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嚴立德就喜歡這樣干脆不做作的,婚前這幾個月正是培養(yǎng)感情的好時候,嚴立德樂得多相處。 宅子是嚴立德中舉進京趕考時候就買下的,珠光寶氣閣不差銀子,嚴立德對自己也是自信心爆棚,直接買了五進大宅,在京城落地生根。也就是說這宅子積累了嚴立德近十年的財富,嚴立德不止俸祿和朝廷津貼,他還做過武將,戰(zhàn)利品不少,還在江湖上有生意。雖然沒掛在他名下,可閻鐵珊不會克扣他的,往往閻鐵珊擔心他在京城手頭緊,經(jīng)常送“土特產(chǎn)”過來。 如此疊加,嚴立德的私庫十分豐厚,閻鐵珊在山西的老庫房也要給他繼承,現(xiàn)在先不說。錢則羽看著面前堆積的財寶,也怔了怔,道:“沒看出你還是土財主。” “不是早說了我金邊銀線貴重著呢!”嚴立德笑了。這話也有典故:兩人在邊關(guān)相遇,錢則羽諷刺嚴立德吃不得苦,在邊境居然還穿金線銀線繡的衣服。嚴立德冤枉死了,他剛剛裝扮一新詐降瓦剌前鋒軍,自然打扮得華麗些,嚴立德反擊說自己這叫貴重,兩人因金邊銀線的貴重結(jié)緣,此時說起來,會心一笑。 “先從外面清理著走吧,最外面的時間最短,這些是上次定親時收的禮,禮單在匣子里,陛下的賞賜另放一間庫房,這里只有禮單副本。”嚴立德指了旁邊一堆東西,上面的紅綢都還沒拆。 “正好,這些日子成親的人實在不少,這些紅箱子、紅綢子換下來,還能再送出去。放心,我瞧瞧禮單,保證不會把東西又送回原主人手里。”錢則羽玩笑道,她從小跟著父兄走南闖北,家中母親也是女中豪杰,對清理庫房、送禮交際這種小事信手拈來,輕車熟路。 嚴立德頷首,任由她施為。 “咦,你怎么把這張禮單放在這一盒里,這不是政敵……不對付人送的嗎?”突然錢則羽驚訝出聲,手上拿著保保送的禮單。 “這我也不認識,又是瓦拉所屬,自然放這里……怎么,有什么不對?”嚴立德說到一半,錢則羽就笑起來了。 “你當然不認識,這是我家親戚啊!” “什么,你家還與瓦剌人有親?我記得安昌伯府已經(jīng)是兩代單傳了啊!”嚴立德也十分驚訝。 “嗨,多年的老黃歷,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當初英宗陛下親征,我兩位曾祖也隨軍,后來土木之變,兩位曾祖戰(zhàn)死,我曾祖母生下遺腹子的祖父就是我們這一支。當時大曾祖母也有孕,產(chǎn)下一女。”哦,這個嚴立德知道,錢皇后長兄戰(zhàn)死,長嫂產(chǎn)下一女,難道這個女兒嫁到了瓦剌? “大曾祖母當年執(zhí)意不回中原,要在大曾祖父戰(zhàn)死的地方守著,那時候朝政紛亂,英宗陛下被囚,祖姑奶奶也處境尷尬,只能分隔兩地。所幸我們兩家都只剩這最后的親人,聯(lián)系雖不多,可也不曾斷了。等到父親走鏢,才從新緊密起來。我們也才知道,姑奶奶嫁給了內(nèi)附的瓦剌部族,千年恩仇一笑泯,世事無常啊。”當初打成那樣,雙方可說有殺父之仇,可姑奶奶怎么就嫁給了瓦剌人,大曾祖母又怎么會同意,錢則羽此時想來,都知那是跌宕起伏的故事。 “你才多大,就說什么世事無常。”嚴立德輕點她的鼻子,轉(zhuǎn)世幾回,嚴立德的小習慣依然沒該,笑道:“那和我說說還有那些親戚吧,省的我再鬧笑話。” “嗯,姑奶奶嫁給了瓦剌人,生下一子一女,一子就是表伯保保,一女據(jù)說嫁給了西域小國國王,姓玉。表姑難產(chǎn)而亡,我們和表姑一家也沒有聯(lián)系。我們家這一支是單傳,祖父祖母當年生活艱辛,早早就去了,所以我們現(xiàn)在的親人只有表伯一家了。”錢則羽嘆息,“我知你在朝堂身份敏感,可表伯這一支已經(jīng)內(nèi)附百年,就是當年土木之變也沒有參與,你就看在兩家姻親的面子上,接納他們吧。嗯……若是對你有影響,你就當不知道。” 