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嚴立德像擦干凈灰塵的璞玉,rou眼可見的明亮起來。鄭重施禮:“多謝!” “我們是朋友。”葉孤城頷首,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是,我們是朋友。”所以,我要更努力更認真更進取的活著,才配得上你給予我的真誠與友誼。 與飛仙島的合作談判很順利,嚴立德不介意直接給出底線,這是對葉孤城微不足道的報答。 然嚴立德飛快轉回朝中,以前是他自誤了,因為有了上輩子的經歷,就犯了經驗主義錯誤。說什么不應該激進,不應該脫離世俗。笑話,若是你與一個土生土長的大明人沒有區別,那要你做什么!甚至大明士大夫的心胸、學識、氣度都遠勝于你,還要你做什么! 嚴立德常常吐出一口氣,他明白了。 第97章 嚴立德世家 嚴立德留毛紀在飛仙島上處理后續事宜,自己飛快趕回京城。沒想到剛一上岸,就得到了東廠代傳的旨意,皇帝讓他趕到北方,處理黑虎堂一事。 “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見雙玉,大勢已去。”黑虎堂堂主飛天玉虎與西方魔教的玉羅剎并稱雙玉,要知道黑虎堂可剛成立不久,新崛起的幫派能有這樣的聲勢,背后若無成型勢力財團支持,怎么可能。這個背后勢力牽扯到朝廷高官,黑虎堂盤踞中原北方,威脅西北軍的后方,皇帝焉能容忍。 西方魔教由西域政教合一的國家轉換而來,玉羅剎經營三十年才有如此聲勢,黑虎堂憑什么呢?所以嚴立德還是傾向于黑虎堂拿玉羅剎碰瓷,捆綁名聲蹭熱度,力量并沒有那么強。 接過黑虎堂堂主飛天玉虎的資料,嚴立德更確信了這一點。黑虎堂堂主就叫玉飛虎,原本不過是普通江湖人,武藝勉強入一流水準,現在卻成了神秘有名的江湖勢力。說實話江湖人取名字真不講究,有基本聯想能力的人都能想到吧。玉飛虎明面上的身份用的可是真名,居然一直沒人發現他就是飛天玉虎!還是說所有人都燈下黑,讓“男人的友誼”蒙蔽了感官,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嚴立德得了東廠的消息,帶著自己的燕云十八衛往北方趕去,連京城都沒有回。朝中諸公應該以為他還在飛仙島上說服葉孤城聯盟,這也是皇帝急詔他回京卻在半路傳來密旨的用意之一。 北方啊,這個地方嚴立德熟,他在這里報了國仇家恨,為大明王朝盡忠,守衛邊疆,這個地方一提起來就讓人覺得心胸開闊,豪情頓生。 嚴立德來的恰到好處,西方魔教少教主、玉羅剎的假養子真擋箭牌玉天寶已經死了,銀鉤賭坊的老板藍胡子坑了玉天寶也沒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有“鐵面龍王”賈樂山也死了,嚴立德到的時候,正巧趕上玉飛虎的死亡。嚴立德認為,這些人都是讓陸小鳳給克死的! 這里有一個有趣的規律,名號起得越響亮的人,功夫往往不怎么樣,下場也凄慘。像西方魔教教主、白云城城主、萬梅山莊莊主這樣簡單明了,點明身份的取外號方式,說明他們的名字就是江湖頂級人物的代名詞,不需要其他裝飾。人的名樹的影,就像愛因斯坦是頂級科學家的代名詞一樣,江湖上若夸人武藝超群,只需說“你的武藝能在葉孤城手下走多少招了”“你的武藝足以挑戰西門吹雪了”,這些人已成為標桿。 而給自己的外號上加諸如:“威震”“雄霸”“龍王”“霸天”之類響當當稱謂的,最后都會成為炮灰。就像評說動物,只說虎豹的名字就知道他們是山中大王,其他想要狐假虎威的動物必須加上像老虎一樣威武,像豹子一樣敏捷,像?終究不是啊。 安排屬下檢查玉飛虎尸身,沒找到嚴立德想要的,嚴立德也不強求,只掉西北軍包圍了黑虎堂總堂,取走其中財富。玉飛虎沒有子嗣,就算有,這種銷贓、劫掠得來的錢財也不能傳給子孫后人。陸小鳳只顧著妨死了玉飛虎,沒管他留下來的財富如何處理。 