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
“我母親,她,她怎么樣了?”她一下子死死地揪住醫生的白大褂,那力道,幾乎讓醫生整個人一個踉蹌。 “你是張翠的女兒?”醫生楞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情況,當即,臉色有點難看。“還在搶救。目前,你母親的失血情況嚴重…。” “驗我的血!”她當時什么也顧不得,一把拉開袖子,拽著醫生就要往樓下走。“醫生,抽我的血。” 如今想想,當時父親的反應著實可疑,竟定定地走到她的面前:“你不可以。” 四個字,像是座冷山,直直地壓在她的脊梁上。 “你不能驗血。”他像是怕她聽不懂一樣,后來又說了一遍,那斬釘截鐵的態度,連醫生當時都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后來,醫生還是理性解釋了一番,表明近親輸血容易導致“輸血相關移植物抗宿主病”。 那時候,被醫生說服,她才記起,父母的血型。張翠是o型,而冷國翼是a型,她無論是哪種血型,是絕不可能獻血給張翠用。 她只當父親和她一樣心急如焚,懶得多去解釋近親輸血的緣由,才會表現異常,卻原來,他其實是擔心,她去驗血,知道真相。 云溪側了側身,無奈一笑:“是不是有點狗血?” 圈圈繞繞,竟然到喬老臨死之前,還讓他得逞一回。 “狗血倒還好,只是,你比我想象中,承受能力還要強。”嶠子墨無奈地吻了吻她的唇角,發現比剛剛在法庭時要暖上許多,終于放下一顆懸著的心。心中不知道是憐惜她到現在都能保持冷靜更多一些,還是慶幸她的性情與眾不同有一些。 承受力強? 冷云溪搖了搖頭。“如果事先沒有心理準備,大概……。”大概真的會奔潰吧。她無奈地閉了閉眼,想來,如今,冷家上下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只是,到底還是意難平。 為什么,好不容易老天給她一個這么美滿的重生機會,卻還是要顛婆不順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 明明,明明,幸福已經近在眼前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詭異 冷國翼一路緊摟著張翠,朝外狂奔,秘書雙眼發直地看著自家老板竟然會露出這樣失控的神色,剎那間,幾乎眼底一澀。120救護車疾馳而來的時候,冷家上下,幾乎一個個都眼巴巴地看著張翠失去意識地閉著眼被抬上去。 喬老就像是臨死之前的毒蛇,自己沒有了活路,也絕不讓別人好過。 “我先去醫院,你們回去。”冷國翼腦子里一片空白,忽然轉身,對家里所有人道。 每個人都知道,眼下張翠是不愿意見別人,夫妻之間的事情,還是需要夫妻自己解決。自然沒有二話:“有事記得打電話,張翠身體不好,你要多注意點。” 冷樁髯靜靜地看了一眼,良久,閉目嘆息。亦和其他人一起先回了家。 救護車的鳴笛一路響起,像是要將人的嗓子都全部吊起來,冷國翼雙手捂臉,忽然不敢看著睡在那里滿臉蒼白的妻子。 二十多年,瞞了將近二十多年,沒想到,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拆穿。 他忽然緊緊地握住張翠的手心,冰冷,軟綿,毫無生氣。 “醫生?”他側頭,看向坐在旁邊的急救醫生,眼底里是瀕臨崩潰的慌亂。 醫生將所有的急救設備都安裝妥當,幫她安裝好面罩、氣管后,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忽然翻身而上,開始做心肺復蘇術,一手固定張翠的頸后部,另一手固定她的一側腋部,反復在胸外心臟按壓。 這短短的一分鐘,冷國翼只覺得時間長到他根本不能忍受。 終于,“滴答——滴答——滴答” 當聽到檢測儀上,那有規律的聲音時,他整個人豁然往后一坐,這才發現,自上車以來,他一直僵著身子,驟然放松之下,連腿都開始痙攣。 對于這種情況,急救醫生見得多了,并沒有多說話,而是接好點滴,一邊觀察她瞳孔的變化。 良久,才徐徐吐出一口氣:“暫時是救回來了,你待會到醫院去辦手續,這兩天好好呆在病人身邊,以防有變。” 冷國翼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良久,點了點頭:“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嗎?” 離醫院還有三分鐘路程,醫生扯了一把衣領,緩緩松了一口氣道:“她是不是先天性心臟病?” “是。”一直就有的毛病,年輕的時候倒還好,如今,卻是這幾年經常受到刺激,以至于往返醫院都已經不意外了。 