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諸人說笑間定好了出發時間、出行安排,等蘇少英傳信過來說到了杭州,他們就準備出發了。 嚴立德請花門樓等人到杭州最出名的樓外樓用餐送別。幾人在廂房說說笑笑,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花滿樓柔聲道。廂房并沒有關門,花滿樓能聽出這是以為少女的腳步聲。 只間一位少女提著一籃子花兒在兜售,看包廂里這么多豐神俊朗的男子一起望過來,局促不安的縮了縮腳,紅著臉道:“諸位公子要買花兒嗎?”說話的同時眼光不自然的往朱厚德飄去。 朱厚德還是一身錦袍,做富家公子打扮,這里面如果說有誰最愿意消費的話,即使這位年紀不大錢卻不少的公子了。 朱厚德唰道一聲退后,在路上他已經剛遇見了許多考驗,“賣身葬父”“賣花兼職賣笑”“堅強獨立自力更生型”以及各類仙人跳,后來才知道是嚴立德的“課程”,嚇得朱厚德現在都成條件反射了。 嚴立德看他草木皆兵,笑道:“和我沒關系,人家是真來賣花兒的。” “那我也不買,堂堂樓外樓,怎么還有賣花姑娘進出,太可疑了。”朱厚德還是不信,只以為這是嚴立德的考驗。 “哈哈哈,看吧,猴精兒,早就說你連一個富家小公子都騙不過。”陸小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什么?果然是假的!”朱厚德麻溜退到嚴立德旁邊,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 “哼!又不是你陸小雞看出來的,得意什么!”轉眼間一個羞澀樸素的賣花女孩兒身量節節攀高,聲音卻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這組合太奇怪了。 朱厚德小聲道:“這就是易容術嗎?果然神奇。” “易容術加縮骨功,這是江湖上有名的偷王司空摘星,和陸小鳳是朋友。”嚴立德小聲解釋到。 “誰說我和這只小雞是朋友啦,我是債主!”司空摘星抹了把臉,露出一張清秀的男子面孔,當然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隨手從外面取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頓時有成了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只是這發型太過辣眼睛。 司空摘星一腳踩在凳子上,叫道:“陸小雞!債主上門來!你欠我的八百六十條蚯蚓呢!” “不是六百八十條嗎?” 司空摘星惱羞成怒道:“難道沒有利息嗎?”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易容術會被一個沒有江湖經驗的富家公子看破。 “你且別得意,上次你贏了我,下次我保證贏你。我現在沒時間練習,等我……” “什么上次下次,有時間沒時間,趕緊還債!” 朱厚德小聲我拿到:“他們這是干什么,什么債?” “翻跟斗比賽,輸的人捉蚯蚓。”嚴立德說出來就覺得羞恥,這兩人是有多幼稚! 朱厚德也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這兩人有毛病吧?”都說江湖人脾氣怪異,果然是呢! “相愛相殺!”最后這句嚴立德沒敢小聲嘀咕,直接傳音入密送進朱厚德耳朵,他敢肯定這四個字一出,司空摘星肯定惱羞成怒。 “嚴大哥!” 司空猴精和陸小雞還沒對債務爭出個所以然來,一聲驚喜的“嚴大哥”突兀闖進來。 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帶著四位俠女走了進來,“嚴大哥,你果真在這兒。”蘇少英高興道。 “花公子、陸大俠,二位也在啊。” “蘇少俠。”花滿樓站起來回禮道。 “小爺是擺設嗎?你不用打招呼嗎?”朱厚德負手而立,傲嬌道。 “表弟啊……” “誰是你表弟!”朱厚德炸毛。 “你是嚴大哥的表弟,不也就是我表弟嗎?”蘇少卿一副我不和小孩子計較的表情,為諸人引見道:“這是我的師妹馬秀真、孫秀青、葉秀珠、石秀雪。” 四位俠女出列抱拳,自我介紹。 “嚴立德有幸見過四位女俠,請坐。”局是嚴立德湊的,作為主人家出面邀請,這幾人完全不知獨孤一鶴的身世背景,嚴立德也沒上趕著認親的愛好。 “等你回來咱們再算總賬!”司空摘星看人這么多,今天肯定看不成陸小鳳的笑話,飛身離開。 “嚴大哥,我和你說今日到杭州,到了馬上去百花樓找你,結果你不在,一打聽你來樓外樓吃飯,我就趕緊過來了。