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林錦儀也不催她,只讓她慢慢挑選。 林芳儀這個瞧瞧,那個摸摸,一時都是愛不釋手,沒了主意,只好求助地看向林錦儀。 林錦儀沒辦法,只好選了幾樣林芳儀反復捧在手里的首飾,讓大掌柜結算價格。 大掌柜看了幾眼,很快便道:“幾樣首飾一共八百兩。” 林芳儀拉了拉林錦儀,小聲道:“不用買這么多的,meimei隨便給我選兩件就成。” 林錦儀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問起大掌柜道:“我看這幾樣首飾都非凡品,怎么一共才這么些,大掌柜可要重新算算?” 大掌柜笑道:“小婦人做了十幾年營生,斷然不會算錯的。只是這些個東西得來的有些機緣,乃是一家客人前頭買了,回去沒有戴過便又折了些錢賣回來的。因而價格就便宜些。” 京城中官員眾多,遇到麻煩的也多,手頭拮據時女眷倒賣首飾倒也平常。林錦儀不禁笑道:“大掌柜做生意倒也公道。”簇新的東西,她若是不說是被人買過的,誰能瞧出來呢。 大掌柜笑了笑,沒有接話。 蘇氏前頭安排林博志的婚事,給了一萬兩的額度。這邊廂給林芳儀置辦東西,又給了八千兩。林芳儀是外嫁,不像林博志大婚時還要準備宴席,八千兩倒很寬裕。 林錦儀自己就很喜歡首飾,以己度人,想著林芳儀應該也是喜歡的。再說女子的首飾就代表主人的臉面,這些歌東西帶過去,往后都是能能派上用場。她便讓大掌柜將那幾樣都留下了,又挑了另外一對兒赤金纏珍珠墜子,湊了一千兩。 一下子花出去這么些銀錢,林芳儀一時有些惴惴。 林錦儀便小聲寬慰她道:“jiejie放心,母親給夠了銀錢。這一點兒不算什么,只管放心收下便是。” 女孩兒自然沒有不愛珠寶首飾的,林芳儀臉上也帶起了笑,道:“那meimei記得代我向母親道一聲謝。” 大掌柜將桌上其他首飾收了起來,卻沒有急著離開,反而道:“幾個月前貴人不是在我們鋪子里看中了蘇大家的首飾么?那時不巧,已被人預定。眼下小婦人這里剛得了一件,一時自作主張帶了過來,想著給您瞧瞧。” 林錦儀面上一喜,驚訝道:“蘇大家不是每過半年才做那么一件兒么?怎么這么快就有了?” 大掌柜讓隨行的圓臉婦人另外從一個小匣子里拿首飾,一邊解釋道:“蘇大家向來隨性,小婦人也不了解他的心性子兒。只不過他既然做了,小婦人便收來代為售賣。” 說著話,一支碧玉梅花釵已經被捧到了林錦儀面前。 林錦儀立刻被眼前這發釵的精致所吸引。不同于大掌柜之前展示的那些首飾的華美,這支發釵碧玉通透,梅花朵朵小而精巧,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乃是一整塊玉料雕成,美的像一件藝術品,清雅秀麗,風格獨樹一幟。 她捧在手里摩挲一番,口中贊嘆道:“不愧是蘇大家的出品,確實是美極。” 大掌柜道:“自古寶劍配英雄,這樣的首飾也該配著賞識它的人。” 林錦儀看過之后,便把發釵放回了托盤里,問大掌柜道:“這樣美的首飾,就是不知道價格幾何?” 大掌柜道:“價值兩千兩,貴人若是喜歡,小婦人再給您折去一些。” 兩千兩,這發釵所用的玉料都能值這個價錢了,就更別提蘇大家那巧奪天工的手藝了。 蘇大家所制的首飾一直是林錦儀的心頭好,且她前頭錯過一次,眼下心里自然更是想要。若她還是曾經的自己,早就毫不猶豫地買下了。 眼下,她掌著忠勇侯府的中饋,知道家里一年到頭各種租子和店鋪收入也不過幾萬兩,卻是不能再隨意揮霍了。