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前她還是岑錦的時候,因為和父親岑青山感情淡薄,紀氏對她‘有求必應’,也就不怕他們傷心,由著性子胡來,執意要嫁給蕭潛。如今,忠勇侯上下卻都對她真心愛護呵護,恨不能將她捧在手心里。她便不好叫他們失望傷心了。 是以,林錦儀只能道:“娘別傷心,阿錦聽您的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賜婚,忠勇侯府和嘉定侯府要炸鍋啦~~~~~ 第五十七章 十月初, 林錦儀十五歲生辰, 亦是她舉辦及笄禮的日子。 忠勇侯剛立下戰功, 忠勇侯府今非昔比, 林錦儀作為府里唯一的嫡出姑娘,自然更是受到八方矚目。然而她的及笄禮, 蘇氏卻并未給她大cao大辦,只是請了一些交好的人家。 元問卿做了她的贊者,嘉定侯夫人則當了正賓。 林錦儀沐浴過后,散著頭發出場,經過迎賓、就位、開禮、賓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等一系列笄禮儀程后, 她的發髻被嘉定侯夫人梳好,簪上了長笄。接著嘉定侯夫人起身下來面向東, 為林錦儀取字,念祝辭曰:“禮儀既備, 令月吉日, 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 永受保之,曰靜婉甫。”靜婉, 就是嘉定侯夫人和蘇氏商量出來的林錦儀以后的小字。 林錦儀答:“兒雖不敏, 敢不夙夜祗來。”說著便向嘉定侯夫人行揖禮, 嘉定侯夫人回禮,接著復位。 然后林錦儀跪到了蘇氏和林玉澤的面前,聆聽二人教誨。林玉澤沒什么好說的, 蘇氏便簡單地提了幾句。聽完后,林錦儀答:“兒雖不敏,敢不祗承!”。接著對他們行拜禮。 隨即林錦儀分別向在場的正賓、客人、樂者、有司、贊者等所有參禮者行揖禮,以示感謝。 最后禮成,林錦儀和林玉澤、蘇氏并列,在場眾人全都起立,林玉澤面向全體參禮者宣布:“小女靜婉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說罷一齊向眾人再行揖禮謝過,這便算是禮畢。 其他的賓客便就此回府,贊者元問卿和正賓嘉定侯夫人留了下來。 嘉定侯夫人和蘇氏說著話,眼神卻不住地往林錦儀那里飄去,唇角也不自覺地彎了起來。這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這個月就能定給她家啦。若不是過兩日宮里要辦慶功宴,兩家還有別的事要忙活,她可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不過慶功宴一結束,兩家勢必會得到官爵上的封賞,到時候再議親,也更風光不是。 元問卿挽著林錦儀的手說著話,也感受到嘉定侯夫人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 她笑著拐了拐林錦儀,道:“我可聽說你好事將近。眼下看嘉定侯夫人這模樣,看來是對你非常滿意了。” 林錦儀沒有露出待嫁女兒的嬌羞,反而是有些悶悶不樂地道:“嗯,我知道。” 元問卿納罕道:“嘉定侯府的三公子如何的人品樣貌,不用我多說了吧。你們兩家又一直交好,嘉定侯夫人為人和氣,又喜歡你,怎么你還悶悶不樂的樣子?換成旁人,怕是晚上睡覺都要偷偷笑醒哩。” 林錦儀沒心思和她說什么俏皮話,只嘆息道:“我知道這一切安排都很好,就是開心不起來。不瞞你說,我根本不想嫁人。” 元問卿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從前在家里時也是這么想的,嫁到別人家的日子,如何能跟在自家日子的逍遙快活相比?只想一直陪伴在父母身邊……但是我們當女子的,哪有到了年紀不嫁的。你若是舍不得,便把婚期定的晚些,在家里多陪伴你爹娘兩年……” 林錦儀確實是舍不得家人,但也不僅僅是舍不得,她同宋衍熙雖然前后已經見了兩面,了解了對方的基本情況,但根本沒有那種感覺啊。加上她對婚姻之事本就失望之極,如今再讓她嫁一個不喜歡的人,怎么可能高興得起來? 蘇氏留了嘉定侯夫人和元問卿用飯,元問卿畢竟家里還有公婆在上,不好在外久留,推辭之后便回去了。 飯后,嘉定侯夫人和蘇氏、林錦儀一起喝了會兒茶,便也告辭了。 林錦儀這一整天的話都不多,蘇氏自然看出她的情緒不高,送走嘉定侯夫人后,蘇氏便挽著她,親自送她回錦繡苑。 蘇氏看她神色落寞,自然是想勸她一勸的,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了。