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取走阿旺的頭顱,景岳對跟在身后的白狐道:“做得很好。” 那名白狐低著頭,無比恭敬道:“多虧了大人。” 若沒有錢粟,他從未想過能不費吹灰之力殺死阿旺。 “好了,出去吧。” “是!” 白狐退下,秦燕支道:“咱們就等在這里?” 景岳:“外面有魏道友和小酒呢,讓他們痛快一場。” 也許很殘忍,但對人族修士而言,殺妖是責任,也是樂場,反之亦然。 一刻鐘后,鷹族營地傳來一聲劍鳴,正殺得興起的阮酒立刻收劍,往原定路線退走。 魏陣圖拔出插入鷹妖身體的長劍,吹了聲口哨,大多數狐族也跟著他一同撤退。 但總有些狐族殺得忘我,他們眼前是毫無準備的鷹族,被錢粟大人的計劃徹底隔斷了救援和退路的鷹族,如同案板上的魚,讓他們陷入狂歡之中。 他們不舍得退,但沒有人會等他們。 景岳回頭見到火光中依舊執著的十來只狐妖,冷笑一聲,并攏雙指,以指為劍,劍氣突破空氣的阻礙,于半途中發出沉悶的音爆聲,而后瞬間炸開,不分敵我地射向營地里所有存活的妖物。 其他狐妖震懾于他的冷血,有人急道:“大人,他們可是狐族!” 景岳:“我早就說過,不服從,就得死。” 要立威,除了實力之外,還須有鐵血手段。 他不想再針對此事分辯,景岳縱身一躍,率先往狐族營地遁去。 狐妖們面面相覷,盡管錢粟的確反復提醒,但他們沒料到對方會執行得如此果斷。 可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一聲嘆息,趕緊跟上。 就在他們離開半刻鐘后,龜族格薩得到了消息,可等他趕到時鷹族營地已成焦黑一片,三千鷹妖僅有半數存活。 格薩暴怒,當即下令追擊狐族,一連追了半個鹿野草原,卻連半個狐族影子都沒瞧見,反而遇上了贊布。 格薩只當這是狐族設下的埋伏,他誤以為狐族的真正目的是要引他出來,進而伏殺他,當即又驚又懼,不等與贊布對上便匆匆逃遁。 贊布也是一臉莫名,他是聽手下說格薩帶人殺來了過來,還以為龜族要提前發動進攻,只得倉促迎戰,心里正是沒底,哪知格薩就逃了? 而等他回了營地,明白了來龍去脈,簡直喜不自勝。 “好!好!好!”贊布大笑著拍拍錢粟的肩,“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助力。” 贊布口中的助力乃是停在景岳肩上一只昂首挺胸的灰小雞,他此時已知,小雞本是錢粟在人間時圈養的寵物,錢粟見它略通人性,便以妖力點化了對方的靈智。 此雞外形與小鳥近似,妖氣極淡,很容易被當做普通鳥兒,不予防備,加上它受過錢粟調教,最擅長隱匿竊聽,作為探子再適宜不過。 一開始,就連他都忽視了帳中還有只妖獸,起碼有半柱香的時間才察覺。這也就意味著,若是錢粟心懷不軌,想要探聽營中大事,他也有可能著道。 但贊布很快否認了這個猜想。 錢粟的手段看似厲害,可只要得知關鍵,讓人有了提防,便再無用處。 既然錢粟能坦白告知,自然不會用在他身上。 “你這法子倒有些像人族,聽說人族作戰時,也曾利用鷹鴿等馴養過的禽類探聽消息,我歷來不信這些,沒想還真管用。” 景岳干笑兩聲,若不是早知妖族向來不喜這些偏詭的手段,他這粗陋的法子哪里用得上? 當日,贊布對景岳好一番褒獎,但依舊沒有任何封賞。 可過了幾天,景岳卻得到了來自狐皇的詔令——他成為了贊布麾下一員主將,統領第一軍兩萬狐族,而康籍則是他的副將。 至于此前一直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杜迦,僅僅他手下一員小將,不過領了兩千狐妖。 因此,此后一段日子杜迦見了他就躲,哪里還有之前的囂張? 時間飛速流轉,龜狐大戰一觸即發。 獨屬于景岳的營帳中,魏陣圖吸收完一枚妖丹,嘆道:“煉化妖丹對修為的增長果真很快,只是很容易根基不穩,等回了人界,我還得閉關數年。” 阮酒也喜道:“我師尊說,富貴險中求,我雖不求富貴,但冒險來妖族一趟也值了。” 他如今已突破紫府中境,比景岳還高出一個小境。 景岳笑道:“很快還有一場硬仗,一旦獲勝,咱們多半能見到狐皇,若能得到狐皇看中,咱們便有機會探得族隱秘。如此,才真不算白來。” 幾人相視一笑,皆是信心十足。 東方地平線染上了一抹緋紅,如同天際一道傷痕。 鹿野草原上,狐龜二族大軍靜靜對峙,當大日透出一線金邊,贊布令旗一揮,戰鼓與號角齊聲響起,隨后大地震顫,數萬妖族毫無章法地沖向敵軍陣營。 在這些妖族中,正有景岳所掌的第一軍。 狐妖們看似沖得亂七八糟,但若仔細辨認,便能發現rou身最強的狐族沖在最前,而擅于術法的狐族則緊隨在后。 妖族,論體質與修煉天賦都遠勝人族,可百萬年來一直被人族壓制,是因為他們輸了腦子。 盡管只是最簡單的排兵布陣,對妖族而言卻也陌生,妖族間的戰斗從來是直來直往,一切憑武力取勝,人族的很多手段,對他們而言皆是旁門左道,不屑為之。 