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jié)
他與晁凡認識多年,見慣了他的冷漠與克制,這是第一次,見他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突然飛到這么遠的地方,向一個人表達心意。 來這之前他曾問過,他沒有把握,可有信心? 他回他清淡一笑,“如果有信心,那個人便不是冷云溪了。” 他當初并不知道原因,只覺得天底下竟然會有人對凮崢的愛情遲疑,當初凮崢帶她來認門的時候,不過覺得是一個頭腦精密、才思敏捷的女人,可如今看著她兩位朋友的樣子,卻忽然懂了凮崢的那句話。 無論凮崢的成就如何,在冷云溪面前,亦不過是個尋常男人。就如同那位嶠公子,若真的深情篤定,哪怕他呆在z國,亦不用擔心凮崢的任何舉動。 不過是都沒有把握罷了。 對上那個女子,既然欲罷不能,又無法斷定,便只能賭。 凮崢賭的是這場奢華成全,用全世界都矚目的財富,成全她的頂峰事業(yè),換取她的另眼以待,從此,不再以“師兄”的身份來相處。 嶠子墨賭的是她的情感已塵埃落定,無暇他顧,便是再奢侈的男人獻上最惹眼的財富,亦不能換取她的轉(zhuǎn)眼一瞥。從此,她是他的唯一,他是她的那半個圈。 鎏金抬起頭,看著晁凡沉思的側(cè)面,靜靜地握緊自己的掌心。 這世上,沒有人是真傻,有時候不過是故作裝的而已。 認識冷云溪不久的晁凡都能猜出那兩個男人的心態(tài),精明聰慧如云溪,此刻,怕是心底透亮。 只是,她愿意成全誰? 鎏金微微苦笑,無論成全了誰,另一個從此怕是心境再也無法平靜。 這世上最大的苦難有太多,求之不得,便是其中之一。她只愿,今晚,塵埃落定后,結(jié)局不會讓人心痛。 “走吧。”整理好表情,鎏金微笑自如地拉起司徒白的手,輕輕走到晁凡身邊:“再不上去,估計吃的都要被大家瓜分完了。” 懂得進退,心思坦然,又會活躍氣氛,聰穎的女子。冷云溪真心相待的朋友,果然不俗。晁凡微笑地伸出右手,優(yōu)雅地請兩位女士先行。或許,他漸漸明白,為什么好友會對冷云溪這般執(zhí)著。 人生在世不過如此歲月,在最美好的時光遇見那個人實在太難太難,便是拼力一搏,從別人身邊將她搶來又如何,快意人生,莫過如是。 只是……。 他看著近在眼前的房間大門,那一刻,心底閃過一道陰影,嶠子墨那樣的人物,會這么簡單就讓凮崢心想事成嗎?不,或許,關(guān)鍵統(tǒng)統(tǒng)都在冷云溪。 就在臨門一腳,即將踏進房門的一剎那,晁凡倏然臉色一變,神色驚詫。 鎏金和回過神的司徒白詫異地看著他,“怎么了?”難道身體不舒服? 晁凡目光入場地看著未關(guān)的大門,幽幽一嘆,“或許,我們都成了他的棋子。” 棋子?什么意思?他,又是誰? 鎏金和司徒白有些奇異地望著晁凡,他卻不肯再說一個字,伸出手,靜靜地退開房門。光亮潔凈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耀眼奪目,他們?nèi)宿D(zhuǎn)眼看去,卻見嶠子墨目光雋永慵懶一笑。 這一笑,連那水晶燈折射出來的璀璨亦無法比擬。 鎏金和司徒白被他這一笑懂得有些頭暈,腳步虛浮,下意識地就往云溪的方向看去,見凮崢站在她身邊,似乎在低聲交談什么一般,兩人姿態(tài)說不出的坦然,面色如常,甚至凮崢只要低下頭,就能觸及云溪的鼻尖。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大腦都不夠用……。 這,這到底是誰贏誰輸? 房間里的一眾賓客,似乎同時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出現(xiàn),都熱熱鬧鬧地過來聊天喝酒,目光卻若有似乎地不時朝著那三位男女看去,顯然,看了這么久,他們也沒用清楚到底誰是今晚的贏家。 “來,大家既然都到齊了,為今晚鉆石設(shè)計大賽的冠軍,我們舉杯。”凮崢走到吧臺前,拿起一杯果酒遞給云溪,將她身上披著的外套理了理,微笑著,朝所有的人舉杯。他與她之間不過一寸距離,琉璃燈火下,他將所有人注目的眼光吸引至此,兩人站在一起,如天上絕配,一清冷一空靈,宛若清泉將人心情都能滌蕩。 嶠子墨淡淡看了一眼又一眼,將凮崢為云溪整理外套的舉動都盡收眼底,卻不過微微一笑,同樣舉杯。 這次,不僅是鎏金、司徒白,就連晁凡都有些云里霧里了,難道,真的這般順利? “干杯!”所有人同時舉杯,臉上掛著滿滿的笑意。 正要舉杯飲下的那一剎那,嶠子墨卻突然朝云溪看去,目光深沉,猶如蘊著無數(shù)秘密一般,貴艷一笑:“云溪,時間不早了,喝完這杯就該回房休息了。” 