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jié)
嶠子墨的氣質與其說是高山仰止,不如說,渾然天成,如天空中浮動的云,氣象萬千,無從揣摩。 他的眼睛看著蕭然,有種顯而易見的漠視,瞳孔中流瀉而出的犀利和洞徹讓人有種被人一眼洞穿的驚懼。 那笑,先是從眉間,在染到眼角,微微一蕩,帶過唇角,像是寒冬臘月的那一個瞬間,剎那便是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夾雜著暴雪的殘酷,卻又驚艷到讓人瞠目結舌,如天山上的冰山雪蓮,只曾聽說,無從見識。 可這一刻,由鐵血構筑了整個人生的宇敇他們,卻敏感的感覺到一種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危險,頓時,望而卻步。 “蕭然,你最近讓我想到一個詞,它就像是天生因為你而存在一樣。”華麗到人神共憤的嗓音優(yōu)雅地在空中響起。嶠子墨平靜無波地看著面色越發(fā)凝重的蕭然,那目光就像是碧藍無云的蒼穹,藏著機鋒萬千,根本如同俯視萬物一般。 守在機關門口,負責傳信的士兵,心驚膽戰(zhàn)地望著站在黑色轎車前那兩個身影,渾身都開始顫抖。 蕭然臉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凝固了。很冰,很冷,帶著執(zhí)著,僵硬,卻沒有退開,任嶠子墨那颯颯的冷冽之氣破空而來,劈在他面上,如同真正的冰山雪石。 便是宇敇等人也不得不贊一聲,有血性。 可,嶠子墨的下一句話出來之后,所有人,頓時啞口無言。 “跳梁小丑!” —— 宇敇驚愕地看著自家老大面色如常地從蕭然面前幽然離開,似乎連再看對方一眼都是浪費時間。有那么一瞬間,他們五人幾乎都不敢去看蕭然的臉色。 蕭家,唯一的主事人。整個b市最頂尖家族的男主人,竟然,被老大一句話釘在恥辱柱上! 跳梁小丑? 在商界無往不利,被傳說為“神”的男人,竟然被評價為跳梁小丑? 靜默,有時候是一種最恐怖的反應。 宇敇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矗立在原地,動都不動的蕭然,腦子里第一瞬間的反應就是,老大絕對招惹上了一個硬茬子! 哪怕對方立刻惱羞成怒,劍拔弩張,也比現(xiàn)在這種空氣忽然被人抽空了的壓抑要強上千倍萬倍。 如果是自己被人這樣諷了,宇敇自認自己不會這么冷靜,更不會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毫不所動。 以他們的偵查技術,早已發(fā)現(xiàn),在蕭然附近,至少跟著五人以上的護衛(wèi),卻個個隱匿在暗處。 是的,護衛(wèi)。不是保鏢,不是黑衣人,而是由家族培養(yǎng)出來,只向主人盡忠的那種高手。 這是一種游走在死亡邊緣才能歷練出來的氣息,哪怕是在tzbd,他們也很少能見識到這種程度的人物,而今天,竟然一出現(xiàn)就是五個。 當自家老大那四個字劃開空氣的那一瞬間,他們明顯感覺到那五個人呼吸的變化,有一種恨不得凌空暴起的殺氣,撲面襲來。 可蕭然不動,他們就不動。 如果說他們都發(fā)現(xiàn)了,嶠子墨不可能會不知道。即便這樣,都能視若無睹地丟出那句話,漠然離去,可見,對于蕭然剛剛提及的那個人,老大該是多么上心。 五個人面面相覷,第一次對一個還未露面的女人生出一種敬仰。 就像是一場戰(zhàn)場,毫無硝煙,卻將所有目睹的人,震撼得鴉雀無聲。 嶠子墨離開后,蕭然站在那里動都沒動。 所有人,沒有一個敢去接近他。 此刻,他就像是一團迷霧,讓人完全看不懂。 “物極必反”,所有人腦子里頓時閃過這個詞。 輝子一路尾隨宇敇他們來到機關大門口,因為害怕站得太近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一直靠在比較遠的小樹林里。 因為距離比較遠,壓根沒有聽到蕭然與嶠子墨的對話,只是覺得,那幾個人的表情當真可怕。 剛剛五個人把他們一屋子人摔到門外的那種悍勁像是一下子煙消云散一樣,各個沉默地緊盯著蕭然,那目光中有種不露聲色的狠勁,似乎在深深的忌憚著什么,又像是在矛盾著什么。 就在這時,一直靜然不語的蕭然猝然對上了他的視線。 輝子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個死人,渾身的血都給人放干了。 