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對小學徒錢甲遞過去一個眼神,這機靈的小子就明白該怎么做了。 “大人,咱們先去抓點藥吧?!?/br> 醫官不解,什么病都沒看出來呢,抓什么藥?但他最后還是跟著走了,等轉道離了花廳前園,錢甲就趕忙開始替謝介道歉、解釋。 謝介就是個小孩心性,請給人看病的大夫來給畜生治病,絕無半分戲弄的意思。這就像是小孩子在街邊撿到受傷的小犬,也肯定是會傻乎乎的抱著小犬回家找娘或者直奔醫館的。他們并不太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專門的牧司獸醫。 謝介的年紀倒是不小了,但是……他家給鸚鵡看病打小用的就是醫官。他也知道牧司,可對于他來說,牧司是專門給馬看病的馬醫。 說白了,就是慣的。 旁人不告訴謝介何為對錯,他又如何知道對錯呢? “說句大不敬的,您覺得以世子的這個腦子,他有本事想到這么曲折的侮辱人的辦法嗎?” 醫官:……這話真是有理有據,使人信服。 一場風波,再次平息,而當事人謝介卻對此還一無所知。 謝介此時正忙著發散思維,考慮一個問題: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故事主角總會情不自禁的懷疑受害者的第一發現人是兇手,然后造成種種誤會。 按照以往的夙愿來看,謝介應該也挺想懷疑是房朝辭不安好心,對二爺狠下毒手的。 但無論是理智分析,還是從實際思考,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內心感覺,謝介都不覺得房朝辭會是那種沒事干對鳥出手的神經病。如果一定要給這種情緒添加一個定義,大概就是“同是養寵物的人,房朝辭怎么會是兇手”這種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的唯心想法。 想法一旦有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謝介甚至開始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人家救了你家二爺,你卻在暗搓搓的希望對方是兇手,這已經不能用厚道不厚道來形容了。 一時間,在小世子看來,他和房朝辭之間充滿了尷尬。 房朝辭倒是心情很好,放下二爺后,他就抱起了大功臣飛練,一是讓飛練明白雖然他剛剛抱著二爺沒抱它,但它才是兩個動物里的第一;二是用擼貓來掩飾自己的內心。 “唉,你是從哪里撿到的二爺?” “是飛練撿到的。”房朝辭有一說一,并沒有把貍奴的功勞占為己有,“我去追它,沒想到它是在引我救鳥。我曾有幸在公主府見過這只鸚鵡,知道是您的愛弟?!?/br> 飛練到底打哪里來的撿拾小動物的情cao,房朝辭不得而知,但飛練往日里確實是愛往家里帶活物的,在動物界的交際面不要太廣。而當時二爺都那副樣子了,飛練肯定沒辦法用嘴叼給房朝辭,那就不是幫忙,而是害鳥了。 當然,飛練當時嘴里叼著用來引房朝辭的金橘,并不是房朝辭藏起來的那個,而是不知道它從哪里搞來的。 與此同時的謝府廚房,廚娘一臉困惑的看著剛剛才擺好盤不久的江西金橘,怎么感覺少了一個。 謝介見房朝辭不邀功,不挾恩,更加不知所措了。 這、這房朝辭怎么和他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天石的掃描終于完成了,二爺并沒有受多重的傷,只是外表看上去嚇人,但其實大部分的血都不是它的。 謝介:……忽然想起來,這貨還是個會裝死的鸚鵡。 謝介很無語,又覺得有點丟人,但還是上前,扒拉開醫官,一改剛開始的緊張,毫不猶豫的戳上了二爺的胸脯,并一點點的加重手勁,直至把這個裝死的家伙戳的睜開了一雙漆黑的豆豆眼。 “喲,二爺,醒啦?”謝介的表情嘲諷極了。 還躺在那里的二爺也不客氣,硬生生從一張人畜無害的羽毛臉上擠出了一點賤賤的感覺:“哎喲,兒砸~” 作者有話要說: 謝受:= =啥也不說了,今晚我請大家吃燉鸚鵡! 房攻:好! 第27章 第二十七份產業: 會叫人“兒砸”的鸚鵡…… 這其實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更不是這鸚鵡成精了,而是因為它最近幾年一直隨大長公主在雍畿居住。大長公主睹寵思兒,一邊拿著兒子寄回來的家書,一邊對著鸚鵡念叨她那不孝的兒子竟然真的忍心扔下自己的寡母獨居,一扔就是兩年。 事實上,二爺不止和大長公主學了這一句“兒砸”。在接下來說短也短、說長也長的幾分鐘里,它還分別給許久不見的主人表演了一下,它都新學到了哪些“有趣”的句子。 “你這逆子!” “吾兒叛逆,真是傷透了為娘的心?!?/br> “我當初何苦生你!” 謝介:“……” 旁邊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一圈又一圈的醫官和下仆,聽聞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覺。 謝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揮揮手,鼓著一張包子臉道:“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br> 在宅老的帶頭下,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歡聲笑語。