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是的,神秘。這個人的眉、眼仿佛始終籠罩在淡淡的薄霧后面,一層月光撒上去,驚人的寫意,風流自成,卻也讓他內心無端有種危險的預感。 和華夏的大公子同坐,他竟然不覺得卓風此人有多么獨一無二,反倒是覺得嶠子墨這個人越看越驚心。 嶠子墨抬頭,見grantham望著他,眼神復雜,似敵似友,不禁側身輕輕將手中的酒杯遞過去。 grantham下意識地與他碰了下酒杯。 “叮——” 水晶杯在光線下折射出一道光芒,清脆的碰杯聲后,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垂下眼簾,將所有的試探與打量沉入暗處。 云溪摸了摸耳朵上的那枚耳釘,流光溢彩間,清脆一笑:“你們喝這么多酒,是準備直接一路睡回北京嗎?” 這酒再這么喝下去,就不怕海關不讓他們過去? 三個男人間略有些玄妙的氣氛,被她一個插話給弄得完全崩壞。 “發現,你真的是越來越霸道了。管天管地,還要管別人喝酒。”grantham狀似痛苦的聳肩,儼然在裝美國佬那副“oh,mygod”的模樣。卓風搖頭無語,以前怎么會覺得這人是歐洲最正統的皇室培養出來的最正統的貴族呢? 嶠子墨輕輕點了點手邊的餐布,神色間一片坦然的笑意。 九點十五分,三人離開餐廳,留下身后無數不舍窺視的目光,在那如風般浪漫復古的國度漸漸消失。 坐上專車,卓風讓人辦理了手續,四人直接從羅馬飛往北京。和去歐洲時不一樣,三個月前,云溪她隨他們是一路轉機直達,可這次回京,走的卻是民航。 誰都知道,這樣的安排另有寓意,但誰都安安靜靜地坐在商務艙一副出國洽談生意人的模樣,以至于空乘人員反復打量grantham,以為自己眼花,伯爵怎么會半夜出現在這里?昨天報紙上還說,在外事訪問呢! 云溪靠著椅子,位子在靠窗的地方。夜色漸深,飛機在空中留下筆直的一條線路,此去萬里,時隔三月,她,終于要回家了。 而彼時,身處漩渦中心的帝都人士們,誰也沒想到,消失了三個月的冷家人,竟然在這個看似極為平常的夜晚,踏上了回京之路……當飛機抵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晴朗白日。 未免與其它乘客擁擠,商務艙中云溪她們是最后離開的四位乘客。 從vip過道出去的時候,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恰好出現在另一個出口,看樣子,亦是剛剛下飛機,只不過,和他們不是同一班機罷了。 那人身后跟了隨行三人,各個手中提著許多東西。有極為著名的品牌名包,奢華服飾,亦有零零碎碎各式雜物,良莠不齊,倒是像時下最愛出國shopping的那些人士一樣,專門出國大采購,那推著的行李車上當真什么都有。 由于行李體積實在過大,機場內已有不少人對那位戴著墨鏡的女士投去目光。 一位隨行人員疲憊地揭開上衣的紐扣,微微透了口氣,誰知一轉身,便看到有三男一女從對面的vip過道經過。 那模樣引得這位隨行人員職業病一下子就發作起來,行李也不管了,直接上去就要遞名片:“你們好,我是香港wang娛樂公司的助理阿松,請問,你們對進入演藝圈是否有興趣?” 那一瞬間,四周似乎一下子都變成了真空。 wang公司? 云溪興致盎然地看著這位擋著他們路的“星探”,什么時候,自家的員工連她這位老板都不認識了? “你想發掘我們當明星?”grantham顯然比她更驚奇。他好歹也已經出演過一部電影,從這人的港腔來看,還是典型的香港居民,當初云溪投拍的那部電影可是讓他捧回了個獎杯,這人竟然身在娛樂圈,這么不敬業? “冷,冷小姐?”一道有些遲疑的女聲突然從那個阿松后面傳來。 云溪看著那女子一下子摘下墨鏡,滿臉不可置信地朝她走來。 跟在她后面搬行李的其他兩個隨行人員一下子大吃一驚,瞪著眼,呆呆地望著冷云溪。 這是自家的大boss? “這人是誰?”grantham低頭,看似極為禮貌地將云溪手上的圍巾接過,為她披上,實際上,卻是在好奇,那個一臉驚訝的女人為什么會用這么詭異的目光看著冷云溪。 難道是情敵? 可詹溫藍不是和云溪已經斷了嗎?那還來的花花草草在這里蹦跶? “看來,你真的不怎么注意時尚動向。”