抵在唇邊的酒,就這樣嘩啦啦地順著下顎留到那昂貴的地毯上了…… 鎏金眼睜睜地看著無數(shù)賓客像是突然被人下了啞藥一樣,無奈地搖頭再搖頭,她就知道,嶠公子,哪是那么簡單的人物,必要時刻,驚魂奪魄,不過都是小意思。 “哦?難道我剛剛的話還不夠清楚,嶠公子憑什么對云溪的一切指手畫腳?”凮崢自如地印下那一杯酒后,才直直地看向嶠子墨:“今晚,是‘古玉軒’奪冠的最有紀念的時刻,派對才剛剛開始就讓東道主回房休息。你不覺得,你管的有點太寬了?” 嶠子墨爾雅地看向云溪,面色如水:“云溪,你覺得呢?我是不是真的自作主張,管得太寬?” 云溪見過嶠子墨的所有表情。第一次月下棋局時的金貴淡漠,隨后的神秘幽然,遇見“情敵”時的似笑非笑,碰到她拒絕時的微微皺眉,甚至看到她遠遠躲開時的無奈情深,卻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的決然疏離。 仿佛,他渾身都罩著一層冰雪筑成的墻,只待她說出一句,便從此無可轉(zhuǎn)圜。 電光閃石間,她瞇著滟滟雙眸,卓然一笑:“你是我的男人,這種權(quán)利,舍你其誰。” 是誰,笑靨如花,娉婷如夢,滿園春色間如那一朵傾國牡丹。 又是誰,青黛如眉,顧夢依舊,性感薄唇掠出驚艷容色。 落子無悔,塵埃落定…… 某人高冷一笑,目中如盛世京華,下一刻,將某人的外套豁然扯下,低頭便是一吻。 糾纏悱惻間,云溪呢喃嘆息,凮崢目光頹然一暗。 晁凡微微閉眼,果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愛情 鎏金就站在晁凡的身邊,聽到他說出“果然”那兩個字,反復咀嚼,哪里還有不懂的道理?只覺得,任是早已明白嶠子墨這人非比尋常,可這一刻,看向凮崢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忍。 她和司徒白算起來與云溪在一起的時間比她的家人還多,云溪這人極為護短,對自己信任的人從來不會避諱,哪怕對待嶠子墨當初的種種追求。她至今仍記得,自己曾說過:“云溪,那個男人滿足了世界上所有女人的最終幻想。” 天潢貴胄,目下無塵。即便不露聲色,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一目了然。 彼時,云溪抬頭看了一眼月光,微微一笑,眉目靈動,眼角卻是清冷一片:“鎏金,你看清楚,那是神,而我們……是人。” 自與云溪認識以來,她看得分明,對待感情,她與一般的稚嫩少女決然不同,別人會春閨寂寞,輾轉(zhuǎn)思情,她卻恨不得撇的一干二凈。祁湛追悔莫及尋求復合她置身事外,詹溫藍的追逐一部分在張博默許,一部分大家撮合之下成功,而嶠子墨,云溪算是毫不動搖了許久才漸漸松動。 她曾一次次懷疑過,如果云溪對這樣的男人都遲疑不前,那么這個世上還有人能換得她展顏相愛? 可這一刻,聽著晁凡的嘆息,她忽然全都懂了。 這世上,怕是最知道云溪的想法的,并不是她和小白,而是嶠公子。 這也是為什么,任是凮崢這般人物,今晚也注定只能成為配角。 無關(guān)風月,只是,太晚了…… 她身邊已有一個他,這局賭局從一開始就沒曾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云溪始終沒有承認他是名正言順的男友,關(guān)于這點,這世上其實最急的正是嶠子墨。 哪怕站得再近,吻得再纏綿,世上偏就有那么一類人,能讓人揣在手心里都覺得遠在天邊。 浮云之上的仙人,竟然也會心思不屬。 鎏金搖頭嘆息,云溪,你造孽太深。若說嶠子墨是神,你便是魔,誘得人欲生欲死,神都氣得要跳腳。 “云溪。”就在所有人覺得尷尬不已,不敢多說一個字的時候,凮崢忽然開口。 云溪被嶠子墨摟在懷里,輕輕地拍了拍身后的男人,抬頭朝凮崢清潤一笑,“師兄,什么事?” “無論什么時候,記得,你始終是張博的關(guān)門弟子,”望著嶠子墨眼中深深的滿足,他面色不改:“也始終是我的師妹。” “當然,這永遠都不會變。”她本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讓凮崢難堪,但有些事,既然無心,拖得越久反而是對別人的傷害。無論如何,凮崢對她絕對算得上是不計代價傾囊相助,只可惜,碰上嶠子墨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如果搖擺不定、含糊其辭,對誰都是一種侮辱。 凮崢笑笑,不再多說一字,取來另一杯酒,一口將手中的酒飲盡,轉(zhuǎn)瞬回頭朝所有珠寶商微微一笑,“各位,我先走一步。” 