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爺逗的,是被謝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愛,我們郎君真是棒棒噠! 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辭沒有笑了,他湊近謝介,帶來了一陣冰泉茶香。 謝介抬頭,只能仰頭看著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辭。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壓的他喘不過來氣,也可以讓他覺得很可靠。 房朝辭低頭,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飛練送到了謝介懷里。 飛練是一只來自極北的長毛貓,每到換毛的季節,總會讓人抓狂,但是,飛練擼起來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綿軟蓬松,還帶著一些暖意,與沉甸甸的滿懷踏實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飛練小天使給消除了。 謝介一開始抱上飛練的時候,還有點害怕,他沒抱過貍奴,既怕傷到對方,也怕被對方傷到。 但飛練只是歪頭看了眼謝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氣淡神閑的在謝介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揣著小手,蹲臥的享受了起來。它偶爾還會用尾巴撓一撓謝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長不大的幼崽,整只貓都處于一種任擼任抱的狀態,老實的不可思議。 “它現在和你還不算特別熟悉,等日后來往多了,還會敞開柔軟的肚子給你?!狈砍o在一邊唇角帶笑的介紹道。內心則在盤算,恩,飛練今天表現太棒了,回去加一個月的雞胸rou! 謝介越擼越順手,都有點不想還回去了。 可最終還是得還啊,房朝辭這趟來,真的只是單純的送鸚鵡,送完了就走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把“助人為樂、不求回報”的精神表演到了極致,反倒是讓謝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該拿房朝辭如何是好。 房朝辭走之前,還提醒了謝介一句,飛練是在鶴守巷后面的驢車下面撿到的二爺。 鶴守巷就是謝府大院后面的那條巷子,前面的街道則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這樣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謝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覺還蠻好聽的,算是凝結了他畢生的智慧與才華。 鹿守街上對臉一共只有四座五進五出的高門大院,一排兩戶,謝介的宅子最大,旁邊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辭了。 既然說起來了,就順便介紹一下,從鹿守街拐出去不遠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將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邊自然就是鳳凰山行宮,南宮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啟的風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設了各個官署,算是衙署區,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屬于謝介,如今正在前后進行一些擴建,擴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謝介的地了,宅老很會做人,半分沒和朝廷要錢,用邊邊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為謝介換了個好名聲; 往南段的東西側延伸,就是官府的商業區和手工業區了,大啟就是這么一個政府,喜歡把所有賺錢的商業活動都自己參合一腳; 官府的商業街后面,便是各個達官貴人、世家閥門聚族而居的地方,謝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東側,再中心不過的地段,四通八達,鬧中取靜;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個綜合性的民營商業區,各種酒肆茶坊、勾欄瓦舍都在這里,南來北往的商人,紙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筍冒了出來。 雖然謝介上下左右都充斥著燈紅酒綠的娛樂活動,但他依舊只能在家逗鳥擼貓,也是很慘了。 咳,說回鶴守巷。 謝介的老家來人,一般都會把驢車停在后巷,那算是謝介親戚的專屬停驢地段,一般人還真不敢去占。換言之就是,二爺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顧翁的車下。 