云溪看著那個女子摘下眼鏡后,一下子被許多人圍住,要求簽名的樣子,眼帶深意。 “明星?”看那群vip走道里的乘客一下子將那女子圍得個水泄不通,又是合影又是要簽名的樣子,grantham眉頭一皺,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christina,目前最火的代言人。”那三位隨行人員在此時發揮了最大的效用,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在那水泄不通的包圍中竟然硬生生地給christina開出一條道。 christina幾乎是小跑到云溪的面前,剛剛因為站得遠,又沒有注意,只覺得這私人從走廊盡頭走來,幾乎是踏著滿室光芒,如今一看,便是最近躋身一線,已經習慣了頂級秀場的那些超級名模的樣貌,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恭喜你,christina,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已經成為名符其實的品牌代言人。”云溪笑著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詫異,仿佛在這機場的偶遇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蜻蜓點水,過水無痕罷了。 christina沒想到,再次見面,冷云溪竟然還可以這么冷靜。 若不是她知道冷家已經被圈,詹家突然調任北京,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癥? 怎么會有人冷情到這種地步? 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三個月,明知家里人都在飽受煎熬,擔驚受怕,她卻可以這般風華,是當真毫不在乎,還是已經破罐子破摔? 她又靠近一點,想要看清她眼底的神色,卻被人輕輕一擋…… ☆、第四章 故人相見 christina在靠近云溪前一秒,手腕突然被人輕輕一擋,那力道似毫無重量,像是隨意搭在她手上一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看似不經意的一擋,她卻覺得手腕像是針扎一樣的疼痛。 抬頭看向那人,卻是兩眼一呆,幾乎有些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燈光從她筆挺的鼻子上流過,印出半張美人面,脆弱得幾乎如同水晶,就這么傻傻地看著grantham,仿佛全身的心力都一下子因這一眼而消失殆盡。 這目光,宛若有形的絲線,像是纏綁著情愫一般,或苦或甜,讓人有些詫異,一個年紀這般輕的女孩怎么會有這么復雜的眼神。 “請問,我認識你嗎?”grantham被她這眼神看著有些不舒服,卻依舊擋在她與云溪之間。時間靜靜的流過,這位當紅的模特卻依舊挪不開視線一般,就這么立在那兒,急得那幾個隨行人員都恨不得趕緊把她拉走。 一旁剛剛擠著要簽名要合影的圍觀群眾紛紛都拿出手機相機開始拍照。閃光燈此起彼伏,照的grantham的臉色越發顯得幾分不耐。 卓風看得滿眼趣味,深深覺得,這位號稱全球排行前十的黃金單身漢果然到哪都吃得開。 “christina,再不走就趕不急去秀場了。”阿松是三個隨行人員中跟著christina最長時間的一個,眼見這個才紅沒幾個月的主就要陷入紅色緋聞,趕緊拉著她的手往后撤。 被阿松拉得走了兩步,christina才晃過神,不死心地又望著grantham兩眼,確定他眼中已經是即將宣布告罄的耐心,絲毫其他的情緒也沒有,神色一涼,眼中竟有些濕潤起來。 那沾濕睫毛的水澤堪堪滿出一半,就被她眨眼抹去,低頭一側,臉上瞬間多出兩團紅潤光澤:“不好意思,我剛剛認錯人了。”她小聲的道歉,那聲音諾諾的,似乎有些為自己的認錯人而不好意思,臉上也帶出幾分掩飾不住的靦腆。順著阿松拉著她的方向,她又后退的幾步,“我剛剛還以為看到了哥哥,給您帶來麻煩了。”說罷,微微躬身,向grantham道歉。 