我們什么時候出發回蜀中啊,我們師兄弟姐妹出來也快半年了,也該回去給師父請安了。”蘇少英一坐下就噼里啪啦說開了。 “抱歉,你信上說最早晚上才能到,我就沒等你。” “二師兄你出門可不知不止半年了,游歷兩年都沒回峨眉過年,師父他老人家可擔心你了。”石秀雪快人快語道。 “知道,所以才迫不及待想回去呢。”搞清楚自己身世沒那么狗血,蘇少英也不在漂泊了。 “少卿?”陸小鳳突然叫了一個名字。 “啊?”蘇少英反射性的回答。 陸小鳳哈哈大笑,“所以,蘇少卿和蘇少英是一個人?” “不是,我不認識蘇少卿,陸小鳳你認錯人了。”蘇少英立馬否認。 “哈哈哈哈,要是我也不會承認,男兒黃!”陸小鳳十分不會看臉色的笑了。 蘇少英滿頭黑線,那個馬甲他已經準備丟棄不用了,為什么還要翻他的黑歷史? “什么男兒黃?”一向穩重的大師姐馬秀真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蘇少英連連擺手,讓師姐妹們知道,這個笑話可就要伴隨他一生了。 這時候朱厚德把花籃遞給四秀道:“幾位jiejie,選朵花兒吧,還帶著露水,佩在身上一片馨香。”剛剛司空摘星隨手丟下道具花籃就走了,朱厚德撿起整理好,遞給幾位姑娘挑選,果然時刻不忘憐香惜玉。 花籃里有常見的梔子、薔薇、杏花、牡丹之類,朱厚德身量還未長成,又是一副天真爛漫的貴族公子形象,在馬秀真等江湖人士看來,就是家中小弟弟。 馬秀真回報微笑,帶頭在里面挑了朵素白的梔子花別在腰間香囊帶子上,笑道:“多謝張小兄弟。”其他幾人也有樣學樣,十分配合的接受了朱厚德的善意。 “和你肯定有共同語言。”嚴立德在陸小鳳耳邊輕聲道。 “馬屁精!”蘇少英嘟囔道。 現在所有人算是到齊了,何樂融融一起用餐。 飯畢喝茶聊天,陸小鳳突然接到信童送來的帖子,笑道:“一頓飯還沒結束,又有人請陸小鳳吃飯,最近運氣不錯啊!” “誰都飯局這么有名,大名鼎鼎的陸小鳳都覺得榮幸?”嚴立德問道。 “苦瓜大事的素齋,如何?”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宴席。”嚴立德點頭,“那咱們的行程怎么辦?原本打算入蜀中峨眉拜訪獨孤掌門的。” 這可難不倒陸小鳳,他湊過去對朱厚德眨眼睛道:“張小兄弟,有興趣嗎?素火腿、素鴨子、帖豆腐,翡翠白玉湯,保證你流口水。菜好人也好,帖子上說了,武當的木道人和黃山的古松居士都要去,你不是想見識江湖人嗎?這可是個好機會。” 朱厚德不回答,只瞟一眼嚴立德示意他才是拿主意的人。 “一流的素齋、一流的素酒,一流的客人,張小兄弟你真不去?”陸小鳳誘惑道。 正在說話間,花家的花平也來了,他帶來的也是苦瓜大師的素齋邀請帖子。 “花公子也要去嗎?”朱厚德問道。 “自然要去。” “那我也去吧。”朱厚德點頭,接過陸小鳳捧了半天的帖子看起來。 “嘿嘿,這是區別對待吧!憑什么花滿樓去你就去,我說的話你就當聽不見呢?”陸小鳳假癡不癲,跳腳抗議。 “哼!我很小嗎?每個人都叫我張小兄弟,只有花公子與我平輩論交,不親近謙謙君子,難道親近你這只小雞嗎?”朱厚德傲嬌道。 果然,陸小鳳總是食物鏈底層的定律又發揮效力了,才認識多久啊,朱厚德都習慣拿他開玩笑了。 “若我們去,苦瓜大師的素齋可有備我們這一份?”嚴立德玩笑道。 “自然有的,每位客人可帶一人。”花滿樓解釋道。 “看來這回真是沾陸小鳳的光了。”嚴立德笑道。 嚴立德歉意看著蘇少英,剛剛說好的事情又要變卦,“不好意思了少英,我先帶表弟去拜訪苦瓜大師,等這邊事了,再去蜀中拜見獨孤掌門。你不若和我一起去拜訪苦瓜大師?” 知道嚴立德只是隨口一句,蘇少英婉拒道:“早已給師父發信,師父令我月底前回峨眉,我就不去了。師妹們……” “我們自然一起回峨眉。”馬秀真帶頭眾師妹回答道。 “實在抱歉,我已安排好馬車、馬匹、下人,你們先用吧。” “江湖兒女……”馬秀真剛要推辭,石秀雪就在他后面扯了扯袖子,馬秀真會意答應下來。 蘇少英帶著四位美人師妹退場,石秀雪眼光一直盯著花滿樓看,那含羞帶怯的表情,特意別在發髻上的牡丹,無一不訴說著少女之思。 “七童,感覺到了吧?不知石秀雪姑娘可符合七童的要求?”嚴立德笑道,:“記得花伯母可一直在催你們幾兄弟成親,尤其是你。若是七童中意,我幫你去和伯母提。” “嚴兄說笑了,女子閨譽豈能玷污。花滿樓殘軀之人,不敢妄想。”懂了,這是沒看上。花滿樓什么時候在意過自己眼睛看不見,用殘缺來婉拒,基本上就是“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的好人卡套路了。 幾人談話間便改了主意,和陸小鳳一起去吃苦瓜大師的素齋了。 一桌好菜總是值得鄭重對待的,花滿樓等人沐浴更衣,熏香打坐,坐在客房耐心等著苦瓜大師的素齋。