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發(fā)酵的味道往往迷人，因著關(guān)聯(lián)到她本來感興趣的男人，便添了一絲似有若無的熱辣辣的嫉妒，撩動出慢慢煎熬的小火苗。

    “我看見了?！鄙降喜痪o不慢地在實驗室里轉(zhuǎn)一圈，竟然叫她摸出幾根尼龍繩，走前來將莉莉的手腳捆縛在椅上，免得待會兒積蓄了力氣掙扎，不好抽血。

    莉莉用僅剩的力氣去瞪她，唇抿得緊緊，也不打算再發(fā)問，問她究竟看見什么。

    心里卻是七上八下。

    聽眾不回答，不妨礙山迪自說自話：“那天在大廈，他跟你說什么？”

    一邊說，一邊把莉莉的手束緊。勒得用力了些，手腕連轉(zhuǎn)動一下都難。

    山迪竟好像真看見了她同冬兵見面。仔細(xì)算一算，該是那天躲開山迪、遇見冬兵之時。

    難道是沒提防她追過來，便讓她瞧見了。

    莉莉的神經(jīng)緊了緊，又突然有點想笑。

    笑山迪問話不合理——他跟她說什么？他愿意主動說話的次數(shù)，她一只手的手指頭就能數(shù)過來。

    總是悶聲不吭，木頭一樣。但世界上哪里有像他那樣好看又危險的木頭。

    莉莉想起山迪撩冬兵不成反掛彩的事情，覺得很不舒服。

    這點微妙的表情變化，算落入一旁觀察的山迪眼中。

    山迪取出個巴掌大的盒子，按活扣打開盒蓋，里面是密封的袖珍注射器和帶塞子的透明玻璃管，大概是她的取血工具。

    她忙活著，嘴上仍然不停歇，見莉莉久不答話，換了個問題：“你喜歡他？”

    她越對冬兵感興趣，莉莉就越不舒服，憋半天，瞧著那閃著瘆人光芒的針尖，言語不過大腦，脫口而出：“喜歡他又怎么樣。”

    山迪動作一頓。

    抬頭去看臉色同樣變得有些古怪的莉莉，瞇起眼睛，突然又變臉般笑起來：“眼光真不錯?！?/br>
    她頗為可惜，到底不舍得輕易放棄這樣一塊好rou，追問道：“那他呢？”

    莉莉又不適地輕輕喘一口氣。此刻如同被面朝天摁在潛水里，呼吸時水漫進(jìn)口鼻，不至于馬上溺亡，卻另有種隨波浮沉不得自主的脫力感。手腳軟綿綿，想聚力都不能，說句話也相當(dāng)耗費(fèi)力氣。

    “九頭蛇的‘武器’不喜歡被人碰，難道你就能例外。”山迪應(yīng)該也想起那日失敗的挑.逗，說話帶了刺，“用什么馴服的他？”

    “他不是武器?！崩蚶蜿H了眸。倘若可以，真想堵住耳朵，實在不想聽跟前這女人左一句冬兵右一句武器。

    突然便回憶起那天晚上冬兵帶著傷來找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他也很疼。

    那之后她再沒用武器作過他的代稱。

    山迪品出她話里明顯的抗拒，意趣更濃：“在護(hù)食啊。你別對他動了真感情，小莉莉?！?/br>
    莉莉不想再接她的話。

    但身體沒有力氣，大腦在危機(jī)意識作用下運(yùn)作得飛快，心知如果能夠拖延時間，稍微恢復(fù)體力，就算掙扎不開，至少也能大聲叫喊。

    否則沒有異常，九頭蛇的特工短時間之內(nèi)不會主動過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山迪把自己的血液抽走。

    “你拿我的血?！崩蚶虻?，不過說了半句，又喘起來，“想做什么？”

    “別擔(dān)心，我肯定不會做壞事?！鄙降显谒直成厦髦已埽K于找到條比較清晰的，心情大好地?fù)P唇，“不過做個小小的科學(xué)實驗。如果成功，我一定會感謝你的?！?/br>
    九頭蛇的改造再厲害也不過往人體植入機(jī)械，而山迪想改造基因。

