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誒……”莉莉弱弱地道。要問第二遍,卻是拿不出什么勇氣了。 也沒有力氣。 山迪不知從哪里得來的麻醉劑,非常害人,她到現在都軟著動彈不得。 偏偏只麻痹手腳,疼痛還能清晰感知,要這種藥來有什么作用。 莉莉便瞧著冬兵走向昏倒在地的山迪,將她掉落的注射器跟用來裝血的小瓶子同剛剛收拾的東西裝作一袋,袋口扎得緊緊。 山迪處心積慮找了今天這么個機會,又耐著性子等莉莉放松警惕才用藥抽到的一管子血,如今她要是醒著,看見一番努力全付諸東流,不知道會展露出何種表情。 大概會少幾分欠扁的笑意,果真如此,莉莉真是要鼓掌稱慶。 莉莉不知道冬兵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但既然他在,也就不太需要擔心在事情處理好之前有其他特工闖入。 “我要洗掉她一點記憶。”她看他收拾得差不多,慢慢道。 嘗試著握了握椅子的扶手,發覺還是蚊子手一樣軟綿綿,求助的目光便又投過去。 冬兵聽見她說話,也看見了她有點郁悶的表情。 但他一時沒有動,垂眸盯著山迪,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事需要思考。 莉莉眼里疼得汪出的一圈兒薄薄的淚水,經過這會兒漸漸蒸發了去,小臉也總算恢復點血色,沒有那么難看。 不難看,卻又有點郁悶。 大佬,你倒是看看我啊。難道山迪很好看嗎。 她這邊正在心里嗷嗷吐槽,一抬頭卻見冬兵已到了跟前。 仿生電子手臂稍稍用力也總帶著輕微的機械運作聲,他湊近一點,雙臂在莉莉后腰與腿彎一扶一攬,她整個人便都離了椅子,偎進他懷里。 澄碧的眸驚得圓圓,連帶著粉唇也微微翕張,整張臉上寫的訝異,甚至不用翻譯便清晰明了:她本以為他會把山迪弄過來。 心臟登時跳快了兩拍。 手腳軟得不能動,腦袋卻不肯安分,她抬起頭去瞧他的臉,臉頰蹭著他胸膛yingying的戰服束帶,硌得不是很舒服。 仰脖望見的是冬兵蒙了大半張臉的黑面罩,她此時與他距離極近,能夠聽見藏在面罩級的、他輕輕的呼吸聲。 那雙暗綠的眸在望著地上的山迪,沒分目光給她。湊近了看,將他漂亮的虹膜都瞧得清清楚楚。 懷里這小女人面對他話都說不全,總吞吞吐吐地就沒了下文,身體倒是比口舌更大膽些,動來動去,每時每刻都在刷存在感。 九頭蛇里如果有所謂的狗仔,偷摸著進來瞧見冬日戰士抱著個女人,恐怕眼眶都要驚掉。 只是那記錄八卦的筆,卻是無論如何不敢抬起來的了。唯恐看不見第二天早上的太陽。 莉莉仗著冬兵不看她,偷偷打量的目光便漸漸正大光明起來。 豈料這男人突然轉下眼珠來望了一眼,四目相對,當場抓獲,她馬上受驚的兔子一樣把頭埋下去,假裝無事發生。 要嚇死人啊! 冬兵面上的神情卻沒怎么變,仍舊冷漠地,抱了她,軍靴往前走幾步,停在山迪身側,俯身將她放下去。 其實同他一對比,她實在是很軟很軟的。那金屬手臂托著的腰,恐怕還不夠他一個環臂。他并未摟她很近,但身體貼著身體,她胸前發育得很好的兩團輕輕擠著,恐怕要體感全失的人才覺察不了。 莉莉靠著冬兵坐在地上,手恢復了一點點力氣,有些顫抖地抬起來,去碰山迪的臉。 她很想在這張臉上啪啪啪地打幾下,以報驚嚇和抽血的仇。 到底有比較強的自制力,忍住了沒這么做。 莉莉這邊正準備讀取山迪的意念,突然聽得輕輕的一聲“咔嚓”,知道冬兵拔槍拉了套筒。 他的戒備給她添了幾重安全感,放心地閉上眼,做她此刻該做的事情。 山迪的意念莉莉一向不喜歡讀,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女人腦海里想的東西跟莉莉的接受度非常不匹配。 所以讀取和刪改記憶的每個步驟都令人不太舒服。 不過至少有一處能夠印證莉莉的猜測:山迪確實是在糾纏著要同她一起出任務的那天,從洗手間追出去,無意發現她同冬兵說話的。 借著墻壁的遮掩,只有短短一段畫面,想是匆匆看了幾眼,怕在冬兵面前暴露蹤跡,匆匆離開。 好巧不巧,看見的偏偏是莉莉從窗戶上摔下那一幕。 果然很令人發笑。 莉莉又窘又氣,毫不猶豫便把這段記憶抹掉了。 至于今天發生的極度不愉快,她雖然想留著給山迪一個教訓,但后頭的記憶聯系到冬兵,即便他沒露臉也沒出聲,留著終究是個隱患,便一同抹了去。 冬兵望著門口,偶爾回頭看一眼地上的莉莉與山迪,十分安靜。 忽然感覺腿上被人碰了碰,低頭去瞧,卻是已經完事的莉莉,精神看著又好些,說話還是輕輕的:“弄完了。我不想在這里。” 他沉默須臾,朝她伸出手。 待特工趕到實驗室時,見到的便是莉莉坐在門口,山迪倒在房內的詭異情景,問發生了什么事情,莉莉嘴巴合得牢牢,就是不說,再問便瞪眼:“早為什么不來?