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莉莉倒不是不喜歡這種狀態。 公事說完,她還有自己的私事,只是難以啟齒。 再站一會兒,冬兵看她搓著手,估計是因為他在,說不出別的什么話,實在有些煎熬的樣子,垂在身側的金屬手輕輕握了握,轉身朝門口走。 他的氣息驟然離去,莉莉猛然抬頭,趕緊跟上去:“誒,你……” 小跑著有些快,到他身后,也許是急了,鬼使神差地便去拉他的手。 事后想想,哪算鬼使神差,不過是把想了好幾天沒能完成的事情,借著那一點子意外與話來不及出口的急迫終于實現罷了。 溫軟的手指突然便送進他的掌心里,其實有些用力,于冬兵而言卻如貓兒輕輕按了一下。 莉莉手伸過去拉他,腳上小跑著差點沒剎住,險些便在他回身時一頭栽進他懷里。 隨后意識到都對他做了些什么,觸電一般,趕緊把手縮回去。 事后再想想,恨不能一頭撞在墻上。 手拉都拉了,卻敵不過油然而生的心虛,輕易便把到手的機會丟出去,白白浪費她迎上他目光時加厚兩倍的臉皮。 冬兵的目光漠漠然掃過她的臉,再落到她造次的手上。 莉莉趕緊把手背在身后,自我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走得太快,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這是把鍋甩給他。 莫名背鍋的那男人今晚也確實有著極好的耐性和脾氣,沒說話,但也沒走,大概要等著她再度開金口把旁的重要的事情說完。 莉莉在他情緒莫辨的目光凝視中又鴕鳥一樣低下頭,慢慢道:“我今天看了一下日歷。這個星期的星期天是我的生日。” 星期天。算算也就還有兩三天,眨眼便到了。 雖然是孤女,沒了父母疼愛,她便加倍疼愛自己。從小到大,莉莉每年都會給自己慶祝生日。最近有些忙,若非偶然翻到日歷,竟是要忘記了。 冬兵眸光一動。 莉莉不知道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只望著她踩在地板上的短靴的靴尖,很想快快地一口氣說完,卻最終像擠牙膏一樣擠出句邀請的話:“那天你有空嗎?” “如果有空,我可以邀請你跟我一起過生日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了大家的入v祝福呢!親親我寶的小臉!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晉/江/獨/家) 說完才發現臉頰不知什么時候發起燙, 用手背一碰,肌膚之間傳遞的不僅僅是體溫,還有無比期待他回答的心跳聲。 砰砰砰的,回響在她胸腔里, 實在很吵人。 他又不說話, 屋子里這樣安靜, 唯恐被他聽了去,莉莉轉過身飛快地按了下胸口。 但是按完胸口,冬兵依舊沒有回答。 他望著她,眉頭卻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微微蹙緊了。 莉莉注意到他這點子表情變化, 心跳被喊停似的逐漸慢下來,其實是有些失望, 但知道他身份特殊,并不能夠隨意承諾,即便能,也不一定要為著她做什么承諾, 手指一捏,便飛快地改口:“可能是我記錯!沒那回事,你……周末不用來啦。” 這小女人出爾反爾的速度真是極快。 冬兵還未動作,她便急吼吼地跑去替他開門,送客的態度格外殷勤:“拜拜。下次見。” 手揮得都能扇起風, 小臉沖著他說話,眼睛卻是不再看他了。 冬兵沉默地盯著她,眉頭蹙得更緊, 方才被她拉過的大手輕輕動了動,瞧她著急趕他走的樣子,終究按耐住動作,如她所愿轉身離去。 哈雷的發動聲聽起來便有些無情。 莉莉默默關上大門。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個。 她走回小客廳,端起白熊杯,把沒喝完的牛奶抿一口進嘴。 余光瞥見冬兵喝過一口的桃子果汁,甜甜的液體方才沾了那男人的唇,令那兩片薄薄的唇瓣潤澤起來。 她左右望望,明明無旁人,卻依舊感覺做賊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輕輕撫了下他碰過的杯沿。 趕快縮回手。 “真是刺激。”她咽下牛奶,自言自語道。 隨后終于垮下小臉,蔫了的茄子一般,哪里還有方才催冬兵走時半點擠出來的笑容。 “我果然是……”莉莉把杯子放回茶幾,向后一倒,整個人呈大字躺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說話都是認命的語氣,“果然是個百分百的斯德哥爾摩。” 哪里還用讀冬兵的心。她自己的心此刻都一團漿糊,黏黏的不知都混淆著什么雜七雜八的念頭。 她想起山迪詫異問出的那句“你喜歡他”,此時是賭了氣地,小聲把當天的回答原封不動念一遍“喜歡他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愁死人而已。 大約是一開始便沒有個好的開端,注定了今年的生日要過得格外坎坷。 莉莉的身體一向很好,大半年也極少見頭疼腦熱,但在小客廳的地板郁悶地躺了有個把小時,爬起身洗澡睡覺,第二天竟掙扎地起不來床。 