    與生俱來的東西才奪不走。不像她左邊的機(jī)械眼，不像冬兵的仿生手臂，深深藏在每個細(xì)胞里，一抬手便能施展出的力量，才真正令人著迷。

    山迪動作輕柔地?fù)崃藫崂蚶虻氖直臣∧w，另一只手拿著注射器，針頭斜斜刺入。

    莉莉一張小臉此時已半白了，刺痛感令她蹙起眉，睜眼看著自己的血一點點涌入針筒中。

    “假使士兵看到這一幕，你猜他會不會心疼？”山迪還是更愿意關(guān)注莉莉與冬兵的關(guān)系，“但他真會心疼人么。我怕你只是單相思……”

    “你閉嘴?！崩蚶驘┧裏┑綐O點，恨不能一腳踹開她，另一只綿軟無力的手極力想握成拳，手指攏了攏，竟開始一點一點收起來。

    特工們仿佛集體失明失聰失了智，直到現(xiàn)在也沒人發(fā)現(xiàn)異常，前來察看。

    心臟隨著血液的抽取跳動得越來越快，身體里某種躁動不安的東西亦蠢蠢欲動，莉莉似卯著勁兒一定要把手握作拳頭，轉(zhuǎn)移注意力才能暫時忽略在她手上抽血的山迪。

    這么把手指逐漸逐漸往手心捏著，余光里驀地有什么東西一動，驚得她一下子抬眸。

    這么望去，真如見了鬼一般。

    半空中飄著幾個砝碼。大約從實驗臺上跑出來，幽靈樣緩慢移動，正龜速往她的方向飄。

    莉莉是不太相信鬼神的。但此時也只有下意識聯(lián)想到的靈異事件才能解釋是真有怪現(xiàn)象，而非她眼睛出了問題……

    她身體的突然僵硬一下子便引起山迪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山迪問。

    循著莉莉震驚的目光轉(zhuǎn)頭向后看，登時也如她一般恍了神，手上一個錯手，便滑了針，注射器掉到地上。

    血珠從針尖劃傷的口子里爭先恐后冒出，疼得莉莉“啊”地低低叫出聲。

    手指一松，那頭的砝碼應(yīng)聲墜落，壓在實驗臺上“珰珰珰”幾聲連串的脆響。

    山迪睜大的眼好似無法復(fù)位，便一直這么瞧著莉莉，注射器在地上也忘了撿。

    愣怔須臾，褐瞳中突然爆發(fā)出一股始料未及的狂熱，卻是比莉莉更先掌握了情況：“這也是你的能力？”

    莉莉啞口無言。

    她尚未弄清楚這些砝碼的移動究竟是不是跟自己有關(guān)，先在山迪的炙熱注視中產(chǎn)生了危險迫近的預(yù)感。

    澄碧的眸子因著疼痛有些濕漉漉，她別過臉去：“不是。我不知道?！?/br>
    山迪更加認(rèn)定無誤，要將血液注進(jìn)玻璃管里，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注射器不在手中，彎腰去撿。

    莉莉被綁在軟椅的手軟軟地搭著，血沿著指尖往下掉。

    她有些怕疼，抽血時尚且能忍，這會兒劃開了口，只覺扯動神經(jīng)，還有些發(fā)麻，強(qiáng)忍著不去看傷口。

    不看傷口，目光便落在緊閉的實驗室門上。

    但壞事今天似乎發(fā)生得特別多，那本該安分關(guān)著的門，此時受某種力量驅(qū)使，悄無聲息地推了開來。

    外面站著一個人。

    莉莉頓時覺得心臟有點受不了。

    “莉莉，你真令我驚喜。”山迪對后頭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注射器的針頭已碰臟了，不能再抽莉莉的血，她倒也不生氣，慨嘆道，“我早該知道你是個寶——”

