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乘我還有耐性,你們現在走,我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北持腥?,他的視線依舊落在窗外,似乎那里,有他想要尋找的東西。 所有人咬牙,難得尋到蕭然不孝這樣的借口,如今全家上下,連唯一能壓制他的張先生都被扳倒,如果不抓住這樣的機會,以后再無翻身可能。 可望著四周煞氣驚人的那幾個黑衣人,一時間,也沒有人敢做這只領頭羊。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病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 一雙潔白柔嫩雅致的手,當即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一張見之忘俗的臉出現在這慘白的房間里,剎那間,像是點燃了火藥,將所有人都引燃了! “冷云溪,你竟然敢出現在這!”這一次,誰都敢放出聲音,用最狠毒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來人。 只是,無人發現,在他們喊出“冷云溪”那三個字的時候,蕭然的臉色瞬間一白。 她,終究還是追過來了! 云溪倚在墻邊,懶懶地看了一眼插著呼吸器的張先生,臉色乍白如鬼,眼睛下高高聳起的眼袋,幾乎讓人無法和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那白得透明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你們統統給我出去!” 蕭然轉身,站了起來,冷然地望著頤氣指使的那群親戚,一句話,頓時將所有人驚得一呆。 “蕭然,你這個時候還在幫這個女人?你腦子是不是被她給迷傻了!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聽說就是為了這個冷云溪,蕭然才和祖父真正的撕破臉,古人常言,紅顏禍水,果然,任他在商界再雷厲風行、手段驚人,竟也被個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眾人咬牙切齒,卻依次被那幾個黑衣人冷冷地抵在一邊。 蕭然再不開口,也無需開口,下一刻,門口又走進了幾個黑衣人,冷冷地做出手勢:“各位,病房里人太多影響病人休息,大家還是請吧?!?/br> 竟真的當著冷云溪的面,將他們一干人等趕出門外! 不敢和憤怒的聲音幾乎將整個房間都要掀開,嶠子墨掃了一眼過去,頓時,有人面色僵硬地轉身,趕緊離開。 一群孬種! 云溪冷笑地看著這群平時被人逢迎拍馬得都忘了北的人,各個夾著尾巴,如喪家之犬般迅速逃出病房。 “嶠子墨呢?” 終于,房內,只剩下,她和他,以及病床上耳不能聞口不能語的那位,蕭然微微抬頭,眼底一片灼痛。 “醫院的味道不好,我不想他占了晦氣。”嶠子墨開車送她來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么說明她和蕭然的糾葛,告訴他,她其實是死而復生,是他如今調查的中恒控股董事長的孫女?還是告訴他,她準備置人于死地,將蕭家弄得永劫不復? 停車的那一瞬間,她張口,可還未說話,就被他用手抵住了唇:“我在樓下等你。有什么事,盡管放手去做?!?/br> 那么聰明的人,如何察覺不出她和蕭然之間莫名的敵意和過去。 可他信她,所以,他愿意讓她保有最大的自由。 如果要坦言過去,不是現在,而是,她徹底了解了這一切之后,在她完全告別了過去之后,那時,無論她的解釋多么的匪夷所思,他都會含笑吻住她,讓她從此一輩子無憂。 嶠子墨怎么可能是任人指使的人?蕭然黯然一笑,他該有多寵一個女人,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或許當年,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已經中風了,你看到了,以后,他再也沒有可能站在你面前。我會親自把他送回香港,從此以后,有人時時刻刻地監視他,你就當他死了,不行嗎?”他看了一眼一身清爽的云溪,望著病床上無知無覺的祖父,只覺得話說出口,那么苦澀和悲哀。 “你想讓我同情他?那我外公的命呢?當初,他下手的時候,他怎么沒留下一點同情心?”她的外公又憑什么去死?就因為她的身份配不上他尊貴的孫子,所以活該腦漿迸裂,活該死后還背著罵名! 望著這雙冷然的黑瞳,蕭然只覺得心底瞬間一沉,他曾希望,她就此罷手,哪怕祖父晚景凄涼,也能保下一條命,可如今……。 “你打算怎么做?” ☆、第二百零六章 要你死 “這世上有句俗話,話糙理不糙——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你爺爺怎么對待我外公的,我不過分,只要他照著原來的樣子,一分一分還來便是?!痹葡赝鴯幽请p幽深的眼,竟輕輕一笑:“殺人償命,天經地義?!?/br> 這一刻,嶠子墨聽著她淡的如水的薄涼口氣,只覺得心頭被冰川刺破,痛、驚、悲、涼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覺。 殺人償命,她要他爺爺的命,蕭然低頭愴然一笑,這般坦然而直接,是料定了他的愧疚和負罪? “如果是我求你呢?他這輩子都已經不能和正常人一樣了,再活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最重視的蕭氏徹底控制在手,他以后的日子只會被憎惡充斥,再無寧日。”他突然大步走到云溪面前,伸出手,幾乎要觸到她的眉眼,卻堪堪停住,“就當我求你。” 聲音,低到塵埃。眼底一片沉寂微瀾。 這是她曾經視為“天”、視為至高神一樣存在的男人,此刻,幾乎落在她的腳邊,成為一道無力的聲音,只為他的親情,他的無力和愧疚將那張俊逸的臉模糊得一片黯然。 時間像是忽然在這一刻停止,門外屏息的黑衣人們個個都在等著云溪的答復。 呼吸器在這片空間里依舊發出均勻而令人顫栗的聲音。 她走到窗臺前,忽然,一下撕開那片海藍色的窗簾。 瞬間,陽光大盛,將整個頭等病房照得透亮,張先生的臉在這陽光下顯得越發的慘白和詭譎。 “你算是什么東西,憑什么你求我,我就要答應你?”她一個轉身,冷冷地望著蕭然呆愣的臉,眉毛微挑,盛氣凌人中多出一抹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是了,他怎么會天真的以為,她還會看著他的面子上,對他爺爺手下留情。 她早已不愛他,于冷云溪這個人來說,他不過只是商業的競爭對手。 他的愛人姓“笪”,笪筱夏,在那個炙熱的晚上,已經死了。 他怎么忘了……。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給你?!笔捜蛔猿?,他沒有身份,更沒有權利去要求云溪放下過去的仇恨,那么撇開一切,就以單純的商人身份站在同一天平,來解決吧。 人死不能復生。 這個道理,世上最平常的人都明白。 即便讓張先生給她外公陪葬,也不能換回來那個老人的重生。 云溪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這次,她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張先生病床旁邊的茶幾旁,伸手拿起那上面的玻璃杯,“嘭”地一聲,連被帶水直接砸在蕭然的臉上。 水漬順勢而下,落在他胸前滿滿都是痕跡,而那沉重的杯子瞬間滾落在地,卻是在蕭然的臉上砸出一個分明的紫色淤青。 他站在那里動都沒動,仿佛整個人都已經沒有了知覺。頭上的傷口頓頓的痛,卻比不上他此刻望著云溪那雙陌生的眼睛來的心如死灰。 “這世上,最珍貴的就是命。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覺得,我會需要你什么東西?”除了錢,他蕭然還能給得起什么。云溪冷笑地看著床上的張先生,呼吸器就在這一瞬間,微微一顫。 那聲音的顫栗,讓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一變。 可下一刻,呼吸器的聲音又恢復了平常,仿佛,剛剛那一刻,只是他們的幻覺一樣。 “哦,對了?!痹葡捜荒菑垜K無人色的俊彥,悄然一笑,只那目光,卻讓蕭然覺得指尖發涼,連腳都被一股寒氣凍在原地一般,明明想要轉身離開,明明想要捂住耳朵,可望著她一張一翕的紅唇,他忽然發現,這世上,竟沒有最絕望的事,而是,下一刻,更深的地獄就在彼岸張著血盆大口靜靜地等著他掉入。 “我昨晚特地讓嶠子墨幫我查了一件事。”她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么一句。 可蕭然卻覺得,這句話背后,藏著的事實會讓人發瘋,讓人癲狂。 “既然中恒控股的董事長是被張先生栽贓陷害的,那么,同一天死了的中恒控股第一順位繼承人,又是因為什么正好在他跳樓現場死于車禍?”那一雙沉靜如碧璽的眼,隨著問句落下,像是被妖魔了一般,眼底的血紅泛出,帶著一種吞噬人心的殺伐,將蕭然心底最后的一道防偽徹底壓得支離破碎。 “不!”他不可置信地望著云溪,雙眼怒目撐大,幾乎睚眥欲裂,“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那天晚上,明明是個意外。 那輛車,根本是剎車失靈才……。 蕭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瞬間,臉色慘白。