嚴立德輕輕摟著錢則羽,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傻話,既然是夫妻,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 嚴家同樣支屬不盛,嚴立德對著不姓嚴,血緣關(guān)系在五服之外的蘇少卿都當成兄弟相處,不就是親人少嗎?閻鐵珊是他唯一名正言順的親人,錢家同樣人口稀少,只比嚴立德這光棍單蹦好一點。 “你們有想過找表姑一家嗎?”嚴立德問道,和他一樣,錢家對人的稱呼也是盡量往親密里稱呼,不管血緣隔了多遠,依舊按照最近的親屬關(guān)系稱呼。兩家在對待親人上,態(tài)度相當一致。 “怎么沒想過,我們和表伯一家也是多年未見,可聯(lián)系上了就是親人。可惜表姑一家真的是音信全無,父親和表伯都去找過,聽說有人專門掩蓋了他們的行蹤。表姑嫁的畢竟是異國國王,皇室的事情,說不清。”錢則羽解釋道,若真是有人可以掩蓋痕跡,那么表姑一家的性命可就危險了。 “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找到的,有沒有什么信物之類的,我在朝中、在江湖上都算有幾分勢力,也許能幫忙。”嚴立德清楚血緣的力量,對那些重視親人的人來說,即便不能他親人相認、生活在一起,知曉他們安康也好。 “嗯,我回去把東西給你帶過來,是一枚玉佩,當年兩位曾祖父的貼身之物,咱們家兩代單傳,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到大哥手上了。大曾祖父那邊最后東西給了表姑,當年表伯處境安穩(wěn),就把玉佩給了表姑,希望日后能憑借信物相認。大約表姑出嫁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有危險了。” 唉,有淵源的家族總是很強牽扯很多,像嚴立德他們這一代,明明是單純結(jié)親,可卻牽扯錢皇后的事情,三代之前的皇后了,還要因為后宮之爭,與娶了周太后娘家之后的牟斌結(jié)怨,說來也是好笑。現(xiàn)在更是,關(guān)系一梳理,就多出了表伯、表姑一家,雖血緣單薄,也是親人,不知日后還要生出多少事情來。 大約是看嚴立德的表情太過感慨,錢則羽寬慰道:“不用替我擔心,我們沒見過表姑,并不傷心;表伯一家和幾個表哥也是寥寥數(shù)面,爹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關(guān)系遠的親戚比照君子之交相處就是。”言下之意,有事兒的時候幫忙,沒事兒的時候保持聯(lián)系就好,不用刻意相見。 “嗯,在我看來,自然你最重。”不過表伯、表姑,同一個高祖?zhèn)飨聛淼亩眩?jīng)論起來,關(guān)系都出五服了,株連九族都牽扯不上,這還不叫遠嗎? “爹之前走鏢也像草原上的喇嘛和尚打聽過,都沒人見過那樣的玉佩,也沒人聽說過表姑嫁的那位國王名字,想必是真的去了。” “喇嘛和尚,怎么向他們打聽。” “西域諸多國王就是菩薩主教……” “政教合一?” “對對,就是政教合一,你說的真恰當!”錢則羽興奮道。 政教合一的國王,姓玉,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呢? “好了,好了,別想了,知道這禮單不放這兒就行了。”錢則羽把話題轉(zhuǎn)回禮單,看著呆愣的嚴立德道:“別發(fā)呆了,這幾大庫房,不知多久才只能整理完,你可別偷懶。” 嚴立德剛把定親事宜忙完,就聽說江湖上傳來消息,兩大頂尖劍客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要在紫金山?jīng)Q斗。