一同赴宴的還有黃山古松居士和號稱圍棋第一詩酒第二,劍法第三的木道人。 “苦瓜大師的素齋天下無雙,他自己說的就是菩薩聞到也會動心,今日有幸認識幾位小友,日后也要多聚聚才是。木道人沒有好手藝,做不出素齋,可好酒總是不缺的。”木道人在和嚴立德下棋,已經連下三盤,且三盤都輸。木道人可是自稱圍棋第一的,在江湖上棋藝的確稱得上第一,可惜遇到了專供琴棋書畫的讀書人,尤其還是開了幾十年外掛的老狐貍。 “木道長客氣了,得見幾位高賢,是我等末學后進的榮幸才是。”嚴立德拱手行禮,文質彬彬。木道人一向不修邊幅,熱愛自由,不受束縛,連做武當掌門他都覺得束縛自己,只掛個長老名四海游蕩,磨礪劍法,怎會喜歡嚴立德這種官腔氣息濃郁的對答。果然,木道人舉得自己因棋藝帶來的興奮瞬間不見了,這可不是嚴立德人際交往的水準啊。 古松居士是知道自己老朋友性情的,敢接解圍道:“聽,鐘聲響了。” 蒼茫的暮色中傳來悅耳的晚鐘,苦瓜大師的素齋也已經擺上桌了,隔著房門都能聞到那濃郁的香味兒。 眾人掀開簾子進去,只見不但菜上齊了,連人都坐好開動了。坐在席上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東西的不是陸小鳳是誰? “啊!居然偷吃!”朱厚德大叫一聲,特意改了行程,又聽了這么多盛贊,他早就在流口水了好不好!見陸小鳳既沒熏香,又沒沐浴,根本不遵守主人家的規矩,氣得朱厚德哇哇大叫,直說要把不按規矩辦事的陸小鳳打出去。 “再不抓緊,東西都讓陸小鳳吃光了。”嚴立德涼涼提醒一聲。 朱厚德趕緊抓起筷子往碗里扒拉東西。想也許是搶著吃的東西最香,有陸小鳳和朱厚德兩個搶菜的在,素齋就顯得尤為好吃了。 苦瓜大師端上最后的翡翠白玉湯,見眾人狼吞虎咽十分開心,任何廚師看見自己的手藝被認可總是高興的。 宴席接近尾聲,金九齡突然掀簾子進來,道:“咦,師兄沒等我就開席了嗎?”嚴立德傳音入密,給朱厚德介紹道:“金九齡,六扇門總捕頭,號稱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第一高手。聽說他不是一流的酒不喝,不是一流的衣服不穿,不是一流的女人看不上,精通相馬、鑒別古董等等。” 朱厚德想說話,又不會傳音入密,怕驚動他人只能在心中腹誹,怪不得一個官員穿得像走馬章臺的公子哥。金九齡這是遇上對手了,若論“一流公子哥”,是也比不上大明最大的官二代和富二代——太子殿下。 “等你有什么用,愁眉苦臉的,再好的素齋吃到你嘴里都是苦的,豈不浪費。”苦瓜大師笑罵,還是給他倒了一盞涼茶,讓他消暑。 陸小鳳是個好奇星人,聞言不禁要問:“金九齡,你有什么煩惱?” “唉……”金九齡再嘆一聲,道:“振遠鏢局八十萬兩黃金被劫,戒備森嚴、機關重重的平南王府十八斛明珠失竊,總鏢頭常漫天和王府總管江重威被劫匪刺瞎雙眼,一切都是一個紅衣蒙面大盜所為。據常漫天所言,那個大盜大夏天穿著厚棉襖,一臉絡腮胡子,卻捏針拿線擋在鏢局必經之路上繡牡丹,牡丹沒繡好,倒是繡出了無數瞎子。平南王府更是機關森嚴,唯一的鑰匙在江重威身上,他可是有名的高手,就是司空摘星也不可能偷得鑰匙,再說進王府府庫還要查驗身份呢。我去看過幾次,都不知這繡花大盜是怎么盜走王府寶物的。” 苦瓜大師也跟著嘆息,想來半天給他出主意道:“你若是沒辦法,可以請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啊。” “我也是這樣想的,這繡花大盜委實可恨,不僅振遠鏢局和平南王府,還有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這還只是出名的。據說這人在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做下來的,簡直是出盡風頭,近些日子江湖上全是議論他的。在不抓住他,還不知會犯下多少大案。”金九齡嘆息,“我十三歲入公門,至今已近三十年,辦過的大案要案無數,還從未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一定要找一個幫手才行。而這個人必須要是個頭腦聰明、心思靈敏且又有經驗的人才行。” 陸小鳳已經默默放下筷子,他就知道一頓素齋不是白吃的,麻煩又上門了。陸小鳳既煩惱,又開心,這樣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是誰?”苦瓜大師也問了。 陸小鳳洋洋得意的摸摸自己的胡子,等著金九齡來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