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景岳:“原來如此。” 一個時辰后,他們登上山頂,入眼一片梅林,此時雖不是寒冬,但林中梅花開得正盛,暗香撲鼻而來。 景岳觀察左右,發現這里布置了一種四季陣,寒云宗某些峰頭上也刻有此陣。 他們穿過梅林,便見到一座小院,院中有幾間茅草屋,看上去頗有些凡人農家的意趣。 院外正有六七名修士候著,多半都是來尋寒梅老人的。 片刻后,一位道童走了出來,兩人立刻上前道明來意。 道童:“兩位且稍等,前面還有數位客人。” 景岳:“多謝。” 他們等了一會兒,見前頭的修士各個滿懷期待地進去,又垂頭喪氣地出來,很快便輪到了他們。 道童領他們來到屋前,一入房中,便見到位鶴發童顏的老人正端坐上首。 對方面容慈和,笑問道:“兩位很面生,平日里不常在禹東出沒吧?” 景岳:“正是,我們來自其他陸洲。” 寒梅老人:“你們既為龍衍石而來,可知我的條件?” 景岳:“還請告知。” 寒梅老人請二人坐下,待兩人落座,他緩聲道:“我有幸得一枚龍衍石,本是機緣,但不久前我突破紫府,邁入洞天,如今境界不穩,只能閉關修煉。” 景岳這才明白為何對方愿意將龍衍石讓出來——龍墓中勢必有危險,若是境界不穩貿然入內,一個不慎導致境界跌落,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若是換了景岳,他就一定會冒險,只能說人與人之間性格差異很大。 寒梅老人:“要換龍衍石,只需答應我三個條件。其一,一份天材地寶,助于我穩固洞天境界;其二,一座中型靈脈……” 寒梅老人故意放緩了語調,坦然觀察著屋中兩位年輕人,見他們面不改色,嘴角浮上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尋常的修士,只聽見這兩個條件便打起退堂鼓了,有的甚至還會出言不遜,而這兩人…… “第三,我要你們立下誓約,兩百年中,都得留在散修盟做客卿。” 景岳眉心一蹙,“我可以成為散修盟客卿,但卻不能留在散修盟兩百年。” 他不明白寒梅老人為何要提出如此苛刻條件,而且還是為了散修盟? 寒梅老人:“那便對不住了,請吧。” 景岳與秦燕支對視一眼,又道:“兩百年內,若散修盟有事,我一定全力相助,只是不守在禹東也不行嗎?” 寒梅老人:“不行。” 景岳心里有些窩火,總覺得寒梅老人的條件好似在趕人一般,根本不是誠心要讓出龍衍石,他站起身來,對寒梅老人拱了拱手,“打擾了,告辭。” 出來時,又經過那片梅林,景岳忍不住道:“我感覺他有意為難,這種條件,誰能答應?” 秦燕支:“無所謂,我們再找便是。” 景岳蹙眉:“龍墓開啟就在近日,也不知具體是哪一天,我們時間很少。” 秦燕支突然停下腳步,對景岳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日子你總是很焦慮?” 景岳怔了怔,茫然地看著秦燕支。 秦燕支:“以往遇上類似情形,通常都是你勸慰旁人,如今……” 如醍醐灌頂一般,景岳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有些不對勁,他太過于緊張秦燕支的身體,以至于失了耐心。 “我……” 秦燕支:“你擔心我。” “嗯。” 秦燕支:“但我也擔心你。” 梅花瓣飄然落下,像是飛揚白雪。 秦燕支站在一株梅樹下,表情平和,仿若晴空下的舒卷浮云,繾綣而又淡然,讓景岳也不自覺安寧下來。 景岳微抿住唇,眼睛垂下,輕聲道:“你說得對,就算找不到,我手中還有一枚,到時你一人去便是。” 秦燕支:“為何不是你去為我取來?” 景岳笑道:“那也行,若是我去,一定為你帶回龍骨。” 當日,兩人回了龍門城,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打算明日再打聽龍衍石的消息。 夜半時分,他們正各自修煉,突然,兩人齊齊睜開眼。 幾乎是同一時間,房中悄然浮現一道人影,伸手就朝景岳抓來! 對方出招的一瞬間,景岳便感知到來人足有返虛修為,他立刻化出分身,本體則瞬移至屋中一角。 分身一下被打散,景岳才看清對方樣貌——臉上滿是奇怪的紋路,露出的五指漆黑,像是沾了墨一般。 此人是魔修,景岳可以肯定。 但禹東的魔修素來安分,他和秦燕支又都幻化了容貌,遮掩了修為,看上去與普通修士無異,為何會惹來返虛魔修? 魔修沒想到景岳能逃脫,他愣了愣,就要釋放領域。 然景岳這一百年可沒有白廢,他如今已突破紫府上境,離大圓滿只有一步之遙。 