醫生就醫理知識,和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剛一到醫院,便看到醫院的院長及心臟科主任都站在門口,頓時眼色一驚,見身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誰知道,一下車,所有人直接團團圍了上來,醫院最好的醫生迅速接過病人,一秒都不耽擱地直接推向急診室。 急診醫生這才反應過來,這位低垂著眉,一臉疲態的中年男士,來歷不同凡響。 只是,沒有給他們醫院領導一絲寒暄的機會,冷國翼已經直接跟著醫生們往病房門口沖去。 所有人見他的神情,便知道,此刻不是說話的時機,一行人便陪著一道等。 “手術中”的牌子一直亮著,冷國翼的心都完全揪起來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曾經和妻子說過的話,顯然,當初,她并沒有理解,只是,那個時候,其實,他曾一度想將所有的秘密都全部告訴她。 多年來,已經很少抽煙,可此刻,只覺得心臟都要爆炸了,他從懷里,找了找,卻發現,竟然沒有煙盒,他從來沒有帶煙的習慣。旁邊的年輕醫生忽然遞來一根,面無表情地幫他點燃。他一愣,才反應起來,醫院里不能抽煙。 于是擺了擺手,整個人埋頭坐在座椅上,像是一尊雕塑。 那時候,是冷家協助調查之后,算是風波暫定,已經度過一劫。妻子看著女兒,總覺得看不透,曾經問他:“云溪去了歐洲三個月,一直和嶠子墨在一起,你難道就不擔心?”她似乎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卻說不好在哪。 其實那個時候,他亦發現了女兒的眼神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無論是詹溫藍的背叛還是其他,在她眼底,似乎掀起的波瀾都不是很大。更別提,當初喬老弄出了那么大動靜,將全家都波及了,可偏偏都安穩妥帖地輕輕落地,毫無之前雷聲震天的聲勢,那個時候,他就發現,女兒的一切舉動似乎都經過精密策劃,仿佛,只是一切按照既定的打算,安步當車,行如流水。 女兒才不過二十歲,就心如古井。 張翠心里難受,又怕云溪心底不適,所以從來面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晚上一遍一遍地翻身,在床上睡不好地望著他,眼底滿是無奈。 冷國翼只能拍了怕她的手,“凡事都要向好的那一面看。至少,女兒越堅強,以后萬一離開我們,她也不會太過孤苦無依。” 以后萬一離開我們……。 那個時候,其實,他想告訴她的。 冷云溪,遲早有一天會回她親身父母那里。 從他親手抱著她放在妻子的懷里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定會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小的時候,妻子一位地寵溺驕縱她,嬌養,嬌養,結果嬌養出一身的公主病,恃強凌弱、仗勢欺人。 初中時,他看到女兒將同學打倒在地卻渾然無聊的樣子,曾無數次想,萬一,離開冷家的保護傘,她的日子要怎么辦? 所以,每次看到她,都皺著眉毛,將她訓斥一遍。久而久之,女兒就越來越畏懼他,甚至越來越疏遠。 而妻子,卻不知不覺間,充當起他們之間的和事佬,總是以為他不知道一樣,對云溪予給予求。 冷國翼眼睛晦暗不明,呆呆地盯著手術室的燈。 忽然,那燈暗了,整條走廊過道的人,似乎都是一驚。 下一刻,他像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樣,迅速沖到手術室門口,見醫生推著她出來,他立馬上前:“怎么樣?” “病人已經徹底穩定下來了。在病房里,住院觀察幾天吧,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醒。”隔著藍色口罩,醫生靜靜地看了一眼病人家屬,聽說,身份十分了得,妻子亦是名門之后,可在生老病死的命運面前,世上永遠是人人平等。 “謝謝,謝謝。”冷國翼下意識地重復了兩遍,才跟著病床一起走向病房。 留下一大堆醫院高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院長還算比較有眼色,咳嗽了兩聲,見大家都望過來,淡淡道:“都散了吧。” 眼下,冷國翼全部注意力都在妻子身上,既然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他們何必去打擾人家。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覺得也是,漸漸的,人群散開,這漆黑的夜里,便只有他一人,靜靜地坐在病房里。 b市的天,三月份還沒有完全暖過來,雖然房間里有暖氣,可望著窗外的冰寒料峭,他只覺得心底一片寒冷。 多少年了,每次想要開口,都怕她受不了刺激,沒曾想,竟然最后會是以這樣不堪的時機迎來最難看的局面。 病房里所有的醫療設備都是最頂尖的,可他深怕,深怕眼睛一個眨眼,就再也看不到她。 