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云溪雖是笑著,可那眼底的冷意卻是讓人根本望之生寒。 她就在他眼底,活活地被車碾壓過去,重型豪車的輪胎將她的身體碾成一堆破爛。 哪里來的豪車會在那個時間恰好路過? 又為什么肇事碾死了人,卻這件事情無聲無息地就散了? 如果真的是剎車出了問題,那個司機絕不可能安然活著離開! 只能說,張先生算無遺漏,當真將人心摸得太過透徹。 以蕭然當時的心態,壓根無法去想那輛車子的貓膩。而她? 云溪回頭看了一眼嘴角青紫的張先生,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回頭去找真正的元兇? 只是,他卻是沒料到,這世上真有因果循環,她真的從地底下爬上來,要他的命了! 蕭然張著嘴,可喉嚨像是被人死死地扼住一樣,他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被這個消息瞬間擊潰,連一絲支撐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愛上的女人,竟然是被養大他的爺爺親手設局害死!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明明,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放手了,決定把她還給陳昊,為什么,為什么爺爺還要這樣! “在他的眼底,你做了決定,還可能后悔,與其等你下定決心,不如他送佛送到西,我說的可對?”云溪低下頭,微微看著不知何時緊緊皺著眉頭的張先生,側在他身旁,輕輕道。 心電圖這時忽然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跳動幅度,呼吸器也隨著變化,整個房間頓時聲音一變,不過眨眼的功夫,只見癱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張先生眼皮忽然劇烈地發抖,整個人蜷縮在那白色的床套里,像是一下子佝僂了數倍。 “你怕了?還是說,你心虛了?”云溪勾唇,掠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望著臉色劇變的蕭然。 這一刻,他知道,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確確實實、毫無辯駁,這個躺在床上中風的老人,當初用了怎樣狠毒的法子將她和她的外公一次性斬草除根! “這樣,你還要我放他一條命?”云溪如今是這間屋子里最自如的一個人,她的親人已然離開,她的仇人離鬼門關還有一步,不管蕭然如何,如今,她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這人納命來抵! “他……”蕭然只說出一個字,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人。 云溪側臉看去,竟然是張先生的那個貼身保鏢。 哦,不。她嘲諷一笑,該說,是蕭然放在張先生身邊的一顆暗棋。 “先生,他畢竟是你爺爺。”他進來,臉色僵直,卻只說了這一句。 他雖然是站在蕭然這邊的,可至少呆在張先生身邊潛伏了十幾年。日日貼身跟隨,有時候,他覺得,他保護的不僅僅是這個果斷狠辣的老人,更多的,是為著整個蕭氏。 門口站著的都是這個家族的人,說得好聽,是族中長輩,可一個個腦滿腸肥,心思狠毒,一旦揪住把柄,絕對會想是吸血蟲一樣如影隨形。 如今,張先生是中風,迫于形勢,他們或許還會害怕顧忌,一旦知道是因為蕭然放任這個女人報復,那么大廈將傾,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家族內亂,這種事,從古至今從來不曾新鮮。歷史上,那般風流的簪纓世家,多是葬送在這丑陋的一面。 蕭然像是瞬間被人抽掉了脊髓一樣,整個人都往后倒去。 而他微微測過的臉,與云溪的視線微微一撞,剎那間,云溪臉上出現了微微的驚異。 他眼底竟滿滿的是恨,此刻再也掩藏不住的恨!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護著這個毫無親情的爺爺?從小到大,這個只把他當做一個冷血生物來教養,從來只為了蕭氏考慮的人,殺了他唯一動心的女人!就因為他是他的爺爺,所以,他得忍,她要報復,他還得攔著!他欠了她那么多,如今,就因為這該死的血緣,這該死的家族,他還得忍得一腔鮮血,刀口抵在心臟那,保住他爺爺的命! 憑什么! 就在房內的人僵持不下的瞬間,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