謝介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輕輕卡著二爺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說,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顧翁家的菜葉?” 二爺繼續躺在那里裝死,任由謝介卡著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來的耍無賴。從它這樣的舉動里,謝介心里還能沒點數? 謝介無法理解二爺是怎么一只鳥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腦補接下來的路程,身為一只鳥,一只父母遠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鳥,二爺卻有一些輕微的路癡癥狀。他很可能是在找謝介的路上偏離了方向,最終找去了尋山南的謝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這才依據身體里父母血脈的本能,偷渡驢車到了江左。 至于細節怎么樣,謝介就腦補不出來了,反正不外乎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這死鳥遇到了飛練,以為對方要吃自己,倒地裝死,等飛練走了就藏在了驢車下面。 沒想到飛練后來還聞著味,帶著房朝辭找了過來。 二爺只能繼續裝死,卻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謝介身邊。 這是何等的孽緣啊。 “所以,”謝介對老叔和大外甥孫子尷尬一笑,“看來還是得我賠,都是我管教不嚴,改天一定讓二哥登門道歉!” “二爺!二爺!”二爺在一邊不滿的咋呼了起來。 “你閉嘴,再叫給你降格叫二崽!” “兒砸!兒砸!” 隔壁的房朝辭抱著貓,哭笑不得站在墻根的大樹下,聽著隔壁一人一鳥吵起了架。連吵架都那么活潑生動。 等解決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親戚,二爺也累的真睡過去之后,謝家終于不再鬧騰。謝介在一片安靜中,開始思考起了一個問題,他到底該拿隔壁的房朝辭怎么辦。對方如今看上去還是個好人,可他未來會變成大jian臣…… “那我阻止他變成jian臣不就得了?”謝介靈光乍現,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怎么就能想到這么一個好主意,“他不是jian臣了,我們就當好朋友了呀,他人還真的挺不錯的。” 謝介對房朝辭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觸底反彈,并且彈的特別高的趨勢。 天石:【你不能改變歷史,這是有違星際道德的?!?/br> “道德?不是法律?”謝介在破壞紀律方面特別的會抓字眼,“換言之,我真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樣?除了譴責我不道德以外?!?/br> 天石:【……是。所以你不能這么做。】 謝介樂了,翹著二郎腿,晃晃悠悠,沒個正形:“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啊?!痹绞遣蛔屗龅氖虑椋x介才會越是做出樂趣。 他表哥說這叫不拘一格的執著,他娘說這叫沒事干純屬欠揍! 表哥說的對! 作者有話要說: *鸚鵡自己找回來,這個的靈感來自,宋高宗的野史。據說宋高宗被金兵追的一路狼狽逃竄,到了建康的時候,忽然有一只鸚鵡從江左飛了過來,足上系著小金牌,一看果然是以前在大內養的鸚鵡,會叫“萬歲”,也會說“誰誰誰不敬萬歲”,宋高宗想起過去和現在,很是傷感。不過等后來宋高宗到了臨安,這鸚鵡就去世啦。 第28章 第二十八份產業: 謝介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具體的表現就是,說好的要盡快和房朝辭破冰,那就絕不可能拖到日后。 這天謝介又一次起了個大早,喝粥,洗漱,打拳,一氣呵成。 謝介用事實證明了一個現代的科學理論——七天就足夠讓人的身體記憶住新的生活習慣。雖然謝衙內主觀上還是不那么喜歡伴著起床號早起,但卻已經不會再覺得生不如死,反倒是打拳打出了神清氣爽的感覺。 等謝介在院子里折騰夠了,一抬頭,就看到二爺和飛練正齊齊的看著他,四雙大眼睛,炯炯有神。還會隨著謝介的動作左右搖頭,每天早上它們都會這樣來蹲點謝介。 仿佛在說:看,那個傻逼兩腳獸又在發癔癥了嘿。 一只賤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兩院之隔的那堵厚墻的黛瓦上,這天下都是兩位陛下的江山,就沒有它們走不到的地方。 見謝介看過來,飛練昂著脖子撒嬌的喵了一聲,二爺就沒那么客氣了,忽閃著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險險的地方上躥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當年謝介還是謝小介的時候,曾一度很擔心他的鸚鵡這風sao的走位會掉下來受傷,有次還傻乎乎的爬上樹去救它,結果…… 二爺在謝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樹枝上之后,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