哪怕是功利心再重,也會看人臉色,當眾表白落得這般結(jié)局,是個人都知道眼下少去礙眼打擾別人為妙,各個都客客氣氣地與凮崢告別。 可轉(zhuǎn)眼一想,凮崢肯那樣許下承諾,凡是和冷云溪的“古玉軒”合作都能獲得豐厚的投資,如今女主角花落別家,這承諾怕是再也沒有可能。大家歇了心思,也不好再打擾,凮崢離開后便也紛紛告辭。 晁凡對房間剩下的幾人禮貌笑笑,鎏金和司徒白同時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和凮崢談談吧。”作為他的發(fā)小,怕是也只有在晁凡面前,凮崢此刻才會流露出真正的情緒。一個人憋著,實在是太難,也太苦。 晁凡不啰嗦,轉(zhuǎn)身朝外跑去,留下這一室狼藉,司徒白和鎏金搖了搖頭,心底卻是為云溪高興的。 曾以為,當初詹溫藍那種背叛之后,她不會再輕易相信愛情,到底,今晚,終于讓她們覺得,那一抹塵埃在月光下慢慢落定。 “我們先回酒店了。”兩人笑了笑,見云溪輕輕地拍開嶠公子的手,一臉自如的微笑,頓時心中升起一抹惡作劇似的興奮。雖說,名分是當眾給了,但是,嶠公子,今晚這事怕是沒那么容易揭過去…… 晁凡下樓的時候,見凮崢正好要上車,趕緊跑過去:“等一下。”堪堪攔在他的車前,倒是讓那司機都嚇得不輕。 晁凡心底暗嘆一聲,幸好今晚凮崢沒有自己開車來,司機去取車也花了些時間,否則待會他要是萬一關(guān)了機,今晚就真的撈不著他影子了。 跟著凮崢一起上了車,晁凡看了一眼他冷峻的側(cè)臉,微微嘆息卻沒有出聲,知道司機繞著鬧市開了一圈又一圈后,凮崢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停車。” 將近后半夜了,此時的開羅市區(qū)絕對算不上人聲鼎沸,觸目所及,不過是偶爾的幾間酒吧還閃著五光十色的光,晁凡隨凮崢一道下了車,靜靜地陪在他一邊,慢慢地走著。 月色帶著一種迷蒙的感覺,抬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烏云籠罩。 “其實,我一開始,就沒報多大希望。”沉默了一個多小時的人,竟然忽然開了口,而說出的話更是出乎人意料。 晁凡詫異地看著他:“你早猜到了?”是猜到了嶠子墨會在今天趕來開羅?還是猜到了今晚的勝者會是對方?他忽然不忍將這個問題問出來,只因從小到大,從未見過凮崢這么索然的面色。 “恩,差不多吧。”他說嶠子墨沒有把握,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冷云溪是什么樣的人,他最開始,是從老師張博的嘴里聽來。聽他告訴他,她是多么的驚才絕艷,剛一入學就獲得了模擬股市大賽,一個非專業(yè)的學生竟然能獲得資金收益率98。59%;第一次拿下項目,就破了蕭氏集團的不敗傳奇;年紀輕輕就入主商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成員……。 聽得多了,漸漸的,也就生出好奇了。 可最讓他詫異的是,老師最后一次打來電話時的悲傷與抑郁。 “凮崢,無論云溪找你干什么,看在老師的面子上,幫幫她。”那時,他在忙著手頭重大項目,聽說她來歐洲尋他,卻始終脫不開身,雖說有同門之情,卻亦比不過手上的工作十萬火急。這個電話之后,他細細查了始末,才知道,原來,那個被比作天作之合的情侶濃情蜜意后竟是藏著那般的算計與城府。 詹溫藍,太讓人失望了…… 而老師,卻因為當初的有意撮合,心中暗自悔恨。 他迅速地結(jié)束了手頭的事物,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b市,卻發(fā)現(xiàn),那時,她身邊已有一個嶠子墨。 不是不暗自驚心的,也不是不覺得失望的。 出國多年,早已忘了愛情為何物,在滿是算計的華爾街,能保留一席之地已是千難萬難,更何況還要一路扶搖直上,永遠保持巔峰,讓人望塵莫及。 可當他看到那雙空靈的眼睛的第一秒,就算的心底倏然塌陷。 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情根深種。 他知道,他只是戀上了那種感覺。 幫助她學習金融,手把手教導她風投,這其中,的確有老師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源自于自己的私心。 看著她的確如老師所說的那般出色,越發(fā)舍不得,越發(fā)放不開,冷眼旁觀嶠子墨的日日接送,除了覺得心底輕笑,更多的卻是無奈。 所以,在她來埃及之前,他做了最后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