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
“可見,這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其實也很小。”云溪笑著看了喬老一眼,見他一副垂眉不語、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心底冷然,面上卻是越發平靜。 “神父,你是因為職務調動要在這里定居嗎?”看著往來的人潮漸漸散去,醫生微笑著走到張翠身邊,禮貌地為她披上外衣,隨即率先往教堂外面走去。 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已有不少早上無事的市民帶著小孩來散步游玩,嘻嘻鬧鬧的聲音撲面而來,倒是緩沖了不少,讓他們幾個人相處時的莫名古怪氣氛為之一緩。 神父來z國時間雖然不久,但也察覺出了幾分詭異,便與醫生輕輕地交談了幾句當初在英國的種種,兩人都是有種舊時紳士風度,迎面走去,獲得不少少女的關注,倒是讓云溪確實沒想到。 喬老始終走在后面,沒有出聲,張翠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一些,但是還在不停地看手機,顯然不想與這個人呆在一處。 云溪安撫地摸摸她的手,聽到神父正在回答醫生的問題:“不是定居,張神父最近身體不適,因為職務調動我替他主持一段時間彌撒,等他身體好了,我還是要回國的。” “原來是這樣。”醫生笑笑,見云溪的目光已從喬老身上移開,知她對天主教的東西并不了解,便轉開話題:“這位先生似乎有些眼生,以前做彌撒的時候沒見過啊?” 喬老抬眉看他一眼:“我以前不怎么來教堂。” 神父解釋道:“喬在國外的時候就是信友,不過因為身體的緣故,很少出現在人多的地方。這次來彌撒也是巧合。” 醫生笑笑,轉頭看向云溪,眼底帶了絲深意。倒真是巧……。 走過綠蔭草地,人群漸漸少了,不少開著車子的人從停車場取來車子,云溪道:“時間不早了,再不走等會就要堵車了。” b市的交通就連身為外來客的神父都要為之無奈,頓時點頭道:“是要早點出發。路上注意,有機會的話,歡迎你們下次繼續來參加彌撒。” 醫生客客氣氣地點頭應了,轉身去停車場取車。喬老與神父自是陪著云溪等他開車過來。 “喬老,多日不見,倒是生疏了。”云溪冷淡地看他一眼,眉梢里盡是幽深。 喬老只看她一眼,譏諷地抬了抬嘴角,并不回話。 “雖說您不念‘舊情’,但作為一個‘后生晚輩’,我還是有一份厚禮要送給你的。”云溪勾了勾下顎,朝神色有些詫異的張翠笑笑。 張翠有些云里霧里,卻不動聲色。 “哦?厚禮?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喬老眼底劃過一絲危險,靜靜開口。 “現在已經送到你家門口了,估計您回去就能看到了。”云溪不答,醫生已經把車開到她與張翠的面前,她打開車門上去后,只是微微朝那位神父點了點頭,有禮道別。 神父靜靜地看著她,神色慢慢一變,喬老正覺得疑惑,卻見那位神父滿臉困惑道:“奇怪。” “怎么了?神父?” “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位女士。”他皺著眉,仔細思索,卻只能在腦海里憶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可細細對比剛剛見到的那雙空靈的眼睛,又覺得似是而非,好像并不是。 喬老沉了沉眼,卻沒有吭聲。 自他最后的兒子被冷家送上了絕路后,他便徹底迷失了信念。出國定居后,機緣之下,認識了這位神父,漸漸信奉了天主教,才能在那段漆黑陰影的時間里慢慢熬了下來。 前段時間聽聞他也來了b市,這才約著要聚聚,沒想到今天竟然會碰上冷云溪。 想到她嘴里的厚禮,喬老的臉色頓時沉凝幾分。竟然有本事把東西送到他的家門口,他要說一聲,后生可畏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沒法低調 喬老的眼神帶著一種長年累月的殺伐,即便是成為天主的子民,他卻一直生活得并不開心。神父靜靜嘆息一聲,雖然有些人的物質生活極其豐富,但是精神的匱乏與疲憊卻是永遠無法用其他的東西來彌補和代替的。他已勸過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多年,可惜收效并不理想。 “凡事不要太介意,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于你。”神父輕輕地畫了個十字,朝他溫暖一笑。 