嚴立德有些奇怪,這場曠世絕對不是在紫禁之巔嗎?怎么就變成紫金山了?時間太過久遠,嚴立德也不記得細節(jié)了。 紫金山就在京郊,江湖人士蜂擁而至,圍觀要注定在江湖流傳的傳奇決戰(zhàn)。因靠近京城,很多江湖人也順便京城一游,給京城中治安帶來莫大壓力。嚴立德出身江湖,皇帝就讓他協(xié)助當場和錦衣衛(wèi),嚴格篩查江湖人,免得他們以武亂禁。 婚期就在十月,嚴立德忙自己當婚事都忙不贏,他又是新入內(nèi)閣的,適應(yīng)工作也要分走部分精力,現(xiàn)在還有江湖人士搗亂,嚴立德真恨不得讓兩人改決斗地點,跑到閩南去打吧,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煩人。 嚴立德不知道自己還有烏鴉嘴特制,他剛在抱怨,兩大絕頂劍客果然就改了地點,時間也推遲了,他們準備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在紫禁之巔比試,也就是乾清宮的屋頂上。 “豈有此理!江湖人士太過桀驁,此乃大不敬,若真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臣請陛下盡數(shù)誅殺!錦衣衛(wèi)、金吾衛(wèi)、羽林衛(wèi)隨時聽候調(diào)遣,東廠、錦衣衛(wèi)中還有無數(shù)頂尖高手,配合弓弩,臣不信拿不下這些江湖人!”李東陽拍案而起,顧不得在皇帝面前失態(tài),乾清宮是前殿是處理國事的場所,多少攸關(guān)百姓生死的政策在這里做出;后殿是皇帝起居之所,九五之尊的寢殿,把國家象征踩在腳下,這群江湖人是要上天啊! 皇帝倒是沒這么想,他也是闖蕩江湖的人,江湖人怎么會有這根筋,多半哪里拉風哪里去,能入皇宮一游,估計興奮多余害怕,根本不知道乾清宮意味著什么。 “李公不要生氣,不過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不必與他們計較。”皇帝輕聲道:“朕對江湖決斗倒是有興趣。” “陛下……”劉健大驚,以為皇帝要開放乾清宮給他們比武,這怎么行,他們這些臣子我國家兢兢業(yè)業(yè)幾十年,也沒有在乾清宮肆意走動的資格,江湖草莽,憑什么? “讓這些人把決斗地點改在城外,你們估計也不同意讓朕出宮觀看,不如就讓他們在宮里比吧。”這可是有經(jīng)驗的,先前不是說在紫金山比嗎?皇帝要出去,內(nèi)閣也攔著不讓啊,連嚴立德都投了反對票。因為皇帝出門,安保的責任肯定落到他頭上,進入內(nèi)閣已經(jīng)背了幸進的罪名,再不能陪著皇帝胡鬧了。 “陛下!”謝遷也跟著諫言,國家尊嚴不是朱厚照一個人的臉面、興趣啊! “知道,知道,乾清宮不能讓他們比,就奉天殿吧。” “不行!”劉健想都不想又拒絕了,奉天殿是各種大典的舉行場所,國家最莊嚴肅穆的地方,怎么能讓江湖人進出。 “那你說讓他們?nèi)ツ膬罕龋俊被实蹟偸謫柕馈?/br> 哪兒都不許去!宮城大門都不許進!這是以劉健為首的大多數(shù)朝臣的意見,可皇帝明顯不干,皇宮哪里都重要,文臣哪里不不想讓他們進。 “好了,好了,就奉天殿吧,別說了。要進宮城也要有真本事才行,錦衣衛(wèi)做好護衛(wèi),別讓江湖人趁機作亂,這事兒就交給……嗯,交給嚴卿負責,牟斌和劉瑾協(xié)助。”皇帝快刀斬亂麻,不等大臣們再進諫,直接道:“就這么定了,散吧!” 皇帝一溜煙跑了,嚴立德一副被雷擊的模樣,為什么把事情交給他,他很忙的好不好? 謝遷冷哼一聲,“嚴大人可如愿了?” “謝公喜歡這個活計,不如請陛下派給您吧,您德高望重,肯定比下官做得更好。”嚴立德才不受他這陰陽怪氣的擠兌,當即懟回去,他在朱厚照那里是爽快直白的純臣形象,難道會怕謝遷嗎? “咳咳,內(nèi)閣還有折子沒批呢,老夫先走了。”