緊趕慢趕,在玉羅剎反應過來之前虎口奪食搶先拿走了玉飛虎積累的財富,最后還趕上了歲寒三友自找死路的戲碼,真是身心愉悅啊。 深夜,嚴立德隱在小巷中,歲寒三友正和陸小鳳嘰嘰歪歪,還做著拿到羅剎牌當上魔教教主的美夢。 “羅剎牌只有一面,教主只有一個,三位前輩看陸小鳳也沒用啊,陸小鳳只能交給一個人。”陸小鳳打不過這三個人,依舊不怕死的撩撥道。 枯竹發出桀桀的笑聲,怪異刺耳,在暗夜小巷里回蕩,“二桃殺三士,陸小鳳連兩個桃子都舍不得就想殺人?” 陸小鳳聳肩,“大家都想當西方魔教的教主,難道教主真就這么好嗎?” “想你這種浪子,自然不知教主是怎樣的風光,令人畏懼。”寒梅冷笑道。 像陸小鳳這種想吃rou還怕刷鍋、想當宰相怕事多的人,不會理解權勢的好處。 “難道西方魔教的威勢不是因為他有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教主嗎?”失去玉羅剎的西方魔教前途未卜,是被當地江湖勢力撕碎,還是由當年并入的小國推翻分裂,都是一個未知數,現在這些就在搶教主之位,也太膽大心寬了。 “還是陸小鳳有見識。” 不知誰在黑暗中說了一句話,枯竹冷笑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寒梅和孤松異口同聲道:“不是我說的。” 歲寒三友和陸小鳳突然把目光集中到巷口,然后歲寒三友就忍不住瑟瑟發抖,因為巷口有薄霧飄來,映襯著路邊的燈光,更添詭異。 枯竹、寒梅、孤松三人環視一眼,看到自己兄弟額角有冷汗冒出,心中都知道,若那個可怕的猜測是真的,那么今天他們很可能沒命。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等死嗎?不,不行,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不拼一拼怎么知道沒有還手之力! 三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枯竹率先發難,幾個健步躍過,飛身迎上飄來的霧氣,準備先發制人。只一個回合,枯竹就被拍在地上,好似一顆真正枯萎的竹子。寒梅、孤松二人嚇破膽子,當即向兩個方向飛走,企圖分散來人的注意力,全然不管為他們拖延時間的枯竹。 可惜,來人不是那么容易欺騙的,先是獅子搏兔,一招爪功捏斷了寒梅的脖子,然后又是一掌擊碎了孤松的頭顱。剛剛躺在地上的枯竹趁機逃走,原來他剛開始做出搏命的架勢,不過想讓兩個師弟給他做擋箭牌。這樣的心思不可謂不巧妙,可惜在來人面前并無用處,即便來那團薄霧現在離他很遠,爬起來的枯竹依然被暗器擊倒在地。死前枯竹不甘心的轉過頭,想看一看自己是怎么死的,想看一看兇手的真面目,可那人依舊隱藏在薄霧中,而自己身上的致命傷口并不是什么鋼刀鐵劍,只是一快薄冰,在這夏日里,用內里凝成冰刀,刺穿他的胸腔。 陸小鳳倒吸一口涼氣,轉眼之間,讓他頭疼不已無法擺脫不能硬拼的歲寒三友就這樣倒下了,難道歲寒三友的武功不夠高嗎?不,他們身為西方魔教長老,又有多年內力傍身,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可他們居然在這個人手下走不過三招,這個人的功夫如此駭人,他是誰呢? 陸小鳳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發抖,“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 “正是本座。”玉羅剎傲然,歲寒三友是他吊到的大魚,處理完他們,玉羅剎清理教內隱藏叛徒的初衷就全面完成了。這樣偉大的計劃居然無人知曉,心情頗好的玉羅剎指著歲寒三友的尸體解釋道:“你以為本座的武功一定登峰造極才能三招之內拿下歲寒三友,是嗎?” “教主武功無人匹敵。”陸小鳳趕緊拍馬屁。 “以這三人的武功人,任何人想打敗他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本座也不例外。”玉羅剎的話音中能聽出笑意,故作疑問道:“可他們為什么還是死了呢?” “因為他們怕了!他們三十年前就敗在本座手下,看到本座就像貓見了老鼠,心生懼意,不堪一戰!”玉羅剎自豪道。他有資格驕傲,最近二三十年他沒有露出過真面目,僅僅憑一團霧氣,一張羅剎牌就能號令西方魔教。即便他死了,也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決定,紛紛去找羅剎牌,遵循他的遺命,而不是在內部自相殘殺,爭奪勢力。若非如此,玉羅剎焉敢死上一死。 “你也怕了嗎?”玉羅剎突然厲聲喝問道。 陸小鳳心說自己當然怕,連歲寒三友都不是你的對手,陸小鳳對自己的信心嚴重不足。可沒等陸小鳳說話,小巷轉角陰影處就走出一個人,道:“玉教主聲威赫赫,如何不怕?” “嚴兄!”陸小鳳驚呼,嚴立德怎么會在這里? “陸小鳳啊陸小鳳,怪不得你叫陸三蛋呢,果然是個大笨蛋,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嚴立德不理會玉羅剎難看的臉色,道:“咱們玉大教主活生生站在這里還不明白嗎?他是詐死啊,用一張不知真假的羅剎拍,引出教內暗鬼,再利用你這個愛管閑事的陸小鳳,把覬覦西方魔教的江湖勢力都集中到北方來個一網打盡。這么高明的計策,現在想起來還有些佩服呢!” 不是每個人都像玉羅剎一樣,有這樣高的聲望,假死也能震懾群雄。也不是每個人都像玉羅剎一樣,對人心人性把握得如此透徹,歲寒三友在西方魔教已是僅次于教主的長老,誰能想到最先叛變就是他們呢? “瞧瞧你手上的羅剎牌,背面是不是一個女人的笑臉。”嚴立德提醒道,陸小鳳手忙腳亂從懷中掏出玉牌,果然,本該刻著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的玉牌上,調整好角度能看到一個美人的笑臉,不必過多解釋,陸小鳳已經驚叫道:“老板娘的臉!” 是的,這是妙手朱停仿造的,真品恐怕還在玉羅剎手中,不知他有沒有送給西門吹雪。按西門吹雪現在的狀態,他可不一定會接受。一想到江湖人人趨之若鶩的羅剎牌,被玉羅剎小心翼翼捧到西門吹雪面前,西門吹雪卻置之不理就覺得可笑。哎呀,就算是腦補玉羅剎委屈心酸的小眼神,就讓人提神醒腦,興奮莫名啊! 玉羅剎臉上看不出被道出秘密的惱怒,含笑威脅道:“一見你,本座心情就不好。為了本座以后活得高興,不若你舍己為人。” “玉教主客氣了,嚴立德從來沒有這樣的美好品行,也許別人有,比如西……” 嚴立德話未出口,玉羅剎由內力凝聚成的薄薄冰刀又扔過來了,嚴立德跳起來以奇詭的角度扭轉身體,把冰刀接在自己手中把玩,無辜聳肩道:“玉教主惱羞成怒啦,我是說西——方神話中更有一種長翅膀的人叫天使,他們最愛舍己為人,您想到哪里去了~~” 陸小鳳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早就認識,且有舊怨,且武功相當高明,卻奈何不了對方。這不是自己應該摻和的,管了這么多閑事陸小鳳還活蹦亂跳,可見他是多么有自知之明。陸小鳳一直為自己的聰明自豪,但看著這兩人來往言語交鋒,一句話有三四種引申意,突然就得自己智商堪憂。自覺智商收到傷害的陸小鳳飛快告辭。 等陸小鳳走了,嚴立德兒才道:“把霧氣散了吧,深更半夜本來天就黑,再有一團濃霧,路都看不清了。” 玉羅剎不與他計較,從善如流散去周遭霧氣。 “就算你露出本來面目陸小鳳也不會看出你與西門吹雪的關系,他一向是個燈下黑。”再說玉羅剎有一雙極具辨識度的綠色雙眸,西門吹雪可是黑發黑眸。 “本座何懼!” 嚴立德聳肩,好吧,你長的漂亮,你說了算,不懼就不懼唄! “你來做什么?”玉羅剎冷哼。 “怕玉教主誤拿我的東西,我抄了玉飛虎的老窩。”