喬老的眼神有那么一剎那平靜了下來,變得親和了一些,“感謝天主,也感謝您,神父。” 神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祭服,有些不舍道:“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了,但即便我走了,你如果碰到不開心的事,也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于他來說,喬老不僅僅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信眾,更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可憐人。他對于這個眼里有時會散發出狠辣氣息的老人,實在有些擔憂。 喬老笑笑,眼底的尊重由心而發,“謝謝神父。” 兩人簡單道別后,喬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家庭院,果然,有下人直接端上了一大包封存好的包裹。 “是什么東西?”喬老淡淡地看了傭人一眼,目光冷峻,來人打了個抖,卻是挺直了腰桿,盡量用最簡單明了的話回答問題:“從部隊寄來的包裹,已經檢查過了,里面不是危險品。” 主人的包裹是絕不可以私自打開的,但是如果包裹里東西存在危險,接了包裹的人就要付全責。 喬家的人,上上下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也正因為這樣,云溪才能巧妙地利用“部隊”的名義讓他們不敢輕易地將這包裹丟在一邊、置之不理。 喬老親自接過了包裹,揮了揮手,讓人下去,自己卻是盯著那東西,過了一刻,才拿了把裁紙刀,直接裁開。 一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 喬老瞇著眼,看著云溪口里的這份“大禮”,冷笑著打開上面的鎖。 兩秒…… 他盯著那放在最上面的一張照片,直直地盯了兩秒! 那是一張黑白照。 他那時年輕的還不過是二十四五歲的青年。 穿著那時最光榮的軍裝,站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手里拿著鋤頭,滿臉笑容。 當初的回憶已漸漸被遺忘在記憶洪流中,慢慢消失,若不是看著那身軍裝上的肩章,他幾乎要忘了自己什么時候笑得這般開心與無憂。 一張連他自己都沒有見過的照片,是誰?當初到底是誰拍的,又是怎么到了冷云溪的手上? 他迅速地翻開那張照片,存在盒子底下的,是一大疊照片。 黑白的、彩色的,從他從軍開始,到他北上來b市,再到他的最后子嗣死于非命后他絕望出國,每個階段似乎都有那么幾張照片,時間跨度之久,簡直讓人像是在死前最后時刻看到的一場走馬燈……。 喬老狠狠地攥緊手中的照片,“啪”地一聲,扔在地上。 “竟然敢調查我!” 陰冷的聲音像是從寒潭地獄探出頭來。 喬老陰鷙地將那一整盒子的照片全部罐到地上,死死地看著窗外:“冷云溪,誰給你的膽子,以為攀上了嶠子墨,就敢連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忽然譏諷一笑,將桌子上所有的東西一把推到:“敢和我叫囂,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 說罷,像是一陣風一樣,立馬推開了房門,一直守在外面的警衛絲毫不敢懈怠,剛要出聲詢問是否出了什么事,對上那一雙殘酷的眼睛,突然心底一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喬老動作靈敏得簡直就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眨眼間就消失在警衛面前,所有的下人見他直接上了二樓,頓時噤若寒蟬,低著頭,像是沒聽到任何聲音一樣,瞧瞧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樓上,除了喬先生,誰都不能上去。包括打掃。 所以,整個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一旦他上了樓,任何人都不能發出絲毫聲音。因為,主人現在肯定正在考慮著“正事”,而這正事,一般都會牽扯到很多、很多的人進去。 云溪估摸著時間,喬老眼下應該已經收到了那份包裹,至于他會是什么反應,這就不在她在意的范圍之內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對他出手,他的任何情緒就都不在她該擔心的范疇里。 