    笑意還掛在臉上，脫口的話語卻戛然而止。

    一只大手自后頭如雷似電般伸來，扼住她的頸，掐捏螻蟻樣輕松。

    山迪一口氣來不及提，臉漲得通紅，即便無法回頭看究竟誰突然發(fā)難，抓撓的手碰到頸上冷冰冰的金屬指節(jié)，心里明鏡一樣通透，隨即兩眼一翻白，沒了意識。

    那男人把她丟到地上，抬眼去看莉莉。

    當(dāng)真是世事不可料。

    昨晚還活蹦亂跳的金發(fā)小女人，今天被綁在椅子上，小臉發(fā)白，眼淚汪汪，手上還流著血。

    她看見他走過來，突然有些想哭，咬著唇，低聲道：“詹……”

    顧及山迪在這里，半途改口：“你怎么來了？”

    那現(xiàn)在她身前的男人蒙著面，仿生電子手臂正從腿側(cè)抽出匕首刺，不是冬兵還會是誰。

    莉莉垂著眸看他把自己手腳上的尼龍繩挑斷，眼睫一眨，沾了細(xì)碎的淚珠。

    她身體發(fā)軟動不了，想伸手去捂手背上的傷口也不能。

    又瞧著他在實驗室轉(zhuǎn)一圈，竟找出一盒棉簽，大手捏著沾了她手上的血，隨后重新拿一根干凈的替她按壓住傷口。

    莉莉又?jǐn)€了些力氣，再度開口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冬兵不回答，一抬頭，暗綠的眸光卻有些銳利。

    看得她一怔：“為什么這樣看我?！?/br>
    這么兇。哪里是對待傷員的正確態(tài)度。

    莉莉小臉便有些低靡，低靡著陡然想起方才跟山迪的對話，警報聲大作，一下子便好似做了虧心事，什么疼痛也插上翅膀飛得遠(yuǎn)遠(yuǎn)，只剩無限心虛。

    “你?！彼⌒囊硪泶蛄克?，“你什么時候來的？”

    冬兵聞言，轉(zhuǎn)開眼去。

    看他這樣，莉莉更有些慌張，頓了頓，欲蓋彌彰地補(bǔ)一句：“應(yīng)該……沒有聽見什么吧？”

    作者有話要說：　　冬哥：你說呢：）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晉/江/獨(dú)/家）

    這男人的沉默此時儼然煎鍋里的油, 她便是軟綿綿躺在鍋里的小魚，煎熬得直想打滾。

    倘若他說“是”，那她這條咸魚連翻身也不用，不如直接被蒸騰的熱臉烤熟在他面前。

    倘若他說“不是”呢。

    莉莉的小拇指輕輕勾了勾, 慌張中帶點不是滋味的滋味。

    倘若說不是……至少沒有那樣尷尬。

    只是聽見也好沒聽見也好, 都比如今冬兵依舊一言不發(fā)好。

    那戴著手套的金屬大手虛虛覆在她手背上, 血倒是止住了的，一根棉簽貪婪地吸飽了血，他就又換上新的一根，料理傷口的手法比她當(dāng)時替他包扎要嫻熟得多, 動作之間減了力道，并未讓她覺出多少分疼痛。

    莉莉的手腕跟腳踝因著尼龍繩的過度收緊, 勒出了一圈紅紅的印子，瞧著也實在可憐。

    可憐不過她面上的表情。

    此時她正巴巴地等待冬兵回答，他不看她，她的視線卻止不住要往他臉上放。

    帶了幾分要哭不哭淚意的目光, 實在有些濕潤潤。

    但因著說了某些話心虛不已，不敢久看，總是瞟兩眼便趕快收回去。

    他在她跟前，身材高大，即便是彎著腰, 身影依然完全能夠籠罩了她。

    方才冰冷的兇兇的神情仿佛曇花一現(xiàn)，雖然還是那對眼瞳，卻感覺是減了幾分冷意的。

    不多時, 冬兵撤了手，收拾收拾沾血的棉簽和挑斷的尼龍繩，抹除方才那場因山迪而起的鬧劇的痕跡，轉(zhuǎn)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