就算她用了自己的私房錢買了,回頭蘇氏知道了肯定還要貼補她,羊毛出在羊身上,還是為家里加重了負擔。 林芳儀看她前頭為自己眼睛都不眨地就為自己花了一千兩,眼下卻為了兩千兩發起了難,便道:“不然這樣吧,我那幾樣首飾退去一半,剩下的用來貼補meimei可好?” 林錦儀搖搖頭,道:“jiejie也別說這個,你的首飾都是出嫁后用的。反正我的首飾夠戴,還是不要了。” 大掌柜倒也沒有繼續推銷,反而道:“那等貴人什么時候想買了,隨時著人來鋪子里說一聲就行,這發釵一時倒也找不到有緣之人。” 這樣美的東西,真的能等到日后自己手頭寬裕的時候嗎?林錦儀覺得不大可能。不過既然大掌柜這樣說了,她還是乘了她的情,道:“那就麻煩掌柜了。” 交付過銀錢后,林錦儀讓丫鬟送了大掌柜出府。 出了忠勇侯府的大門,圓臉婦人便納罕道:“嫂子,你怎么把那些個首飾那么便宜就賣了?還說是什么人家倒賣過來的。我在鋪子里待了也有些時日了,怎么不記得有這樁事。”這圓臉婦人就是之前在珠翠閣招待過林錦儀的那個,也就是大掌柜的堂弟媳。 大掌柜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的事你就少說。” 圓臉婦人被她嚴厲的目光看了瑟縮下,口中還道:“本來就是嘛。還有蘇大家的發釵,我記得店鋪里明明標好了是五千兩銀子,怎么到了這侯府你就平白無故折去了三千兩。還說什么‘找不到有緣之人’,明明之前王府、伯府的小姐都來詢過價……” 大掌柜真是恨不能把她的嘴給封起來!這個蠢貨,知道個什么!難不成還要她解釋說是鎮南王府早就送來了差價,然后吩咐她這么干的么?! 第四十章 十月底, 林芳儀大婚前夕, 周姨娘終于從月半庵回了來。 蘇氏身邊的萬縷和幾個婆子去接的她, 回了忠勇侯府, 萬縷就領著周姨娘先去拜會了忠勇侯夫人和蘇氏。 忠勇侯夫人和蘇氏都在順和堂里。周姨娘給她們行過禮后,蘇氏詢問了周姨娘的日常起居。 周姨娘低眉順眼地一一答了。在庵堂了過了幾個月的請苦日子,周姨娘明顯可見地清瘦了不少, 人也沉靜了許多。 忠勇侯夫人十分滿意她現在的模樣,這女兒都要出嫁了, 親娘也要像樣些才好。 說了會兒話,忠勇侯夫人便讓周姨娘回去和林芳儀團聚了。 周姨娘走后,忠勇侯夫人便拍著蘇氏的手背道:“如今博志已經成了婚, 芳姐兒也即將出嫁, 周姨娘也安分了, 你往后便可以更輕省些了。” 蘇氏已經有了八個多月身孕,此時捧著圓溜溜的大肚子笑道:“您這話說的,好像我往常多累著了似的。” 忠勇侯夫人自然是知道她的勞累的。不然蘇氏也不會多年來都那么清瘦。倒是最近在孕中, 將養了好幾個月,人也圓潤了不少,看著更加年輕了。 忠勇侯夫人又問起林芳儀婚事的安排來。 蘇氏道:“這幾個月都是小阿錦在忙前忙后的張羅,我前兩天問過一遭, 她說的井井有條的,顯然都是安排好了。” 說到大半年來成長了不少的小孫女,忠勇侯夫人也是老懷寬慰,“小阿錦如今是越發沉穩有度了, 就是我現在閉了眼,也不擔心她的往后了。” 蘇氏忙道:“您這是說什么的話,您現在身子都好那么多了,總是會長命百歲的。以后小阿錦出嫁的時候,還等著您給她梳頭送嫁呢。” 說道林錦儀的婚事,忠勇侯夫人不免問起:“嘉定侯夫人最近來咱們家的次數少了許多,可是他們府里有什么事在忙?”前頭蘇氏在她面前透了口風給嘉定侯夫人,想讓她安排兩家孩子見個面。可惜兩個孩子陰差陽錯地錯過了,后頭便不了了之了。林錦儀的婚事雖然不急在一時,但忠勇侯夫人還是想趁著自己身子骨硬朗的時候,把這門親事給敲定。 