面的傳言都是她出家修行了? 難道只不過是謠傳? “楚楚。” 程氏雖然這會兒十分激動,倒還記得皇后娘娘還坐在旁邊呢,女兒竟是沒有向皇后行禮, 就直接朝著她這邊沖過來了,實在是有些無禮了。 不過, 她記得自己女兒分明不是這種不懂尊卑禮儀的人,可能是一時見到她激動了些? 程氏這么想著, 伸手將懷中女兒拉開一點距離, 低聲提醒了她一句。“先拜見皇后娘娘。” 誰知楚楚不但沒有反應過來,反而有些傷心地癟癟嘴,像是因為被推開了不高興似的,兩只手用力地抓著她的衣服,緊緊黏在她身邊不放, 低垂著腦袋, 看也沒看皇后那邊一眼。 程氏皺了皺眉, 看著女兒黏在她身邊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隱約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她歉疚地轉頭朝皇后福了一禮。 卻見皇后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示意兩人坐下。 楚楚卻跟沒聽見似的,一雙烏黑的眼珠子落在她身上,動也沒動,跟個小孩子一樣拽著她的衣服,縮手縮腳地站在她身后的位置。 程氏有些奇怪,便是阿菱那孩子年紀小,現在也不會這樣黏她了,楚楚這是怎么了,今天的舉止奇奇怪怪的。 手上用力要將女兒的手掰開,就見她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瞧著馬上要哭出來似的,程氏下意識地收回手,沒再強迫她。 楚楚立刻轉悲為喜,彎著眼睛,開心地笑了。 瞧見她這幅蹊蹺地模樣,程氏心里莫名地有些發慌,之前的那種疑惑越發重了,只是一時間也弄不清是哪里不對。 ———— 坐在她身邊的皇后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盞,擱在桌案上。溫和的目光掃過來,瞥了一眼正黏在她身后的齊楚楚,忽而嘆了一口氣,朝著程氏說了句話。 “臨平王妃現在應該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吧?” 程氏心中忽地一滯,皇后說的這句話,聽著怎么怪怪的,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 難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兒,那究竟是什么? 程氏這會兒也顧不得去盯著女兒的奇怪之處了,側過頭去,對上皇后看來的視線,一雙柔婉的柳眉緊緊蹙著,語氣也帶了幾分焦急之色。 “皇后娘娘,楚楚她……現在這是怎么了?怎么瞧著……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楚楚自小就是跟在她身邊長大,這么些年來,母女兩個幾乎沒怎么分開過,直到前些日子她“嫁”到臨平王府,兩人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離了。 這么多年下來,程氏對這個女兒的性格還是了解的。 女兒容貌雖然隨了她,瞧著像是和她一樣柔善可欺的軟性子,但實際比她這個當娘的脾氣要冷硬多了,是個極其有主見的,不是那種畏手畏腳的柔弱姑娘。 甚至在威遠侯府住的那幾年,她們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兒,主要都是女兒來拿主意,她這個做娘的反倒是退在后面。 一向以來,楚楚在人前也是表現的大方得體,哪里會像現在這樣小家子氣,只小心翼翼地黏在她身后,拉著她的衣角不放,表現得比她以前還要膽小得多。 程氏抿了抿唇,腦中思緒萬千。 雖然到現在為止,楚楚進來之后也只是喚了她一聲娘,之后就站在她身后,根本沒怎么說話。 但是作為一個母親特有的直覺,就這么一小會兒的時間,也已經足夠程氏敏=感地察覺,站在身邊的這個女兒,跟之前有些地方不大一樣了。 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舉一動之間,都透著一股奇怪的違和感。 聽皇后的意思,倒像是知道其中的緣由似的。 “本宮今日請臨平王妃過來,正是要說這件事。事到如今,本宮也就不瞞著王妃了。” 皇后微微頷首,撥弄著長長的護甲,掃了一眼程氏身后的人,溫和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是這樣的,前些時候聽說阿青……的消息之后,楚楚她就有些神思恍惚,有些記不住事。” “后來她提出要出家修行,本宮苦勸留不住,只能答應了她。誰知道,楚楚她在那寺廟之中待了沒幾天,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些。如今,更是連人都認不大清,說話間也像是忘了以前的事情,連孩子也不記得了。本宮只得暗中將人接了回來,讓御醫尋了法子治療。她日日念叨著要找娘親,本宮今日才特地將您請了過來。” 皇后緩緩開口,將齊楚楚最近的情況給程氏解釋了一遍,神色中似乎有些悲傷之意,拿帕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