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jié)
當他的臉在那連排的燈籠下映入云溪眼底的時候,她只看到這兩種幾近極端的情緒雜糅而來。 一張矛盾的臉。 兩種她從未在蕭然的身上看到過的神情竟然會第一次迎面沖擊而來。 她勾了勾唇角,卻發(fā)現(xiàn)有些無聊。 為這人一次次的出現(xiàn),也為這沒完沒了的麻煩。 眼看他怒氣騰騰,卻像是要找來發(fā)泄仇恨的對象并不是自己。 于是,微笑,索性坐下來看場好戲,才好抵過今晚自己好奇了這么久的人是蕭然這么個冷門笑話。 “張先生,我如果沒記錯的話,香港才是你的地盤,來到b市要有做客的自覺,你不覺得,你有些事情已經做過了頭嗎?”蕭然雙眼冰冷地看著那個眉目間帶著詭異笑容的老人,就連他的每一絲皺紋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恨不得能將這座山夷為平地,將這個人直接空投回香港。 眼中的憤怒已漸漸轉變?yōu)楹堇保舨皇菆錾线€有人在,或許,已然不是這一句點到即止的話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可惜,任他怒氣滔天,他卻不敢偏開視線,看一眼坐在旁邊好整以暇喝茶的云溪。 心底已被苦澀、絕望逼得發(fā)瘋。 他要如何解釋,他從來不曾讓這位張先生做過人任何媒。更何談,將她晚上“請到”這座偏僻山莊。 已被她的冷漠決絕傷了自尊,如今,竟無力再去解釋,只怕說也說不清。 嘴里含苦,偏面上一片辛辣,獨獨對上張先生那雙透亮的眼,只覺得所有的情緒都要崩到頂。只差一分出口,便是決堤而出,狂奔而上。 “我好心告訴你冷小姐的行蹤,連她從埃及回本市的飛機航班都已告訴你,蕭總卻好紳士,眼看著嶠公子將冷云溪護送回來,到頭來白白浪費一個機會。”張先生本人盯著蕭然那張幾乎要失控的臉,卻越看越有趣。 誰能相信,本市鼎鼎有名,呼風喚雨的人物,竟然將自尊都要丟在泥地里面了,竟然還博不得這冷家小姐的一次青眼有加。 “我怎么做,那是我的自由。”蕭然陰冷地看他一眼,一下子從原子里走到那石亭上,“張先生,我奉勸你,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下次再出手,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冰峰樣的冷冽,掩不住他話里的凌冽殺氣。 誰知,張先生竟然飄忽一笑,目光直指云溪:“冷小姐不好奇,我為什么要為蕭總這般算計你?” “洗耳恭聽。”云溪笑,目光如春風,且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出鬧劇。 “冷小姐大約是不太清楚蕭氏,在香港,我是蕭氏的第一個合作商。”這一句話,如一聲驚雷,終于將云溪面上所有的看戲神色止得干干凈凈。 她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有是不是當初自己的記憶有了問題。 明明蕭氏當初是靠著她、陳昊和蕭然一起打拼才在香港站穩(wěn)了腳跟,什么時候,冒出的第一個合作商,她竟然不知道? 她忽然回頭看向蕭然,卻見他忽然閉上嘴,只是冷冷地瞪著張先生,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她手指微冷,摸在石桌上,只覺得在開國際玩笑。 兩種可能。 要么是當初蕭然的確和張先生有合作,卻故意瞞著她,也就是說,她從來沒有接觸過蕭氏的真正核心,還有一種,便是蕭氏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白的透底,私下的合作,既然需要張先生這樣的灰色地帶人物,可見也有不少業(yè)務見不得光。 “蕭總這個時候沒有什么話要說嗎?” 一句話,端的是平穩(wěn)如水,過水無痕。 蕭然冷然,只覺得,進退不得。 什么話都說不得,什么事都講不清。 該怎么告訴她,當初他是頂著怎樣的壓力去到處融資。背著名門的榮耀,卻毫無當?shù)貎?yōu)勢,別人何曾管你在內陸如何顯赫。做的是能源,整個香港不過就是就那么大,競爭之慘烈,哪里還有讓外人插手的余地。 他是費了多少心機,才能獲得張先生的合作。只是,那代價太沉重,沉重到,他已無力再去回憶。 “你許了他多少好處,來換他的‘做媒’?”云溪卻毫無準備停手的意思,一步一步緊逼。 她無法想象,若是當真從一開始蕭然就瞞著她,她如今知道的蕭氏是否真如自己想象中的一樣。若如此,真正與他對上了,她的手腕是否也該變變了。 蕭然卻緊抿唇,臉色發(fā)紫,雙目盯著她,不吭聲。 “你……”她正準備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腳下一軟,整個人立馬頭暈目眩起來。渾身一陣無力,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眼前的景物統(tǒng)統(tǒng)都朝前飄去,眼見就要撞在地上,卻被人半路攔腰一摟,整個人倒入了一個健壯溫柔的懷抱。 “你做了什么?”可惜,溫柔的男士眼下幾乎要殺人,用一雙野獸般的眼睛望著悠然自得的張先生。 這里只有他們三人,只有他一人有可能做了手腳。 “沒什么,只是看你這么猶猶豫豫,倒不如使點技巧,也好助你偷跑不是?”和嶠子墨的距離都不知道拉開有多遠了,眼看目標就要到了,再不來點非凡手腕,就等著煮熟的鴨子飛了吧。 “你下藥?”云溪撐著頭,搖搖晃晃地看著眼前變得越來越多的殘影。蕭然的臉已然模糊,從那一張分明的俊挺,變得悠遠縹緲起來。忍不住瞇了瞇眼,想要咬住舌尖,保持最后一份清明,卻發(fā)現(xiàn),壓根連牙齒都沒有力度,整個人都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樣。 可下一刻,她卻忽然覺得從四周襲來難以抵抗的熱度。 哪里都熱,哪里都瘋狂,像是被一陣火給團團圍住,熱的毫無辦法,就差想要跳到冰窟里去降溫。 可熱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她只覺得一陣一陣的空虛襲上心頭,只很不住抓住什么東西,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 蕭然臉色難看到極致。 還有什么需要問的,“你竟然敢給她下藥!”他終于耐不住,一手橫過去,眼看就要將張先生整個人摔下石亭,那毫無存在感的黑衣人卻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一只胳膊直接擋住了他的手勁:“蕭先生,請看好自己的命。” 他目光中毫無焦距,又似毫無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個機器人,全程張先生不開口,他便不松力。 蕭然面色一變,正要發(fā)作,卻冷不丁覺得一陣燥熱從身下傳來。 他心頭一冷,直直地看向張先生,卻對上一張詭異笑容的臉:“你以為沒喝茶便沒問題?這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你站的地方,拂過的花草,只要我想,哪里下不了藥?” 就差指著他鼻尖,笑罵一聲“愚蠢”。 到底年紀擺在那,你看不上別人森森老氣,即將老死在墳墓里,別人亦覺得江湖才俊不過如此,動動手指,就能擺平。 “你不就是想要續(xù)約!”眼看自己扣住云溪腰間的手已經越發(fā)熱出了汗,卻像是黏在那處一般,完全不聽自己意志掌控,他只想要穩(wěn)住面前這個一肚子鬼扯的jian商。“要多少金額的合同,我給你,全給你,放了她!” 張先生靜默地看著他,這一刻,他保持沉默。 “我說了!放了她!你要合同朝我來!”他已然在兩年前就已經全面終止了與張先生的合同。當初他迫于窘境,從香港白手開始,只得有求于他,如今卻是張先生找上門要求與他合作,他卻毫無留戀。 再高的利潤,也比不上當初一次次去與他商談時各種逼迫式的嘲弄。 這世上,唯一能踩著他的尊嚴而安然無事的,只有冷云溪一個。 其余人,任何人,都沒有這個本事! 可為了她,哪怕丟給他再多的合同,就算是雙手奉上財產也無所謂!即便早幾個月他對于張先生就準備了許多的手腕,可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放手都行,只要他放了冷云溪。 藥。 他無法想象,若是最后他也被藥力控制住了,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就在這時,云溪只覺得又是一陣熱浪襲來,就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那么躁動不安,再也忍不住,紅唇輕啟,她終是叮嚀了一聲……。 似嘆息,似徜徉,這聲音聽在任何人耳朵里幾乎都是一記重藥。 最要不得的是,這聲音恰好就在他耳邊擦過去,那么近,那么熟悉,又那么讓人懷念的氣息,幾乎連他的呼吸都要燃起來了。 沸騰的厲害,像是全身的血液都燒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張先生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這藥沒解,無論你怎么說,我就這么一個答案。