蘇氏道:“您還不知道吧,月前宋家那位公子被今上選進宮里當太子的伴讀了,說是年前就要入宮了。嘉定侯夫人眼下應是忙著張羅呢。” “太子伴讀?”忠勇侯夫人有些吃驚,“宋家那個小兒子,我沒記錯的話也有十六七歲了吧。當今的太子才十歲出頭,怎么會選了他?”一般來說太子的伴讀都會選和太子差不多年歲的小子,兩人也能玩到一處。 “這就不曉得了。當今親自挑選的,一共選了三個。宋家的小公子也在其中。” 不過到底是好事,忠勇侯夫人也沒探究下去,只是點頭笑道:“這樣宋家小子的身價可是水漲船高了。就是他和咱們小阿錦的親事到底還沒有敲定,他這一去,深入皇權中心,就是不知道往后會如何了?” 在京城待久了,忠勇侯夫人等人也是見慣了一朝飛黃騰達就變了心性的人。 蘇氏也點頭道:“也所幸這事兒還沒敲定,反正小阿錦年歲還小,不急在一時。這事兒還需從長計議。” 到底是林錦儀的終身大事,又出了這樣的變故,忠勇侯夫人和蘇氏便也不急著促成他們二人了。 說了會兒話,忠勇侯夫人有了乏了,時不時地用手捏著眉心。 蘇氏見了,自然問道:“您這幾日面色看著不大好,可是晚間沒有歇息好?” 忠勇侯夫人道:“你公爹這幾日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外頭鉆營什么。我問起來,他又不肯說。”為這老夫擔心,她自然沒能休息好。 “公爹最有分寸的,您不必憂心。想來現在是還沒有眉目,若是籌劃好了,他總會和您說的。”蘇氏寬慰了幾句,便讓丫鬟扶著忠勇侯夫人去休息了。 ***** 周姨娘回了芳華苑,林芳儀前一天聽說她今日回來,早就讓丫鬟準備了她從前喜歡的吃食,焦急地等著她了。 母女二人雖然前頭起了口角,但幾個月不見,早就都淡忘了。此時見了面,紅了眼眶,攜著手說起話來。 林芳儀問起周姨娘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周姨娘擦了眼淚,道:“那庵堂你也去過,日子最是寡淡不過的了。不說旁的,就說我一個人在那里,便是連個說話的人都難找,尤其后頭和你去過那一遭,太太又著了人將我看管起來,日日只讓我在屋里念佛抄經,你說我這過的叫什么日子……”說著說著便又小聲啜泣起來。 終歸是自己親娘,林芳儀也是心疼她,攬著她的肩頭勸慰道:“過去的就過去了,反正姨娘現在已經回來了,往后便不用再吃苦了。” 周姨娘止了淚,抓著林芳儀的手緊張地問她:“你的婚期已經定了?王家那邊給了多少聘禮?太太給了你多少陪嫁,可有苛待你?” 聽到周姨娘這一連串的發問,想到這幾個月林錦儀和蘇氏處處為自己設想,林芳儀心里頗為不是滋味,拉開周姨娘的手,道:“都定下了,就在下個月初八。王家給的聘禮,全都送到了我這里。太太和meimei給我置辦了許多東西,加上前兒個太太給了些金銀細軟,粗粗算來也有□□千兩。” 聽到這個數字,周姨娘的臉上總算是帶起了笑,道:“這就好這就好。這樣就算王家不得力些,你往后也吃不了什么苦了。” 周姨娘雖然糊涂,可到底還是為自己打算。林芳儀心下一軟,緩和了臉色,道:“姨娘別擔心了,我后頭也見過王夫人,她們家都是好人,不會虧待我的。” 周姨娘撇撇嘴,顯然還是不大看的上王家。不過木已成舟,她也是無計可施了。 ***** 十一月初八,林芳儀大婚。 忠勇侯府等人熱熱鬧鬧地將她送出了門。 蘇氏的行動十分不便,便留在了家里休息。其他人自去王翰林府里吃喜酒。 