雙方交戰,烈烈殺氣,直沖陣云! 景岳并未動手,此刻的他正站在一處高坡上眺望戰場,觀察形式。 第一軍受他cao練,雖做不到如臂指使,但在妖群里格外突出——其他妖還處于混亂的廝殺中,第一軍卻已輕易殺出重圍。 由灰狐組成的rou盾極為強悍,此時紛紛顯化原形,尖利的爪牙甚至能劃裂龜殼,更別提還是人形的龜族,一對上便被一擁而上的灰狐撕得四分五裂。 以往狐族總是分散而戰,灰狐rou身再強,單一對上巨龜也不占上風。但這一次,他們不但合作進攻,身后更有赤、紫、黃狐輔以術法,第一軍仿佛移動的炮臺堡壘,將擋在他們前方的所有妖物毫不留情地碾碎。 意料之外的戰績,讓這些妖物漸漸自得,他們被鮮血和死亡刺激,漸漸回歸狐族本性。 杜迦原本對錢粟的安排心中存疑,但見到如今威勢,他當然不再有異議。可第一軍既然已強橫至此,為何還要時時停下來等待狐族大軍?好似被束住手腳一般。他們為何不能直接沖入格薩的護衛妖軍,于亂軍中取格薩性命? 杜迦念頭一生,便再也控制不住。他不奢望憑自己能殺死格薩,但他完全可以將格薩的羽翼剪掉,讓格薩一人對上羽翼豐滿的贊布大人! 他對手下親信使了個眼色,后者接到命令,有一瞬間的猶豫,但還是乖順地將消息通傳給其他狐妖。 一些狐妖表示疑惑,一些狐妖則欣然同意杜迦的部署。 杜迦清點人數,足有接近半數愿意隨他拼殺一場,足夠了! 他領著這七八百只狐妖悄然離隊,往格薩方向潛行。 盡管狐族以前從不布陣,但杜迦此時也能看出錢粟的陣型并不難,不就是rou體強橫的在前,攻擊強大的在后?杜迦自認看穿一切,他相信,錢粟可以做到的,他也可以! 然而還不等他們脫離隊伍,不知從哪里鉆出一把長劍,眾目睽睽之下將杜迦肢解! 數百狐妖此刻都聽到了錢粟冷冷的聲音,“不服從者,死。” 眾妖都是一抖,他們的頭腦漸漸清醒,終于想起錢粟這位將領的脾氣,一個個夾著尾巴飛速回到陣中,繼續往前推進。 廝殺聲震耳欲聾,碧草早已染紅,好似燃燒的火焰。 草原處處是焦黑的深坑,和一道道粗大的裂痕,就像是深淵的血脈。 備受壓制的龜族終于發現了狐族勢無可擋的關鍵之處,格薩道:“繞開那支灰狐最多的大軍,從左右上下四路攻擊!” “尊令!” 龜族分出一部分沿左右包抄,僅存的鷹族與蟲族分別上天入地。 景岳見狀,對身后幾人道,“該我們上了。” 四人一動,秦燕支指揮著飛狐一族直沖上天,阮酒則領著請狐族沒入土中截斷蟲族攻擊,景岳與魏陣圖分去左右,身后各自跟著擅于幻術的迷狐、白狐一系,以及擅于控制的黑狐一族。 第一軍上下左右盡數補齊,與中路同進退,勢如破竹,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龜族大軍中心。 隨著第一軍越沖越猛,狐族氣勢高漲,龜族自然勢弱。 格薩已是方寸大亂,眼見己方人馬傷亡慘重,被步步逼退,即將退入草原之外的一處峽谷。 而一旦進入峽谷,也就等同于放棄鹿野,輸了此戰。格薩很想死守,可目前的局面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損失! “撤!”無可奈何,格薩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 “報——”有狐妖上前對景岳道:“錢粟大人!龜族已開始后撤,他們似乎要退入峽谷。” “峽谷?”景岳一挑眉,他當然知道附近有一座峽谷,只是…… “那就不必追了,圍住峽谷便是。” 狐妖不解,但他不敢多問,只道:“其他幾軍……” 景岳:“我去找贊布大人。” 誰也不知錢粟與贊布說了什么,但贊布卻下令狐族不再追擊,只讓第一軍包圍了峽谷。 格薩心慌之下來不及多想,可當他們進入峽谷時,卻見峽谷前后入口突然被山崖藤蔓封住,左右兩面山坡上聚滿狐族,他們引水灌入峽谷中,更有雷狐往水中釋放一道道狂雷。 峽谷中的水越來越深,龜族本不懼水,可水中生雷,卻有極強的殺傷力。 不僅如此,他們頭頂不斷有攻擊降下,一時慘叫聲連連不絕。 阮酒愣愣道:“他們為何要逃到這里?” 景岳:“……或許他們沒聽過人族的成語。” 阮酒:“啊?” 景岳:“甕中捉鱉。” 等峽谷已成一汪湖泊,湖水都被龜族鮮血染紅,漸漸平靜下來。 景岳令旗一揮,“隨我過谷,繞過桑都林,殺入鋸齒城!” “是!” 鋸齒城乃龜族一座重鎮,護衛著龜族皇城。 此時,城主莫提正于府中與幾位好友飲酒作樂,等待著前方傳回龜族大勝的消息。 他們認為龜族必勝,只因這十余年來,龜族對狐族作戰從無敗績,他們許久沒有品嘗過失敗的滋味,其中酸苦早已淡忘。 “只要拿下鹿野,我們就能攻入羽城,一旦占領羽城,距離狐族皇城不過百里!” “狐族要么歸順,要么……” 幾只龜妖暢想之際,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莫提一愣,笑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