嚴立德直言不諱,玉羅剎本來打著老鼠給貓兒攢食的主意,想黑吃黑拿下黑虎通的遺產,當作這些年黑虎堂拿他的名聲做捆綁銷售的報酬,才一直容忍黑虎堂的作為。可惜,被嚴立德搶先一步,不能惡心地下的玉飛虎,但玉羅剎很快就看開了,他真不看重錢財,他是西域無冕之王,不差銀子。 玉羅剎冷著一張臉,懶得理他。 嚴立德跟著玉羅剎走了一路,他千里迢迢跑到西北來,可不是為了和玉羅剎抬杠兩句。走到大街上,東邊那頭有一頂白紗軟轎,旁邊還站著許多黑衣屬下,黑白相襯,在這夜色里顯得格外詭異,滲人得很。西邊這頭就正常多了,紅衣黑甲,寶馬良駒,西北軍中精銳在等著嚴立德。 “玉教主可有心與大明建交?” “建交?”玉羅剎冷笑,他是愿意低人一頭的嗎?中原王朝的脾氣誰不知道,大明更甚,絕不可能與其他國家兄弟邦國相稱,他把旁邊國家都看做屬國藩國。 “作為正式國家建交,你我兩國國土并不接壤,中間還有瓦剌做緩沖,老祖宗教誨,遠交近攻嘛!” “才拉葉孤城上了賊船,又來游說本座。嚴立德,胃口太好,小心撐死!不過皇帝坐下走狗,有何資格與本座商談,等你爬上首輔的位置再來吧!” “都是一家人,玉教主何必不容情?”嚴立德準備和他理一理,從錢家那邊算起來的親戚關系。 “難道你還要和本座論親?”玉羅剎冷哼一聲,“錢家與我何干?”玉羅剎早就知道前些年錢家拜托鏢局找自家姑姑的事情,也知道他和瓦剌內附部族首領保保之間的親戚關系。妻子雖早逝,可玉羅剎娶妻生子的時候早已成年,這些親戚關系自然清楚。而他,絕對沒有認親的打算! 嚴立德遺憾,在心里模擬過無數次叫西門吹雪一聲“表弟”的場景,沒法兒實現了。 玉羅剎完全不留面子,飛身入了白紗軟轎中,黑衣下屬抬起軟轎,在空中飛掠,這要是哪個膽小的半夜起床看見,還不嚇暈過去。 “玉羅剎就這么放心?我難道不會從西門吹雪哪里找回場子嗎?”嚴立德自言自語,轉身回到西北軍護衛中,道:“去萬梅山莊。” 塞北萬梅山莊,已經是過路商賈需要重點巴結的勢力之一了。 嚴立德沒有帶走西北軍精銳做護衛,依舊帶著他的燕云十八衛,他們本就脫胎于西北軍。 清早,嚴立德敲開了萬梅山莊的大門。 “勞煩代為稟告,珠光寶氣閣嚴立德求見。” “我家莊主閉關不見客……” “我為探討劍道而來,我剛從飛仙島歸來。”嚴立德面無表情的補上這一句。 門房也是機靈鬼,葉孤城在萬梅山莊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門房馬上請嚴立德一行人進了門廳小坐,飛快往內里通稟。嚴立德好笑得看著簡陋門廳,多少年沒這么被冷落了,就算在乾清宮覲見,偏殿總有他的專屬座位。 也許葉孤城真有這么大魅力,嚴立德很快被請進了萬梅山莊之中。 嚴立德揮退跟隨的十八衛,獨自跟著老管家往里面走。老管家本是玉羅剎的心腹,也接到了玉羅剎傳來消息,嚴防死守。嚴立德剛剛搶了他們盤中的鴨子,老管家對嚴立德十分不放心,深怕他拐走了一心劍道的西門吹雪,他可是連葉孤城都能忽悠的人啊! 沒錯,葉孤城的飛仙島與朝廷聯盟的消息已經傳到各大勢力手上,只差明文昭告天下了。 嚴立德被一路引到劍室,這是西門吹雪閉關的地方。偌大的劍室空蕩蕩的,只有正中兩個坐墊和墻上一副字。碩大的“誠”字掛在墻上,字中也透著劍意,這石頭砌成的劍室內壁,有深深的劍氣劃痕,整個劍室彌漫著凜冽鋒銳的劍勢,劍氣縱橫。 西門吹雪默然不語,只做出請的手勢,示意嚴立德落座。 嚴立德整理衣袍,從容跪坐,問道:“突破已近一年,你可有進益?” “我無,你有!”西門吹雪眼睛精光大盛,他才是用生命全部追求武道的人,對武功境界最敏感不過。 “是啊,我去了葉孤城新建的飛仙島,與城主一戰突破。”嚴立德仔細把他和葉孤城的對話,他以往的困惑,他突破的契機,突破后的感慨一一講述給西門吹雪聽。“所以,劍道精進絕非只有無情劍道一條路。” 玉羅剎武功高吧?他為人做事隨心所欲,哪兒有西門吹雪這樣苦修誠誠的姿態。葉孤城武功高吧?他可是曾經敗在西門吹雪劍下,還有一城臣民的負擔,他也同樣突破。