這當女子的,哪有不經歷這些的。別說現在宋衍熙是她千挑萬選。多方對比之下選出來的乘龍快婿,就說當初的她自己,因為先帝的一道圣旨,不也從兩淮嫁到了京城嘛?更別說嫁的還是當時紈绔名聲在外的林玉澤。當時的她年紀也小,心中自然也有憤懣和不滿,但嫁過來后悉心經營多年,日子也不是過得和和美美嘛。女兒現在心中一時難受,總好過仍由她行差踏錯,往后難受一生。 母女倆回了錦繡苑,林錦儀卸下釵環,換了家常的衣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林錦儀也知道蘇氏瞧著自己現在這樣心里不會高興,可要她裝出一副歡欣的模樣卻著實做不到,便努力扯出微笑道:“過幾日祖父要去宮中參加慶功宴,屆時要四方送禮走動,想來娘還有許多事務要忙,便不用一直陪著我了。” 蘇氏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你好好歇著,別多想了,萬事有娘在呢。” 林錦儀點點頭,隨后起身將蘇氏送了出門。 千絲服侍在林錦儀身邊,自然知道她這幾日夜間睡得都不大好,這日及笄禮,她更是起了個大早,滿打滿算也就睡了兩個多時辰。 當下,千絲便道:“奴婢去把床鋪收拾一下,姑娘再在床上躺會兒吧。” 林錦儀點點頭,盡管知道自己躺上床也睡不著,還是往床鋪上去了。 千絲給她蓋好被子后,和其他丫鬟輕手輕腳地都退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后,林錦儀長長地嘆了口氣——她這輩子的往后,好像就這么塵埃落定了。 ***** 三日后,豐慶帝于宮中大拜慶功宴。 宴上主角自然是受了重傷、將養了這些久才堪堪能下床的蕭潛。 蕭潛身著絳紫色蟒袍,面色蒼白,說話行動都比往日慢了不少。 他去前線前,外頭還都有傳言是豐慶帝忌他功高蓋主,要趁機將他除去,不少人都見風使舵,和蕭潛劃清了界限。如今他大獲全勝,班師回朝,那些人便像忘記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又重新熱絡地和他攀談起來。 蕭潛不卑不亢地和人說著話,絲毫不介意的模樣,但只有和忠勇侯、嘉定侯等人說話的時候,語氣和臉色便都會和緩幾分。 俄頃,豐慶帝圣駕親臨,眾人跪禮相迎,而后依次落座。 開宴前,豐慶帝少不得關懷蕭潛兩句。 蕭潛起身謝過他的關懷,道:“御醫說臣身上的傷勢已經不會傷及性命,只是往后恐不能動武,不能再為皇兄分憂,臣實在愧對皇兄。” 這一番話,聽得在場眾人心中一驚。這可是以戰功起家、軍功赫赫的鎮南王啊!眼下鎮南王府烈火烹油,花團錦簇,可那都是蕭潛用命換回來的。如果他以后不能再領兵帶將,鎮南王府往后該是如何的光景了? 這京中的局勢,怕是要大變了啊! 豐慶帝聽了她這話,亦顯出可惜之色道:“你是帶兵的將才,如今落下這樣的傷痛,到底還是為了我朝百姓。是朕對不住你啊。” 蕭潛忙道不敢。 豐慶帝又道:“你元妃去了也快過一年了,如今你身子這般,身邊總不好無人照料。”說著,他沉吟半晌,轉頭問起道:“朕聽說忠勇侯府的家的嫡姑娘前幾日剛剛及笄,還未婚配?” 雖說是詢問的語氣,但在場之人哪有聽不出他話中意思的。 忠勇侯和嘉定侯兩人聽了這話,對視一眼,都是變了臉色。 還不等兩人出身,蕭潛咳嗽兩聲,已經開口道:“皇兄此舉萬萬不可。臣如今身受重傷,往后痊愈情況尚不得知,半殘之身何得何能能迎娶林二姑娘?不過是拖累林二姑娘一生,還請皇兄收回成命!” 豐慶帝復又沉吟不語,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來。 忠勇侯和嘉定侯都是耿直忠厚之輩,哪里能聽得這話。兩人都明白,不能習武這四個看似輕飄飄的字,對于一個常年練武之人來說意味著什么。蕭潛于他們有救命之恩,如今已經落得這個下場,此番若是為了不連累他們而抗旨不尊,犯了圣怒,兩人真是萬死難辭其究。 就在豐慶帝沉默不語的片刻時間內,忠勇侯和嘉定侯思索再三,終于有了決斷。嘉定侯對著忠勇侯嘆了口氣,而后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嘉定侯起身拱手道:“臣領旨,謝過圣上成全!” 豐慶帝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對著蕭潛道:“你看,忠勇侯都不嫌棄你什么,你還推辭什么?” 蕭潛臉上顯出愧疚難為之色,仍是猶豫不決,沒有謝恩。 忠勇侯也急了,生怕他惹得龍顏大怒,勸道:“王爺,咱們本就是姻親,您對我又有數次救命之恩,如今親上加親,哪里不好呢?” 