只見他抽出小滄瀾劍輕輕一斬,劍光發出刺眼的光,仿若大日爆裂,同時,景岳激發了一招雷閃,同樣是利用強光短暫蒙蔽敵人的視覺。 他的劍也并非指向返虛魔修,而是破開了一面墻。 趁著返虛魔修瞇眼的一瞬,景岳和秦燕支迅速翻出墻洞,往外遁逃。 魔修急怒,他今日偷襲,事關他的愛徒能否入得龍墓,哪里能讓兩人逃掉,于是尋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可等他追入一片樹林,才發現他追到的只是景岳的分身,兩人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時,景岳和秦燕支正躲在與魔修相反的某座山頭。 隨著他修為的提升,對分身控制更為精準,因此才順利騙過返虛魔修。 秦燕支:“很奇怪,你我的幻化之術還從未被人看穿,就算魔修真能識破,也不至于在人來人往的龍門城與我們作對;但若不知你我真實身份,又為何找上了我們?” 景岳:“此事一定有內情。” 說罷他便低下頭,懷里的藍鳳正支著小腦袋聽得認真,帽子滑下來都沒扶一扶。 “嘰嘰可以!”它立刻看懂了景景的暗示,簡直渾身有勁,撲騰著翅膀飛入黑夜中。 一炷香后,藍鳳回來了。 “景景!不好了!”藍鳳撲入景岳懷中,翅膀不住比劃,“那個寒梅老頭死掉了!” 景岳大驚,“他如何死的?” “他說是被景景和流氓子害死的!” 景岳:??? 藍鳳急道:“嘰嘰偷聽到他們說,寒梅老頭今日見了你們,就沒有再見外人。你們走后不久,散修盟盟主來找老頭子,小道童引盟主進門,就見到寒梅老頭重傷瀕死,死前他還說是你和流氓子易容成了兩個青年,搶走了他的龍衍石,還對他下了毒手!” 景岳頓時明白了,多半那返虛魔修得了消息,便想趁著散修盟的人沒到,從他們這里奪一枚龍衍石。 畢竟有龍衍石的人都藏著掖著,寒梅老人又有散修盟做靠山,等閑不敢招惹。而他和秦燕支背后勢力離禹東很遠,出了事也鞭長莫及,等人趕來禹東,魔修早就跑了! 但他仍有不解之處,“寒梅老人,如何知我和燕支的身份?” 秦燕支也從藍鳳的比劃中猜出大概,同樣疑惑,“你我化身連韓廣都無法看穿,當日若非我出招露陷,韓廣都不知我也在,而且,我沒聽說過寒梅老人精通幻化之術。” 景岳:“關鍵是,他死了,死前還將兇手的帽子扣在我們頭上。” 到底是真有人扮作他們的樣子殺了寒梅老人,還是對方有意陷害? 兩人沉默不語,半晌,景岳問道:“嘰嘰,散修盟盟主是何反應?” 藍鳳抱住景岳,委屈道:“他帶了好多人拿著畫像找你們,還把我們住的客棧包圍了。” 景岳皺眉,“雖說寒云宗與散修盟素來沒什么交情,但我沒想到,他竟一點面子也不給。” 別說他的身份,就是秦燕支,在正道中也很有臉面。 秦燕支:“多想無益,今夜我們不好進城,等明日再打聽。” 景岳:“也只好如此了。” 次日清晨,景岳和秦燕支重新幻化了一番,隨著人流悄悄混入城中。 為謹慎起見,兩人索性化作女子,扮成了一對姐妹。 秦燕支還是頭回見景岳扮女子,心里有些遺憾,畢竟不是對方本來的樣子。他不禁想到多年前,兩人送地幽狐內丹到秦家,景岳就被秦老家主誤當成姑娘,當時,景岳還問自己他像不像女人? 盡管已過多年,但秦燕支依舊能清晰回憶起對方的神態,和每一分細微的表情。 不過那時候他也不知,眼前之人就是他命定之人。 此時,城里已經很熱鬧,不但有散修盟的修士到處巡查,街上也圍著不少人。 “聽說了嗎?景岳和秦燕支為奪寒梅老人的龍衍石,將人打殺了。”這是禹東本地修士。 “景岳?哪個?寒云宗那位?”這是外來修士。 “不是他,還有誰那么大膽?散修盟正到處找他呢。” “不可能吧?以他倆的身份,至于為了一顆龍衍石殺人嗎?” “你不知道百年前秦燕支被韓廣所傷?聽說一直也沒見好,連劍魂也催動不了,他們趕著去龍墓找機緣呢。” “就是,寒梅老人為人素來正直,他死前親口指認景岳和秦燕支,還能有假?再說了,那兩人若是沒有傷人,為何提前逃跑?不是做賊心虛嗎?” “散修盟敢這么不給寒云宗和萬銘劍宗面子?” “嘁,這里可是禹東!有龍殿坐鎮,他們兩宗再強勢,也不可能冒著與龍殿沖突的風險,把手伸到禹東來!” “也是,如今正道風聲鶴唳,寒云宗又與魔道和妖族都結了大仇,若是再得罪龍殿,影響了正道大局……” 景岳和秦燕支默默聽著。 雖說散修盟同屬正道,但位于禹東,算是自成一國,素來被其它正道門派邊緣化,就連值守定妖山也不見他們。上回寒云宗召大能共商“魔胎”一事,也沒有邀請散修盟中人。 何況,身為散修,對有大門大派做靠山的弟子,多半有幾分看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