而今連嚴立德都突破了,與西門吹雪相比、甚至任何一股普通江湖人相比,他用在武功上的時間都遠遠不如,可他依舊突破了。這些人都證明無情劍道不是唯一的路。 如今,嚴立德的武功境界和西門吹雪相當。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不愧是知己,聽到劍道相關理論,最直接的反應永遠都是:“請與君一戰!” 話音未落,西門吹雪渾身氣勢暴漲,凜冽的劍意鋪天蓋地向嚴立德撲去,這劍室是西門吹雪平日閉關之所,氣機相合,整個空間默契的向嚴立德施壓,似乎連墻上的誠字都化作寶劍,向嚴立德刺來。 嚴立德同樣不再壓抑自己,雄渾內力充斥整個空間,浩浩蕩蕩的內里迎上西門吹雪澎湃的劍意,膨脹、碰撞、爆炸! 兩人都沒留余力,傾巢而出,全力以赴,對峙過后,瞬間同時收縮,嚴立德脫力微微后仰,西門吹雪手臂酸軟,自然垂落。 此次比試單純是內力、境界的比拼,沒有招式累贅。于西門吹雪而言,他的劍法永遠是最基礎的刺、劈、抹、挑、挽、撩、斷、點,心隨意動,隨意組合,就成了無雙的劍法。 嚴立德從新坐好,整理衣衫,道:“我于武道見解,參考諸位先賢大能觀點,大致認為,可分三種。第一種觀點認為,勤能補拙,有絕頂的功法、超乎常人的毅力,就是普通少林長拳,在他手上都能達到無人能敵的水平。第二種認為,天資是關鍵,也無需任何武功秘籍,不管是練刀、練劍,還是練拳,只要把最基本的動作貫穿起來,就是絕好的招式,畢竟再花哨的招式,目的也不過是殺人。意境、信念足以支撐武道,無需華麗招式,心隨意動就是好招。第三種,把武學看成是一種道,不是你說的那種,而是把他當做佛教、道教一般的宗教信仰,相信武功練到高處,可以以武入道,破碎虛空。”嚴立德說的是金庸、古龍和黃易。 “你的信念該是第二種。其中又詳分很多細小派別,各有代表人物。我記得郭靖、楚留香和石之軒三位前人精彩事跡,說與你參考。”嚴立德從黃裳于道藏經典中悟出《九陰真經》開始,講到了郭靖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從楚留香絕不殺人的原則講到了赤手空拳主持正義的信念。從石之軒博采眾家之長,兼容佛道,開山立派的壯舉講到了精神分裂,無疾而終。這其中又不免涉及到更多人,更多事,他們的事跡只留下短短一兩句話,便是多少語言都無法描繪其中波瀾壯闊。 嚴立德清晨進了這間石室,一直講到玉兔東升,星辰閃爍。石室沒有窗戶,全靠夜明珠照明。嚴立德也講起了興致,滔滔不絕,說得口干舌燥。西門吹雪就推開石室暗門,提出一桶清泉給他解渴。兩人沒有用飯,就著這痛清泉,一直說,一直說,直到嚴立德把自己能想到的代表性武俠人物都說了一遍。他講的不是故事,而是人物傳記,從人的經歷中,提取他們對武道的看法。 最后,嚴立德長吁一口氣,道:“我能有今日成就,頗多取巧之處,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看得遠些才正常。西門,你是真正的天才,為劍道而生!”即便嚴立德這樣的老怪物,也有一段時間武功境界不如西門吹雪,可見西門吹雪的天賦。 西門吹雪閉著眼睛,仿佛在消化嚴立德的故事,西門吹雪有強烈的直覺,這些不是故事,是真是發生過的歷史,只是時逝事移,湮沒在歷史塵埃中。 “我的劍道依舊是我的劍道。”西門吹雪冷聲道,聽到這么多先賢大能的事跡,西門吹雪心潮澎湃、心生向往,可他還是堅持自己的道,這不是冥頑不靈固執己見,是在知道更多了解更深之后,他依舊認為自己踏上的這條路最適合自己。 “當然,在劍道上,沒有人可做你的老師。”西門吹雪理所當然應該這么驕傲,這么目空一切。他的道都是自己領悟的,無需借鑒旁人。 “多謝。”西門吹雪跪坐打直脊梁,鄭重向嚴立德行禮,他不改自己的道,但這些往日事跡也不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