蕭潛長嘆一聲,道:“既然侯爺都這樣說了……”而后便對著豐慶帝跪了下去,“臣領旨謝恩!” 豐慶帝十分高興,當即就擬了圣旨,讓身邊的大太監親自出宮頒旨去了。 ***** 忠勇侯府里,蘇氏正在順和堂里和忠勇侯夫人說著話。眼瞅著林錦儀就要定親,府里自然是有許多事情籌劃忙活。 兩人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忽然就有丫鬟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報道:“老太太,太太,宮里來人頒旨了!” 蘇氏和忠勇侯夫人并未多想,還當是宮中封賞的圣旨來了,當即就命人去喊了林博志鄭皎月和林錦儀過來,一起跪了接旨。 然而旨意被宣讀出來后,一家子都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及笄禮流程來自‘互動百科’。 ****** 作者君今天起晚啦。因為來姨媽了,所以十分嗜睡……痛經之余趕出了更新~~~~ 明天會講蕭潛的心路歷程的哦~~~~期待的寶寶們不要錯過! 第五十八章 在蕭潛的一生中, 八歲是他人生的第一個分界點。 八歲這一年, 他的生母柔美人病逝了。 他們之前住在福安宮的偏殿, 正殿住著的是珍嬪。珍嬪剛進宮的時候據說也是寵冠后宮, 但后來她年紀大了,性子也不愛爭, 也很少有機會能侍寢了。 珍嬪性子恬淡,膝下無子,和他們一直相安無事。平日里日子閑的發慌的時候,珍嬪也時常跟蕭潛母子待在一起消磨時光。 有著這樣一位一宮主位,蕭潛母子的日子一直都還算好過。 當然, 這‘好過’只是相對于其他宮人來說,跟其他得寵的妃子、皇子是不好相比的。 旁的不說, 就說宮中慣例,皇子五歲便要到上書房跟著先生開蒙了。蕭潛卻到了八歲, 他的父皇都沒想起來把他弄進去。 幸好柔美人和珍嬪在家時都是讀過些書的, 在她們二人的教導之下,蕭潛也通讀了三百千等開蒙讀物, 也學會了寫字,一日日練下來, 到他八歲的時候, 竟然還很不錯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 這一年京城中爆發了時疫。 恰好這時又是冬春換季之時,天氣乍暖還寒,柔美人就在這時候感染了風寒。 風寒本不是大病, 飲過湯藥將養幾日便能好轉。無奈當時宮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凡有些小病小痛的宮人都會被隔離進疫區。而一旦進入疫區,能安然無恙出來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柔美人這樣只承過一回寵,皇帝連她模樣都忘記了的妃嬪,待遇并不會比宮人好到哪里去。 因而她不敢延請御醫,只拜托了珍嬪找了些驅寒的藥材回來,自己煮了藥喝。 蕭潛那時候也小,并不明白為什么珍嬪和宮里其他人憂心忡忡的,他以為他娘能很快好起來的。 然而過了半個月,柔美人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她發起了高熱。 可就算到了這樣的時候,她還是拉著珍嬪的手,拜托她千萬不要張揚。 珍嬪也是猶豫,若是此時不請御醫,柔美人的高熱很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到時候且不說兩人多年相伴的情誼——她不愿看著柔美人就這么沒了,皇后那邊少不得也會問罪于她這主位。但若是此時去請了御醫,柔美人勢必會被隔離進疫區,就是福安宮連她在內的其他人,或許都會一起被送進去。 躊躇再三,珍嬪還是從了她,按住不發。 那是個淅淅瀝瀝的雨夜,蕭潛從睡夢中驚醒,輕手輕腳地去看她娘。 柔美人渾身guntang,額頭覆著浸了冷水的帕子,已經是人事不省,任憑他怎么喊都無濟于事。 他也是慌了怕了,穿著寢衣就要去找珍嬪,卻被她娘身邊服侍的大宮女給拉住了。 大宮女輕聲哄著他,說珍嬪已經來看過了,這事兒也不是她能管的。 那時候的蕭潛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他娘病得快死了。既然珍嬪不能管,他就去找能管的。這后宮里最大的,自然就是坤寧宮的皇后。 大宮女把他哄回了床上,或許是怕他再鬧騰著要出去,還把他的小鞋子給收了起來。 然而蕭潛小時候的心性就十分執拗,待大宮女又回去服侍他娘,他便再次偷偷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