如果我死了你們是不是要去問尸體?” 周圍登時啞然一片。 換了個對象,去問醒來的山迪,卻是一問三不知。 山迪只覺得腦海里空蕩蕩,脖子也很疼,興沖沖去找莉莉:“你是不是洗掉了我的記憶?” 她并不憤怒,反而興奮不已:“我做了什么事情你要洗掉?跟你的小秘密有關么?” 莉莉瞪她一眼,轉身上了其他特工的車。 回到大廈,山迪沒再纏著莉莉,自己一人開了電腦系統想調取今天錄下的影像,卻發現本該存留在盤里數據一片空白。 她刷新再刷新,依舊是這樣。 妝容精致的面孔上終于漸漸失了笑意。 “我以為這次任務會很輕松,看來是打臉了。”湯姆整理完生物實驗室的資料,瞧著坐在面前的莉莉那給醫生安德烈包扎過的手,臉上難得地沒有笑容,“有特工保護,還有人能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傷員此時的心情卻不似他這般凝重。金發小妞埋頭在他新買的糖罐子里找糖果吃,手指撥來撥去,挑中一根桃子味的棒棒糖,撕開糖紙,把甜味含進口中,便滿嘴的都是果香。 “女人打架,是這樣子。”莉莉道,“我還有債留著跟她討回來。她今天也沒得到什么好處。我還要一個糖。” “你可以把整個罐子拿走。”湯姆把糖罐往她那邊推過去,見她此時這樣自在,扶額笑起來,“真不知該不該夸你心大。” 她的心當然不大。 不因山迪郁悶,莉莉也另有發愁的事情,吃著吃著糖,不由有些出神,突然嘆出一口氣:“……可是他真的沒有聽到嗎?” ——————·—————— 莉莉·格爾斯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憋了好幾天,終于憋不住,偷偷摸摸地想要付諸現實。 她想摸冬日戰士的手。 這個念頭蹦出腦海,自己都嚇一跳,手滑沒撐住,上半身落進浴缸,灌了滿滿一口洗澡水。 挑染糖粉色的金發濕漉漉地貼在白皙的脊背肌膚上,她皺著小臉趴在浴缸邊,呸呸呸地連吐幾下,才算把口腔里聞著香嘗著苦的沐浴乳味道驅逐個干凈。 飲夠了水,那粉唇便更加軟軟嫩嫩、水光潤澤,嘟起來要親吻,想是哪個男人都心飄飄然不舍拒絕。 除了冬兵。 莉莉想起來便要郁悶。 那日他來救她……本是好事。但他抱她在懷里的時候,就算她亂動,他也沒什么反應。 是他真那樣坐懷不亂,還是她太沒有吸引力。 清除了山迪的部分記憶之后,莉莉不想跟山迪一起留在生物實驗室,央著冬兵帶她出去。 這是他第二次抱她。 但冬兵依舊無波無瀾,即便不摘面罩,也知道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這就非常令莉莉不開心了。 如果那天,他進來之前聽見她同山迪說的話,知曉某些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這種反應,那只能說他對她半點不感興趣。 想想就挫敗。 那男人確實不太抗拒被她觸碰,又能說明什么? 莉莉掬起一碰白白的泡沫,白嫩的胳膊伸出去,在光滑的浴室地磚上畫小人兒。 一個撲倒另一個。 另一個爬起來,干脆把撲倒他的那個小人兒打飛出去。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謝謝你。”冬兵要離開的時候,莉莉坐在地上,仰起小臉對他道。 他腳步一頓,回頭望她一眼,終究什么都沒說,身影轉過墻角,消失得無聲無息。 莉莉嘆了口氣,從浴缸起身,裹了浴巾,站在鏡子前擦拭頭發。 她實在很碰一碰冬兵的手,悄咪咪讀一下他的想法,弄清楚他到底有沒有聽見。 ……聽見她跟山迪說的那句“喜歡”,或者山迪說的“單相思”。 “我才不是單相思。”莉莉賭氣一般,對鏡子里的自己比了個中指。 這個念頭一旦生成,便似野草一樣瘋長,到最后竟成了必須要實現的事情。 但實現哪里有這么簡單。 冬兵不來找她,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就算見著了,她也應該……不是很敢這么上去動他的手。 手不敢碰,更別說其他部位。 想想就很后悔——那天被他抱的時候,就應該假裝不經意地在他手上蹭一下。 莉莉懊喪地在床上滾來滾去,不小心滾過頭,咚一聲掉下床,掉之前扯住的大號皮卡丘布偶的耳朵沒能成為救命稻草,反而落下來壓了她。 床頭突然傳來刺耳的雞叫聲。 莉莉精神一抖擻,撥開身上的皮卡丘,爬回床上去拿手機。 郁悶之時,再沒什么比資金進賬更撫慰人心的事情。 急吼吼地滑動接聽,她說話都比往常多了幾分熱情和積極:“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