頭跟綁了鉛塊一樣沉重,一動便疼得直皺眼睛,身上也一陣一陣地發冷,想開口抱怨一聲“怎么回事”,發現喉嚨也很腫痛。總之從頭到腳,似乎沒一處好的地方了。 金發凌亂的小妞在床上裹著被子跟河灘上奄奄一息的魚一樣熬了良久,好容易積攢些許力氣,拖著沉重的身體探出身子,打開床頭柜拿出龜殼醫藥箱,頭暈眼花地摸到體溫計,對著額頭按了一下。 上頭的溫度看得她想嗷一聲,奈何嗓子疼,嗷不出來,咸魚般又躺回去。 發高燒。不友好的熱度,差點便能在額頭上煎個雞蛋當早餐。 家里倒是備著常用藥,莉莉再任著體溫炙烤一會子,支撐起上半身,靠著床頭,在醫藥箱里摸出退燒藥。 手邊沒有水,便用軟綿綿的手拆了兩顆膠囊丟進嘴里,打算干干地咽下。 仰頭咽到一半,膠囊卡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硬生生噎得她彈跳起來,沖到浴室,從水龍頭下接了一點水送進嘴里,才沒從發燒折騰成丟了命的冤案。 生病要及時吃藥的道理,自古以來都是沒有錯的。 躺回去重新睡了大半天,直到被饑腸轆轆催醒,莉莉再度睜眼,精神便比早上額頭guntang的狀態好上許多,至少力氣恢復大半。 拿出體溫計重新測量,還有些低燒。 莉莉滑下床,腳步虛浮地下樓去做飯補充體力,看著滿冰箱的食材,肚子饑餓,卻絲毫沒有胃口,簡簡單單地煮點面,吃完再灌上一大瓶水。 平時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勢頭當真是猛如虎。 這老虎糾纏著她,直又過了兩三天也沒見有多褪去的意思。 “現在是重感冒了么。”湯姆在電話里關切地問,“需不需要去看你?” 他不知什么時候悄悄關注了她的推特,看見她發出條因生病郁悶不已的動態,便主動打電話過來慰問。 “不用。”莉莉此刻講話都帶著濃重的鼻音,整個人包成一只圓圓的被包,蜷縮在床上,時不時地從青蛙紙巾盒里抽一張面巾紙,“死不了。” 她這頭豪言壯語,待掛了電話,看著手機里提前一天設置、現在跳出來的生日提醒,可憐地嘆了一口氣。 突然生病。明天生日,冬兵不會來,她要一個人過。 往年也是一個人過。好在沒有堅持請他來。不說他可能有任務,就算沒有,她病懨懨地也實在很掃興。 壽星身體不適,第二天的生日果然就過得格外慘淡。 白天的時候,莉莉趁著精神好,到院子里曬太陽,順便把周圍長出來的雜草輕輕拔掉。 小時候偶然聽孤兒院的阿姨提起她出生在晚上,于是向來晚上才吃生日蛋糕。 今年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打算等病好一點再出去買。 窗外的夜色漸漸深下去,莉莉穿著睡衣光著腳慢慢走進廚房,端出中午放在白盤子里的一只小小的杯子蛋糕,插上蠟燭,用打火機點了火,閉上眼睛靜靜地許個愿。 她私心里……有點想冬兵來。 但這年頭剛冒出個苗苗,便被她“不了不了”地掐了去。 萬一實現不了,豈不是白白浪費她的生日愿望。 莉莉第二想要重感冒快一點好。 睜眼吹蠟燭,她心滿意足地輕聲對自己道“生日快樂”,鼓起腮幫子一口氣將蠟燭吹滅,叉子叉起蛋糕,吃得干干凈凈。 距離生日過去還有將近兩個小時,她閑得無聊,又不打算睡覺,臥室里亮著燈,小人兒戴著耳機在床上滾來滾去。 眼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滾了一圈又一圈,家里依舊靜寂,房門口也空空蕩蕩,沒突然出現個人影。 莉莉把臉埋在被子里。 這么慢慢地等著,即便不太想,零點還是如期而至。 日歷上的日期翻過一頁時,手機鬧鈴響起來,莉莉抬起頭,小臉平靜地,爬到床邊,把放在床頭柜的泡騰片丟進馬克杯里,瞧著白水骨碌骨碌微微翻騰起來,雙手捧起杯子慢慢地把水喝下肚。 補充維生素c的泡騰片有點催眠作用,卻也沒那么快起效果,她盤著腿坐在床沿,低頭玩手機,俄羅斯方塊慢慢地落下來,湊成一行消除了去。 漸漸地,視野里的一只方塊重影成兩只,移來移去,明明要放到左邊,手指滑過去,卻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右邊。 她的指尖再落到屏幕上,便停住不動,腦袋雞啄米一樣點著,睡意分明爬上臉頰,眼皮合起來,眼睫柔柔地耷著。 盤腿坐的姿勢不利于睡眠,更容易頭往前摔個倒栽蔥。 莉莉每次用這種姿勢打瞌睡,都會不受控制地一頭往前栽倒,今次也沒有例外。 床有點高,這么面朝下地摔下去,可能要把原本便紅紅的鼻子磕個青腫。 身體失衡的一瞬間莉莉倏然驚醒,“啊”地一聲,要伸手抓住床單已是不及,往前倒過去,卻沒有同地板親密接觸,而是撲抱住不知何時站在床邊的黑影的腿。 莉莉下意識抱住那男人的腿,待保持了平衡,睡意也驅散些,才意識到誰在她跟前,睜大了眼仰脖望去。 他竟真的來了。 冬兵今晚可能是真的有任務。眼周涂了從前她見過的漆黑的軍用油彩,戴著面罩,額上蒙著一層薄汗,連胸膛也有些微微起伏。 莉莉以為自己在做夢。 但她觸碰著的,確確實實,是他近在咫尺的體溫,小心地用手按一按,腿的觸感也非常真實。 她很沒有形象地張大了嘴:“你……” 嘴張到一半,心里頭五味雜陳,粉唇又扁扁的。 許是生了病的緣故,這會子看見他,很矯情地生出點委屈,倒沒有半點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