我是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視的是結果。你嘴里不說,難道心里真的不想,就當是中了我的陷阱,不得不順其自然,”看著神智已經半迷糊的云溪,他笑得一臉悠然:“我都已經送到你手上了,你要是不要,呵呵,以后可不要后悔。”……。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情 明明腦子都已經被那熱度燒得面色帶上一片潤澤,蕭然的臉色卻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他冷然地看著面前這張臉,心底沸騰著一種暴虐的沖動,只想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將他臉上所有的笑容撕得粉碎。讓這個世界徹底染上一片血紅,讓這片靜謐的莊園被血腥包圍,甚至,讓那連綿不斷的燈籠下,耀出一片慘淡。 黑衣人門像是嗅到了殺氣,一個個從暗處浮現(xiàn)出來,如在波濤平靜的大海下突然冒出的氣泡,層出不窮,越發(fā)讓人覺得多的刺眼。 張先生笑著擺了擺手,忽而低下頭,靜靜地對上蕭然的眼睛:“再過一刻鐘,她腦子都不清楚了,到時候,你覺得你還有力氣去管她愿意不愿意?難道你還真的修身養(yǎng)性了,對上冷云溪偏就成了個情圣?蕭然,別讓我笑破肚皮。說到底,你也算不上什么潔身自好。這么好的機會,錯過了,以后,你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嶠子墨坐擁美人歸了。” 嶠子墨——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忽然劈開他的視線,他只覺得面上的熱意一下子散去了不少,心,卻冷得刺骨。 多少次在她門口徘徊,多少次看著照片上的倩影獨自天明。 埃及的白沙漠里,在那個洞窟里,他多么期待從此風沙再也不要離去,就這樣一直靜靜地,呆在那個漆黑的地方,耳邊聽著她的呼吸,靜靜地i閉上眼,哪怕不能相擁,至少,她在那,他還能欺騙自己,如多年前,她依舊睡在他的身側。 只是,她的笑再也不屬于他,她的柔美亦已經有人接住。她的世界里,從此,嶠子墨入駐進去,而他,她甚至連譏笑都不屑一顧。 張先生微笑地看著蕭然為了“嶠子墨”這三個字心神大動,滿意地拍了拍手。 黑衣人中走出一個人,依舊是那個開車人,“蕭先生,山莊里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我領您過去。” 說罷,就準備讓人扶上毫無力氣的冷云溪一起離開。 蕭然一把揮開旁人的手,緊抿雙唇,忽然一個使力,將云溪整個人撈入懷里,慢慢地將她整個人報了起來。 熱意從衣服摩擦間滲透過來,那若有似無的香氣引誘得他這個人面色越加躁動。 領路的黑衣人只是微微一頓,便轉過身去,直接朝著布置好的房間走去。 黑色的夜,蟲鳴間歇響起,云溪難受地在他懷里翻了個身,蕭然渾身一顫,幾乎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住,只覺得,自己最大的意志力都在以摧古拉朽的速度瀕臨崩潰。 這一段路,走了五分鐘,卻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直到他將冷云溪整個人放到床上的時候,他的后背已經被汗?jié)竦猛傅祝约憾枷袷菑乃飺瞥鰜淼囊粯印?/br> 云溪一跌入床上,整個人就滾到了內側,蹭著床上的被子,似乎在尋找什么,又像是在渴求什么,眼底的清明徹底散去。 蕭然沉默地垂下眼,目光卻漸漸不受控制地順著那一段纖細的頸項往上移,直直地停在那漂亮的唇上,只覺得,腹下的sao動越來越不受控制,整個人如同在油鍋里煎炸一樣,恨不得立即墮入感官世界,至死方休。 黑衣人看到這,目光中猶如鬼火,微微一閃,隨即,整個人消失在這夜色中。 屋內的燈開著,朦朧中散出暈黃的光圈。 蕭然像是整個人入了魔一樣,狠狠地貼在她的臉上,鼻息間都是她的氣息,不夠,不夠,一點都不夠。 纖細的小腿露了出來,白得像是一截美玉,無暇清透,讓人移都移不開眼。 他忽然卷起她的發(fā),將她整個人都摟入懷里,以臉貼面,目光灼熱地盯著那一點朱唇。 恨不得含著它,吮著它,將它當做絕世珍寶藏著它。 眼中的清明漸漸散去,他俯下身,越來越近。 終于,離她的唇,只有一寸距離。 可就是這一寸距離,他卻堪堪停在那里。 任耳后都沁出隱忍的汗,嘴角微微抽搐,這一刻,卻死死地閉上了眼。 如同膜拜一樣,他以額頭抵儗著她的額,如同朝覲之人,深深俯下身體,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