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不回頭則已,腦袋還未完全轉過去,黑閃電便鬼魅一般急速飛出視線,不知甩開她幾輛車的距離。 方知不可大意。 莉莉的小臉都要鼓成氣球,嗷嗷地叫出聲,不甘心地駕著杜卡迪再度追趕。 這一場突然開始的夜色中的激烈追逐似乎沒有盡頭。一座城市這么大,道路連著道路,彎彎繞繞,總能一直開下去。 莉莉的優勢,似乎只存在一開始疑似冬兵失水準的那段距離里,被他陡然超了一次車,后頭便怎么追趕也追趕不上。 但不至于放棄希望——她怎么追也沒有追丟他。 尷尬與郁悶好像全在涼徹的夜風里吹散盡凈,她臉上氣鼓鼓的神色,開到后來,全換作唇角止不住的被刺激與暢快勾引出的笑意。 偶爾有被超車的路人捕捉到這抹笑容,誘得看癡了眼。 今晚才懂得開重機還可以這樣酣暢淋漓。 莉莉不知道冬兵要去什么地方——他的形跡不可捉摸,無處追蹤,卻漸漸被不斷追逐著他的狀態慣得膽子大起來,決意要看看他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這么想著,他轉彎,她便也跟著飛快轉彎。 兩旁飛快倒退的夜景成了流逝的色彩斑斕水——她無暇去看究竟到了什么地界。 但冬兵開始減速了。 他減速,莉莉跟著減速,逐漸覺出不對勁來。 周圍的建筑分明很眼熟,越來越眼熟。 她突然覺悟,剛要開口喊他,卻見那男人又一個急轉彎,即刻沒了蹤影。 就是不馬上去追他,莉莉也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她松懈了握把手的力氣,慢慢繞過轉角。 轉角過一點點就是她家。 但開著杜卡迪停在院門口,抬眼望去,莉莉的呼吸卻驀地停了幾秒。 無論如何忘不了此時此刻于這巨大深藍天幕下所見到的畫面—— 那個身披夜色的男人背靠停駐的哈雷重機,緩緩摘下頭盔,夜風將他的深褐的發吹得很凌亂。 他知道她到達,所以望過來。 那對暗綠的瞳完完全全褪去了他慣常的冷漠,無聲望著她,一瞬間竟似有抹笑意。 莉莉呆在那里,一時之間失了言語。 ……只是恨好景不常在。 她不過眨眨眼的功夫,手里頭盔掉下去,破壞了似有若無的氛圍,再彎腰撿起來時,冬兵便又是一副冷臉。 “……” 莉莉反應也很快。 她立馬就慫,推著杜卡迪慢慢地進了院子,知道擅自跟蹤他不對,硬著頭皮小小聲打招呼,甚至沒來得及理一理同樣被吹亂的金發:“這么巧,你也……回我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三章合一,將近八千五,我盡力了,手抖得不行 愛你們(憔悴)這章我們來那個一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晉/江/獨/家) 話音剛落, 便很想狠狠咬一下舌頭,把方才說的話收回來嚼爛了吞進肚子里去。 小臉便訕訕的,把杜卡迪停在冬兵的軟尾司令旁邊,看他垂斂了眸, 不再看自己, 躊躇地站在原地, 不知該不該開口說話。 房子里沒有亮燈,一時之間周圍靜悄悄,不知道還以為情侶吵架,相對站著生悶氣。 又不像。 冬兵雖然習慣性地冷著臉, 但并沒有那種嚇人的氣場,把頭盔放到哈雷重機上, 高大筆挺的身形非常好看。 他本來就十分好看。 倘若方才出現在他眼眸里那淡淡的一點子笑意并非幻覺,真是誰見了也要怦然心動。 莉莉的手閑不住地擺弄擺弄她的杜卡迪。總是不聲不響,實在憋得慌。 不可能兩個人就這么在外頭飲夜風喝晨露地站上一宿,她也還有話同他說。 于是抽搐老半天, 還是鼓起勇氣往冬兵跟前湊了湊,軟語道:“你今晚是不是沒有任務……進去坐坐怎么樣?” 張嘴時起了一陣風,她吃到幾根任性飛到唇畔的頭發,抬手撥開去,有些期待地繼續望著身前的男人。 然后便分神去看他垂放的大手。 她握過好幾次, 自然知道那是又寬又有力,收攏便能捏斷一個人的咽喉。 不知現在裝作不經意地碰一碰,會不會被打。 他倒是又給了眸光來看著她的。 這小女人很乖地低著頭, 金發有幾縷糾纏作一塊,因著發質軟滑,想是伸了手指理一下便能解開。 莉莉等了一會兒,看他不動身,慢慢地又開口:“我有話跟你說。進房子里去,好不好?” 她說著往房門口的方向走幾步。轉頭看他確實默默地跟上來,才很放心地掏出鑰匙開門。 一路追著他跑的這茬,冬兵不主動追究,她干脆假裝性失憶地蒙混過去,進屋把頭盔隨意地丟在小客廳,溜進廚房,聲音又很活潑地響起來:“你喝什么?