那目光,太驚悚,就像是一道從天而降的霹靂,將人瞬間一分為二,連腦顱都被切得干干凈凈。 他憑生僅見,一個人的目光竟然可以這么恐怖。 “嘭”—— 低調的黑色轎車在瞬間,關上了車門。 蕭然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眾人眼前。那種無形的威壓也隨著他的離開而頓時消失殆盡。 宇敇等人慢慢動了動肩膀、胳膊,微微僵硬的身體慢慢地從剛剛那種勁烈的壓力中恢復過來。 回頭,看向目光呆滯,四肢踉蹌的輝子,頓時搖了搖頭,心生同情,得,殃及池魚了。 眼看著這個兵完全緩過神的樣子,百年難得一見的,他們幾個人有了點常人的反應。 宇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子將他的脖子勾住,壓在腰側:“傻愣著干嘛?剛剛不是跟著我們走了老遠,說,想要報仇還是怎么的?” 被蕭然的那一眼震得連血液里都生出冰渣子的輝子終于被這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拽回了心神,腦子里還殘留著剛剛那一瞬間的死寂,什么彎都轉不過來,真的直接就順著宇敇的問題把心底的想法給說了:“我想要報名加入你們部門。” 宇敇一愣,拍了拍這人的腦袋,懷疑他是被嚇傻了。 “你知道我們是哪個部門的?” “知道。”輝子一下子挺直腰桿,眼睛里的死灰驟然消失,像是瞬間被注入了一股熱流,整個人都變了。 “知道你還這么天真?”宇敇覺得這人真的是腦子有問題了。tzbd,又不是地方駐隊,什么人都敢提報名。別說他們這種編制的地方,每年都有允許范圍內的死亡率,就算是這哥們的小身板,別看在如今機關里還算的上是把好手,剛剛在他手底下連一招都沒走過,連他們部門的大門都資格進,竟然還想報名? “我就是要報名!”也不知道是熱血上來了,還是怎么地,被宇敇用這種赤果果地如同看白癡的眼光看著,輝子也不生氣,就是咬死了一定要報名參加選拔。 宇敇揮了揮手,剛剛那點同情勁完全給跑完了,想說你哪里涼快哪里帶著去吧,卻見同伴們都不痛不癢地從他面前大步離開了。 “誒,我說,你們急著去哪啊?”宇敇奇了怪了,這幾個人怎么這么默契,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和這個傻愣子呆在一起。 白焪揮了揮手:“再耗下去,天都要黑了。哥幾個晚上還有活動呢。” 宇敇一拍頭,都是剛剛那蕭然的反應太驚悚了,害得他把正事都望了:“誒,等等我啊。我也去,我也去。” 見宇敇轉頭就走,輝子毫不氣餒,整理了一下儀容,立刻往車庫跑去,開著最近才買的別克,興致沖沖地跟著那五人的車子,一路駛向市中心。 當宇敇他們的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輝子坐在自己車上,望著那一排排停在眼前的卡宴、勞斯萊斯、路虎,整個人都懷疑自己走錯了地。 這,這是執(zhí)行特殊任務還是什么? 他們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tzbd的待遇什么時候高到這種地步了? 望著那碩大的招牌,“不夜天”這三個大字,簡直像是劃破天際的流星,璀璨而灼眼。 站在門口的保安,各個身高體壯,從走路和眼神來看,不少都是受過正規(guī)訓練的軍人。 輝子自是聽過此間的大名,卻從來沒真正見識過,眼見宇敇他們五人熟悉地穿過停車場,表情又是一呆。 原以為他們是要進“不夜天”,誰知道那五人竟然穿過“不夜天”的正門,繞道后門不遠的地方,那里有一株法國梧桐。 其中一人熟路地朝著那法國梧桐的樹干敲了敲,隔著兩米遠的地方迅速“咯吱”響了一聲,一道暗門從里打開。那五人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望著重新恢復原貌的梧桐,那一刻,輝子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悵然。 設在“不夜天”的后門,還這么隱蔽,肯定比“不夜天”對外營業(yè)的這件名聲斐然的pub更高端。恐怕不僅是要有錢,沒有熟人帶路,怕是連門都找不著。 不過,很快,他就強打起精神。 雙手拍了拍臉,精神抖擻地下了車。 不就是銷金窟嗎?小爺今天就當長見識,大不了,半年的工資都當貢獻給gdp了! 