劉健假咳兩聲,給謝遷一個眼神,結(jié)伴而走。和嚴立德相比,劉健自然偏向合作多年的謝遷,可誰讓嚴立德更得君心呢。 “謝老弟啊,平常心,平常心,你我都這個年紀了,怎么還看不開啊。”劉健勸道,明知皇帝喜歡嚴立德還去撩撥做什么。 “就是看不慣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臉。”謝遷氣道,“放心這話也就你我二人時候說一說。”都做閣老的人了,涵養(yǎng)也要有,謝遷只是口頭上嘀咕兩句,在外面絕不會失朝臣臉面。 嚴立德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一個職位,只好找牟斌、劉健商議。錦衣衛(wèi)和東廠也有眼線在江湖門派中,兩大絕頂劍客決斗的消息并未刻意隱瞞,廠衛(wèi)兩方能得到的消息也多。 查驗過京城布防,嚴立德打著哈欠回府,三件重要大事牽扯他的精力,嚴立德快困死了。 剛回府,管家就來稟告,“主子,蘇少英少爺來訪。” “少英?”嚴立德趕緊去客院找他,蘇少英在嚴府有自己的固定院子。“你不是在山西嗎?我定親你都沒來,現(xiàn)在怎么跑來了。”嚴立德請?zhí)K少英幫他照管珠光寶氣閣,蘇少英有心考個進士,不管在朝在野都方便,也同意在珠光寶氣閣讀書兼打理產(chǎn)業(yè)。 “我來恭喜大哥啊!”蘇少英熱情的給了擁抱,狠拍嚴立德后背道:“恭喜,恭喜!” 嚴立德有一瞬間的感動都讓大力掌給拍散了,沒好氣推開他道:“你是趁機占我便宜吧,有話直說,干什么來了!” “嘿嘿,我這不是不放心師妹嗎?就跟來了。”蘇少英干笑道。 “師妹?” “你不知道嗎?孫秀青師妹嫁給西門吹雪了,現(xiàn)在身懷有孕,西門吹雪馬上要和葉孤城一決生死,還把師妹帶到京城,我不放心就來看看。” “等等……等等……西門吹雪成親了?我怎么不知道?孫秀青姑娘嫁過去,你們怎么不通知我?獨孤掌門呢?這種大事他不可能瞞著我啊,他為什么不來京城?”事情發(fā)展太快了,獨孤一鶴不是沒下峨眉山嗎?嚴立德記得他走的時候西門吹雪和三英四秀一行也分開了啊,怎么他倆又攪和在一起了。 “嘿嘿,那什么……他們沒辦婚禮,師父不太同意孫師妹的婚事,孫師妹一氣之下就住到了萬梅山莊。別急,別急,大哥,我發(fā)誓,我發(fā)誓,西門吹雪是認真的,真把孫師妹當妻子,我看著他們在官府登基婚書了的。……其實也有婚禮,可只有幾個至交好友參加,西門吹雪父母早逝,師父沒去,所以沒有高堂在。”蘇少英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清楚了。 “蘇少英!你是要氣死我嗎?獨孤掌門不贊同的婚事,你也敢去,你知道內(nèi)情嗎?怎么不通知我?” “大哥別生氣,真別氣,我問過師父了,師父就是擔心西門吹雪脾氣不好,他那冷冰冰的性子我也受不住,可誰讓師妹喜歡呢。你不是說人要有自己的主見嗎?師妹這回有主見,我也沒覺得婚事不好,其實師父也早就軟了心腸,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等孫師妹孩子一出世,師父保證馬上妥協(xié)。”所以事情其實已經(jīng)完了,沒嚴立德什么事兒,只是通知一聲。 “那你來我府上做什么!”嚴立德大吼! 第90章 嚴立德世 蘇少英尷尬道:“那什么,嚴大哥啊,我就不能來探望你嗎?”好吧,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只能實話實說道:“我失了孫師妹的行蹤。” “她沒給你留消息?所以,什么擔心師妹吃虧都是你一廂情愿,她根本不知道?”嚴立德沒好氣問道。 “不是,師妹當然也掛心我,只是西門吹雪在風口浪尖上,她成了西門吹雪的弱點,自然要保護好自己,才能護住西門吹雪。