家里有牛奶和桃子果汁。泡咖啡也可以。” 莉莉在冰箱里倉鼠扒糧樣地抱出兩大盒飲品,放到流理臺上。 冬兵不說,她就自作主張地洗了杯子,給他倒果汁。 外頭的那人站在小客廳里,也不坐,視線掃了一圈,不知在看什么,又好似什么都看。 莉莉一個人住,買的房子并不很大,她又喜歡買東西,便隨處都有些小玩意兒,每個角落都布滿她的生活氣息。 來過幾次,冬兵對這里很熟。 所以發現小茶幾上的抽紙套了個新買的青蛙抽紙盒,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大概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莉莉拿著兩個杯子出來。 頭發與小臉俱是借著廚房水龍頭的水簡單整理過了的,她編了條馬尾辮,用手腕上的小發繩扎起來,走路時辮梢便在背后輕輕地一擺一擺。 “給你。”她把裝著果汁的杯子遞給他,怕他又不接,趕忙地添了句,“拿著好重。” 杯子便進了那金屬的大手里。 依舊是上回他來,她給他用的那個憨態可掬的熊貓杯。 莉莉手里捧的杯子跟那只有點像——不過是沒有黑顏色的白熊,臉頰上還有兩團略顯猥瑣的腮紅。 她杯里裝著牛奶,這會子正低頭喝了滿滿的一大口,臉頰鼓起來,嘴巴周圍沾著一圈白白的牛奶漬。 莉莉覺察到冬兵始終沒有動彈,抬頭去看,見他盯著自己,目光相觸才別開眼,不明所以吞下嘴里的牛奶,問:“不喝,你不口渴嗎?” 忽地看見自己手里的杯子款式,以為他方才其實是在看杯,連忙道:“這兩個杯子不是一套的。” 睜著眼睛說瞎話,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明就是一套。她在超市看見情侶組合裝打折才買回來,給他倒水的時候找不到旁的杯子,便拆開來用。 但這話分明又很奏效。 冬兵聞言,緩緩抬手,薄唇貼著杯沿,她只看他喉結微動,喝了一口下去。 他的一口是她的一大口了。 莉莉總是喜歡喝甜膩的東西,桃子果汁流進口腔,便唇齒間都是甜甜的味道。 冬日戰士大晚上在別人家里喝果汁,說出去連皮爾斯都不信。 一旦這個男人不兇,莉莉就順著桿子往上爬,動作言語都隨意起來。 她伸了舌慢慢舔掉唇畔殘余的奶香,又蠢蠢欲動地盯上冬兵的手。 倘若更進一步,能碰到臉也行。 只是現在即便面對面站著,他跟她的距離是背后來只手一推便能撞在一起的這般近,也還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滿足她這點鬼鬼祟祟的小心愿。 要莉莉直接再提起那天的事情,叉腰問他“你到底聽沒聽見”,卻又做不出來。 好在只面對冬兵這么優柔寡斷,否則被皮爾斯得知她在工作上也這般,在九頭蛇的飯碗可能要被摔得七零八碎。 但念及山迪抽血那日發生的事情,莉莉終于還想起有話要問他。 “詹姆斯。”既然講正事,小臉便有些嚴肅的了,“山迪存的那些影像資料,你動過嗎?” 冬兵原本要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幾上,聽見她這樣問,動作便微微頓了一頓,直起身時道:“沒有。” 終于開了今晚第一次口。 莉莉有點吃驚,隨即同朗姆洛一般進入摸不著頭腦的疑惑狀態。 朗姆洛掌握的情報比她少,她以為是冬兵,然而如今他一口便否認了去。 他說沒有就是沒有。他沒必要撒謊。 “可是……”莉莉也把杯子放下去,細眉因思索而微微蹙起,“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要刻意把那天的影像刪除掉?” 冬兵沒回答。 看他的反應,想是連山迪丟失影像的事情也還不知道。莉莉便同他說了大概,重新理一遍,也還是沒有頭緒。 倘若暗中刪除資料的那人對她與冬兵沒有敵意,倒不妨靜靜等待朗姆洛把他找出來。 其實最緊要的并不是山迪抽取莉莉血液未遂的經過,而是她看見莉莉同冬兵說話的那一點子片段。 而莉莉能想到的事情,冬兵自然一早便想到。 薄唇抿緊成一線,連同那暗綠的瞳人也有些蒙了霜。 “我會找機會弄清楚。”莉莉對他道。 然后其實……除了說這些,好似也沒別的重要事情了。 兩個人又陷入無法言說的奇異的沉默,相對站著,任時間一點一點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