輝子以大義凌然之勢,走到梧桐樹邊,學著剛剛他們的動作敲開了暗門,從門口那黑人保安面前人模人樣地大步流星走過,可剛一進大廳,整個人頓時給驚了—— 這哪里是中國,簡直就是在威尼斯! 所有女人都帶著金絲面具,身著華美的蕾絲長裙,仿若一下子回到了數(shù)百年前,那個崇尚驕奢極致的年代。長長的后擺上綴滿了各式珠寶,卷曲優(yōu)雅的發(fā)髻上插著各式裝飾,讓人應接不暇,隨著異域風情的曲調在大廳一遍遍的回旋,整個“不夜天”像是所有的賓客都帶著貴族的嬌貴目露審視地看著他這個不速之客。就來來回走動的服務生,也都是禮儀過人,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感覺 輝子一直覺得自己屬于小康水平,雖然房子不是自己奮斗來,父母出了不少錢,可以他的年紀來看,工作穩(wěn)定體面,有車有房,目前畢業(yè)的同級當中,他已經算得上是混得比較好的那種。可在這群人的注目下,他頓時有些覺得,自己就像是土豹子第一次進城一樣。 宇敇站在一個卡座邊,看著輝子像是被人叼走了舌頭的貓鼬一樣,整個人傻傻地立在入口處,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這一刻,頓時覺得咱們部門的人個個都上的來場面,雖然不能和老大比,但出來的,個個都是爺啊。” 嘖嘖嘖,不就是碰上了“不夜天”定時舉辦的化裝舞會嗎?至于驚呆成那副模樣嗎? b市里多的是暴發(fā)戶、富n代,怎么那人就想是到了外太星一樣,渾身都別別扭扭的? “等著看笑話呢?還不把他帶過來。”白焪搖了搖頭,剛剛開車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后面有輛別克跟著,沒想到這小子還不肯死心,竟然跟到這里來了。雖然不是一個編制的,可好歹屬于同行,看到他這幅慫樣,他簡直要掩面而去了。 宇敇笑著行了個紳士禮,果然朝著輝子那邊走去。 從來沒覺得誰的形象這么光輝高大過,看到朝著自己大步走來的宇敇,輝子覺得自己終于呼吸恢復了正常。 “還愣著干什么,走啊。”宇敇懷疑自己簡直今天快成奶媽了,說的話,比一個月加起來還多。就這小子這綜合素質,還想調到他們部門去,簡直癡心妄想,白日做夢好吧? 輝子倒沒這么覺得,丟臉是丟臉了些,可這種地方沒來過實屬正常,經常來才有問題呢。既然肯帶他到他們桌子那邊去,這代表他還有戲啊?不乘機好好套套近乎,那是傻子! 等一坐下,卻發(fā)現(xiàn)那五個人各個連個眼色都不丟給他,全部都在朝著舞廳中央望著,似乎在等著什么一樣。 輝子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大多數(shù)人已經恢復了神色,似乎也都在期待著什么,頻頻望著中央處。 很快,那些服務人員像是都低頭看了一下某處,暗光一閃,下一瞬間,他們都訓練有素地低頭離開舞池。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所有賓客忽然都圍著那舞池站成了一圈,神情略帶激動,男士們甚至隱隱有些摩拳擦掌之勢。 輝子的呼吸不自覺的放慢了許多,回頭準備問身邊的宇敇,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離舞池有些遠的角落,神色略帶詫異。 不過,這目光很快就蜻蜓點水的一閃而逝,下一刻,他也滿懷專注地望著那舞池,神色激動。 四周回旋的音樂忽然一停,燈光頓時一暗,剎那間,有一種呼之欲出的要爆發(fā)的氣氛在賓客中渲染開來。 “咯噠”“咯噠”“咯噠”……。 勻稱的有規(guī)律的聲音在暗處響了起來。 轉瞬,一個女人,身著火紅色的開衩長裙從暗處走來,身邊站著一個漠然冷清的拉丁男人。 黑色的禮服將男人挺拔的身體越發(fā)襯托得不像凡人,那肌膚紋理間帶著目光可視的爆發(fā)力,還未有任何動作,就讓人覺得,只要這個人動起來,世界都能為之駐足。 女人的目光橫掃全場,神情冷艷,像是所有圍著舞池站立的人,都是空氣一般,熟若無睹,她望著角落的一點,目光深邃,隨后,輕輕一笑。 本就著一身火紅妖艷,這一笑,越發(fā)顯得像是朵禁忌玫瑰。 就在女人們暗自艷羨,男人們驚艷的當下,女人忽然雙手高舉,擺出舞姿。 迷惑豪放的舞曲頓時響徹全場…… 男舞者一個有力的回首,將她拉到胸前,兩人手臂相扣,身體零距離接觸,重心偏移,就如同枝蔓上的花與葉一般,相偎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