我身份也敏感,多少人看著我呢,企圖順藤摸瓜,找到師妹,威脅西門吹雪。聽說這些日子京城賭坊賭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一戰(zhàn)的人都快把賭坊淹了,像仁義滿京華的李燕華和城南大戶杜桐軒這種,把全副身家都投進去的不在少數(shù),自然要小心。”世上有無數(shù)人為了錢財殺人,更何況這次是關(guān)系自己全副身家的大事。 “我只關(guān)心你們兩人到底有聯(lián)系沒有,不要只是“你關(guān)心我,我關(guān)心你”,都是在心里關(guān)心。”嚴立德面無表情的吐槽道。 “咳咳,大哥總是這么一針見血。”蘇少英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嚴立德道:“這是孫師妹給我的信。” 嚴立德一目十行掃過那封信,道:“還算她懂事。哼,你來找我,不就是失去她的行蹤嗎?放心,京城都在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監(jiān)視下,我會找到她的。”就算西門吹雪隱藏的功力真那么深厚也沒關(guān)系,嚴立德記得那個地方叫合芳齋,是個糕點鋪子,人的記憶力就是這么奇怪,選擇性的記得自己最感興趣的部份,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嚴立德以為那是妓院的名字。 孫少英拿回信件收好,孫師妹在信中說明了自己嫁給西門吹雪的前因后果,獨孤一鶴也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反感這場婚姻。只是西門吹雪和獨孤一鶴都是世間絕頂劍客,總有一天會兵戎相見,他們不會感到可惜,只會為之興奮顫抖。旁人理解不了這種為武功劍法殉道的想法,只知道兩位親人劍鋒相對。獨孤一鶴到底年長,又經(jīng)歷復(fù)雜,對人情世故更通透洞悉,他是怕徒兒嫁過去之后左右為難。 孫秀青也不愧是江湖中人,從小接受武道至高無上的觀念,并不會阻止兩位高手過招。她是能獨立生活的俠女,她能保證自己的安全,撫養(yǎng)孩子的平安長大。 “嘿嘿,嚴大哥,大哥,你就收留我吧。現(xiàn)在京城涌進這么多人,房價飛漲,破廟都住滿了,你不收留我,我真的要露宿街頭了。”蘇少英裝可憐道。 “我在京中身份敏感,不許把江湖人往府里帶,任何情況都不能。”嚴立德只能叮囑這個。 “放心,保證不讓人察覺!”蘇少英挺著胸脯道。 “要瞞天過海,至少得有個出處吧,我看蘇少卿這個名頭該拿出來用了,你是上京趕考的舉子,先去山西會館晃一圈,再來我府上。”一個應(yīng)試舉子不在江湖人的關(guān)注范圍之內(nèi)。 蘇少英苦著個臉,他已經(jīng)決心丟棄那個“男兒黃”笑話的馬甲,怎么又要重出江湖啦。看著嚴立德不容拒絕的臉,苦逼的蘇少英含淚點頭。 說來說去都是打聽對方的近況,嚴立德不可能不收留他;蘇少英也很清楚,不然他不會一進京就直奔嚴府,這里有為他留的院子呢。 事情說定,蘇少英才偏頭問大:“大哥,你好像不喜歡孫師妹啊。” “有嗎?”嚴立德拒不承認。 “有!很明顯。你和孫師妹應(yīng)該沒有交集啊,是不是什么人在你面前進讒言了?”蘇少英是一個合格的師兄,十分關(guān)系師兄弟姐妹。 “嗯……大約覺得她不夠孝順顧家,太偏幫西門吹雪了吧,只顧著自己的感情。”嚴立德心想,西門吹雪殺了你,殺了獨孤一鶴孫秀青還執(zhí)意嫁過去,這些又不能說的。 “哈哈哈哈……”蘇少英大笑出聲,捂著肚子道:“哎呦,大哥,沒想到你心思這么細膩啊!早知道大哥是個誠誠君子,沒想到你這么古板!” 