他其實一直都會隱隱間提醒妻子,云溪會有一天離開他們,可她只當,他是父親心思作怪,覺得他說的是女兒日后嫁人離開。 若是,若是當初,他肯把事實真相說出來,是不是,會比現在好,至少,總比她一下子心臟受不住,差點保不住命來得強! 領帶被扯到一邊,他靠在墻邊,靜靜地看著夜色下,妻子毫無血色的臉龐,如果,如果當初說了,至少,會比現在好是不是? ……。 這一晚,他顛來倒去的,想的始終是這個問題。 直到第一抹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的時候,他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直到……。 “你,把話說清楚,云溪,到底是誰的女兒……。” 那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聲音從窗邊傳來。 他幾乎是狂喜地奔到床頭,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心。 張翠一臉虛弱地抬頭看他,想要抽出手掌,可惜,身上早無半分力氣。 “你們,你們都知道,獨獨瞞下我和云溪!”想到在法院時,冷家其他人的表情,她頓時淚流雨下,恨不得一把推開眼前的人,再也不要相見。 “你別激動!別激動!”冷國翼心驚膽戰地看著張翠使勁掙扎,立馬后退兩步,舉起雙手:“我不碰你,你冷靜下來,我告訴一切。” “騙子!你就是個騙子!”張翠虛弱的大叫,只可惜,她的嗓子干渴無力,用盡渾身的力氣,叫出來的聲音卻依舊軟綿無力。 病房的大門,此刻,忽然從外推開。 冷樁髯面無表情地忽然出現,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木質盒子。 張翠忽然瞪大雙燕,靜靜地盯著那個木盒。 大小約莫有一臺便攜式筆記本那么大,薄薄的,倒是讓人猜不出里面放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經年歲月 冷家上下都知道,冷老爺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會貼身收藏著一把鑰匙,這也是之前喬老故意設計冷家時的借口,當初將詹家徹底拉下水,也曾提及過那把鑰匙。而鑰匙能打開的盒子,正是眼前這個。 張翠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木盒,卻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圈內都傳說她公公有兩件值得驕傲的事,其中之一便是他的夫人。在早年局勢還動蕩不安的那會,那可真的算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了,幾乎整個上海灘見過這位的人都完全著了迷,幾位政要為了她幾乎就差拔槍搶人。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大家小姐卻是跟了她公公,一個當時才當上團長的武夫,并且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也一直盡心盡力地拉扯孩子長大,一時傳為佳話。只可惜后來因為積勞過度,二十多年前就香消玉殞,留下了美人傾城的傳說便撒手人間。可奇就奇在,她婆婆去世后,公公反而官運亨通起來,別人都說她婆婆臨死前曾留給他的一把鑰匙。 公公在老宅時,常常會把鑰匙拿出來把玩,卻從來不會和他們提及任何過去的話題。 卻沒曾想到,今天,卻是公公親自將這盒子捧了過來。 “我知道,你昨天在法庭上聽到的一切,對你刺激很大,但是,在我把事情說清楚之前,你先不要急著怪國翼。”冷樁髯看著兒子憔悴的面龐,心中酸疼,無聲嘆息。他這個兒媳,從小是富貴養大,除了先天性心臟病,幾乎沒有遇到過多大坎坷,為人賢良淑德倒是真的,但是,對于一個女人,特別還是一個母親來說,自己養大的女兒忽然發現并不是親身骨rou,怕是誰都一時接收不了,何況是她這樣溫室下長大的花朵? 冷樁髯閉了閉眼,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那把鑰匙掏出,對準盒子上面的鎖孔。 看上去老派的設計,實際上,里面卻是內有乾坤,沒有電子指紋也沒有刷卡設備,卻一環套一環,實則是雙重鎖,便是拿到盒子,送到最牛氣的能工巧匠面前,也不一定能打開這當初他特意定制的盒子。 只聽“咯噠——咯噠——” 兩聲輕響,盒子的蓋子應聲打開。 張翠忽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下意識地看向丈夫,卻見他呆呆地看著那個盒子,眼底滿是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