王家的實力在京中雖然很是一般,但王翰林為人和氣,交友甚廣,在官場上還算吃得開。當天王翰林府上是客似云來,熱鬧非常。王夫人很是殷勤周到地招待了他們,親自引著忠勇侯夫人和林錦儀去主席坐了。 林錦儀cao勞了幾個月,終于促成了這門親事,心里輕松了許多,席間又見到了已經嫁為人婦的元問卿,便挪了位置,兩人坐在一處說話飲果酒,好不快活。 元問卿嫁的是兵部尚書之子,午宴過半,她神神秘秘地和林錦儀分享了一個大新聞,說最近兵部正在點兵,年前就要出征前往邊關,迎擊韃靼大軍。且領兵的還不是旁人,正是眼下如日中天、簡在帝心的鎮南王蕭潛。 林錦儀聽說蕭潛居然親自領兵出征,不覺問道:“以鎮南王今時今日地位,居然還用他親上前線?” 元問卿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在瞧自己,才小聲道:“對啊,若是換成急著掙軍功、想著往上爬的旁人也就算了,居然會是鎮南王。你說奇不奇怪?” 林錦儀自然也是覺得奇怪的。只不過事關蕭潛,她也不想過多評論,只道:“或許是圣上親自指派的吧,鎮南王雖然地位超然,但在圣上面前自然也只有聽命的份兒。咱們也不用想這個,反正他少有敗績,想來也不會有出什么岔子。” 元問卿聳聳肩,道:“韃靼新單于和他可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場硬仗的結果可真不好說。這消息雖然還沒公開,但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外頭風向都變了,說圣上這是對鎮南王心懷不滿,想讓他有去無回呢。” 林錦儀自然知道蕭潛同韃靼的舊怨。‘有去無回’四個字,在她耳邊如同洪鐘之聲擴散開來。那一瞬間,她的周身都是冰涼的。 “不會吧。”她勉強笑了笑,“這些不過是咱們外人平白無故的猜測罷了。鎮南王身經百戰,總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元問卿道:“也是,反正咱們就是瞧個熱鬧。”說著她又壓低聲音道,“可我那jiejie回府后聽聞這個,可是哭得病上了一場,到現在還沒能下床呢。” 林錦儀一直和元問卿通著信,因而知道兩個月前元問心已經被接回了家。這日沒有瞧見她來赴宴,心中還納罕了一番,此時才知道她居然是為了蕭潛病上了。倒是比她這個曾經的正牌夫人還上心些。 林錦儀自嘲一笑,“元大姑娘可著實有心了。若是日后鎮南王再立戰功,班師回朝,元學士想來也不大會再忍心棒打鴛鴦了。” “誰說不是呢。”元問卿撇嘴道,“若是鎮南王再啃下韃靼這硬骨頭,回來后地位自然更進一步。屆時若是他求取我jiejie,我爹也沒有說頭了。” 林錦儀閉了閉眼,心道:也罷,到底夫妻一場。她便也為蕭潛求個平安,希望他平安回來,求仁得仁,一償夙愿。只望他得償所愿后,便同自己橋歸橋,路歸路,闊如參商,再無瓜葛。 作者有話要說: 蕭潛:???你這個愿望的后半部分……怕是很難實現。 第四十一章 料理完林芳儀的婚事后, 日子一晃眼就進入了十二月。 年關將近, 此時是家家戶戶最繁忙的時候, 忠勇侯府也不例外。 算起來,蘇氏已經懷胎十月,遲遲沒有發動, 一家子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天半夜她忽然喊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