蘇少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孫師妹是女孩子嘛~想嫁個好夫君,相夫教子有什么錯,西門吹雪是個好人選,武功高、家資豐厚,人品也好。至于孝順,江湖人哪兒講究這個,師父有我們?nèi)粠熜郑€有幾位師妹陪著,孫師妹今年的節(jié)禮、壽禮也沒少,她對師父素來恭敬,孕中也有針線孝敬,在江湖上已經(jīng)是難得的啦。” 嚴立德一怔,是啊,若論養(yǎng)老送終,那是大師兄嚴人英的事情,此時最嚴苛的禮教,對孫秀青的要求也只是恭敬有禮對待獨孤一鶴,她嫁出去就是別家人了。嚴立德心想,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姑娘這么苛刻,用她從未接觸過的高道德標準來要求她。就因為“原著”獨孤一鶴、蘇少英死在西門吹雪手上,她依然嫁過去了嗎?可這些都未發(fā)生啊!即便在發(fā)生這些的時空,孫秀青的做法在江湖上也未掀起波瀾,江湖人講究的是快意恩仇,心隨意動,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像陸小鳳的那些紅顏知己,亦是好人家的女兒,難道會因為貞潔尋死覓活,或者和陸小鳳有一段日后嫁就不出去嗎?都沒有! 嚴立德苦笑,一方世界有一方世界的道德標準,用金庸的責任論理來衡量古龍的浪漫隨心,他怎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嚴立德隱約記得有人批判孫秀青孝期未過,在獨孤一鶴尸骨未寒的時候,就嫁給了殺害師父、師兄的兇手,心中只有兒女私情,狹隘自私,不孝無德。現(xiàn)在想來,獨孤一鶴身死,死在決戰(zhàn)中,雖死猶榮,求仁得仁,作為深知他的弟子,為何要怨恨他的對手。江湖人的邏輯,和官場中人的邏輯截然不同。 心神急轉(zhuǎn),片刻間嚴立德就想清楚了,點頭承認道:“是我誤會她了,她和西門吹雪的行蹤我會留心的。” 然后蘇少英就安心在嚴府中住下,頂著“蘇少卿”的殼子去山西會館晃了一圈,并未引起注意。住在會館中的學子也聽說了這次江湖人大規(guī)模聚集的事情,對兩位劍客在國家威嚴象征的奉天殿比武議論紛紛,十分憤慨。“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俗語每個人都知道,能考上舉人的的,誰都不是傻子,沒有愣頭青去撞江湖人這桿槍。 這就好,沒浪費嚴立德派人給讀書人宣講的好意,大明想要培養(yǎng)一個讀書人十分不容易,都到了舉人的層次,一不小心被江湖人殺了,多浪費。還容易挑起兩方爭斗,給負責京城治安的他帶來麻煩。 決戰(zhàn)改在八月十五,很多人的中秋都過不好了。過不好的都是大人物,底層百姓十分高興,京城百姓這段時間沒少賺錢,人多了吃喝拉撒都是要銀子,把自家房子騰出一間來,就能收錢,多好的買賣。又有官府巡查,江湖人不敢仗勢欺人,掙錢也安心。一時間京城進入詭異的平靜,人人都約束著自己的行為,怕成為出頭鳥,。 夜里,嚴立德正在書房批公文,突然聽見有尖利的哨子聲,推窗一看,黑夜中被攆的飛跑的不正是陸小鳳嘛! “退下!”嚴立德大喝一聲,護衛(wèi)隊應(yīng)聲退下。 陸小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從弓弩隊的包圍中跳出來。自從平南王府一戰(zhàn)之后,陸小鳳就知道了弓弩的威力,朝廷高官府邸都配有這樣的護衛(wèi)隊,所以陸小鳳不惜以自身為例,告誡江湖人不要私闖朝廷大員府邸,這不是他們能碰的。 “陸小鳳啊陸小鳳,你這做賊的毛病怎么改不了,深更半夜翻墻而入,沒被射成刺猬不甘心嗎?”嚴立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