一份幾乎把他一生都調查得底朝天的私人調查,這對于向來自覺自己高高在上、cao控別人一生的人來說,無異于迎面一個巴掌。 生氣? 那是最基本的。他要是不生氣,她便再給他來點重量級的。 可惜,她的算盤雖然打得很不錯,卻還是抵不過,半道上突然有人亂了她的局。 當她打開房門,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外打扮得簡直是天上絕無、地上僅有的男人時,她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你來我家干嘛?”她不可置信地抓了抓他的衣袖,見是真人,這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天,該不會那天的玩笑是真的吧?他真的提著見面禮來見家長? 嶠子墨挑眉,一身量身定制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的冷峻之氣稍稍掩蓋了些,但是,那骨子里透出來的尊貴卻是越發顯得觸目驚心。這要是擺在古代,便是不用隨從林立,光是站在那里,他都是萬民敬仰的對象。 “我見不得人嗎?為什么不能來你家?”嶠子墨皺了皺眉,冷云溪這話讓他有點不順心。 云溪仰天,比他還一副無語的樣子:“我爸早上就走了,你不知道?”這話的意思翻譯過來很簡單,大家長不在家,您啊,白來了。 “我知道。”嶠子墨淡淡地看她一眼:“外事的新聞向來我這邊會提早得知。” 云溪無語,知道還專門跑過來? “別耽誤時間了,跟我走。”嶠子墨拉她一把,將整個人都有點怔怔出神的云溪一下子從房間里拉出去,引得不少警衛兵朝這邊張望過來。 見竟然是一位長相俊美到比任何電視上的影星都要帥氣貴艷的男士,頓時心底一陣咋舌。 于是,大庭廣眾之下,冷家上下,眼睜睜地圍觀了,冷云溪被某位帥到沒天理的男人手牽手拽走的場景。 不過片刻,整個區域,離得近的、離得遠的,各式名人們都聽說了這件事,然后,順著閉路電視上來往人員記錄,很快地,某人的身份被八卦了出來。 然后……。 然后,云溪想要的低調日子,是徹底與她永別了……。 而與此同時,嶠子墨親自為云溪打開了車門,為她系好安全帶后,自己上了駕駛座。 云溪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去哪?” “見面禮都準備好了,當然是見家長。”嶠子墨理所當然地回她一句,啟動了車子,順著山路,一路向下。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爸出國了嗎?”云溪真有一種抓頭的沖動,他這是犯了哪門子神經,突然說風就是雨的。張翠還在家呢,要是聽到了什么,天知道會是什么反應。 “你家你爸說了算?”嶠子墨淡淡地回她一眼,那眼底的神色意有所指,頓時,云溪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這人,蔫壞蔫壞的。 哪里是什么風光霽月的男神,壓根就是開了外掛! 這是準備要“定調子”的節奏啊。 走上層路線,還有什么比見她家那位老爺子來的更實際更便捷更有效的? 全b市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冷老爺子開了口,冷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忤逆。老爺子在家族里的權威,至高無上,他如果說“好”,誰敢說一個“不”字? 就算是她爸爸也不行啊。 “你情商有問題啊。這事,你敢越過我爸,他就算同意了,背后也一定會給你穿小鞋!”云溪實在是給逼得無路可退了,心想著什么人啊,剛回國就這么不消停,她才二十二,雖然是偽裝的半蘿莉,但,這個年紀就見家長,見個毛啊? 嶠子墨一手抓著方向盤,一手騰出空來,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地摸了摸她的頭頂:“這種事情就不需要夫人擔心了,你只要記著,萬事有我。” 摔! 蹬鼻子還上臉了? 什么“夫人”?丫丫地呸,這人怎么就說不通呢? 腦子發熱嗎?連未來丈人的心思都不顧了?不怕她爸以后讓他進不了家門? “啊呸。”云溪在心底自己呸自己一聲。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她怎么也跟著亂叫了。 什么未來丈人啊。八字都沒那一瞥呢! 嶠子墨轉頭看她一眼,心底好笑,紅潤的臉上帶著滿滿的懊惱,像是個自相矛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