團團圍著的群眾,看了看grantham那深刻的五官,又望了一眼christina身為混血兒而頗具歐美風格的外貌,終于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可,一個人怎么連是不是自己的哥哥都能認錯?要是她沒有興口開河,這得多久沒有見過了? 云溪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這位以前覺得過于妖艷的小姑娘如今的一顰一笑,眉目淡淡中夾雜著一種讓人無法窺視的漠然。 christina的哥哥?多少年前都已經深埋于地下了?按照年紀來算,這位有生之年就應該沒有見過喬老家的那位正統繼承人吧。說起來,若不是她“哥哥”死了,怎么會有她這個私生女的存在?喬家但凡還有一點香火,以注重門楣名聲的那群老人看來,怎么能容忍得了這樣上不得戶口的“女兒”存在。 細算起來,christina和云溪正式見面不過兩三次,第一次是隨著張先生,第二、三次卻是因為云溪吩咐公司手底下的人將她重新打造形象,擔任cris品牌代言,所以,她只知道冷家如今有多處境尷尬,冷云溪一走就是三個月杳無音訊,詹溫藍是冷云溪從天之驕女跌下來的幫兇,卻壓根不知道,恰在冷云溪見到她的第一面的時候,對方便已經知道自己的底細。 她的私生女的身份或許多年前在一個圈子內被一些人傳得沸沸揚揚,卻從沒有人敢隨意提起她的那位“兄長”,一是死得并不光榮,二是喬家的聲勢在那,無人敢多舌。 四周聽了她的解釋的人,臉色都有些趨于平緩,grantham卻突然多看了她兩眼,神色中多出幾分詫異。 christina無暇他顧,忽然走到云溪身邊,輕輕的,極為小心翼翼地對著她小聲道:“冷小姐,我有些事想和您單獨談談,不知道您可有時間?” 云溪望著她一副“真摯”的模樣,表情似笑非笑:“找我有事?”喬家的私生女竟然想找她聊聊?是她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姑娘腦子有問題? “我,我前兩天去醫院的時候,看到您家里的那位傭人正好出院。”似乎懾于云溪的氣場,christina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眼神頗有些閃躲地看著她,“我想您才回來,或許想知道她的去向。” 住在醫院的傭人? 云溪微微瞇起雙眼,打量著這個開始裝作“無辜”的女子,勾出一朵攝魂心魄的笑,慢慢回頭,朝那一位如同看好戲上癮的大公子和嶠子墨微微頷首:“看來,不能和你們一起同行了。故人相邀,無論如何,我也得好好相陪。過幾天,等家里的瑣事處理好了,我一定登門拜訪,謝謝你們這三個月的款待。” 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嶠子墨深深地看她一眼,似乎對于她剛剛說出的最后一句話格外注意。 良久,他率先離開,神色內斂,錦衣殊色,那神韻幾乎讓所有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小聲喘了口氣。 并沒有任何特殊舉動,只是邁開的步伐高貴得天怒人怨,恰似一道流云,轉瞬間,只留下一道背影,讓人久久無法平靜。 卓風挑眉,這是繼在美國那晚偶遇冷云溪之后,子墨第二次露出這樣的眼神。 并沒有任何親昵的神態,他卻忽然覺得心底飄過一種預感。 這預感或許還不太明確,甚至連個形狀都勾勒得不完整,可他看向冷云溪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開玩笑,能讓子墨多看一眼的女人,伸出一只手都能數得出來。這位看似落魄的冷家公主,讓他忽然全身都有種熱氣沸騰的感覺啊。 擺了擺手,他也沒做任何客套,尾隨嶠子墨一路離開。早有守在一邊的人士上前為自家大公子開路,擋開一眾圍觀人群的視線,順便封殺他們拍攝的各種角度,那熟練的程度,簡直讓一甘想要拍攝帥哥的各位美眉恨得牙癢癢。 正大嘆可惜的眾人心想,走了兩個極品,好在還剩三位,兩女一男,這也是賞心悅目的一幕啊,結果,一回頭,別說冷云溪、christina和grantham,就連christina的那三個助理也消失得干干凈凈! 開車去了機場附近最近的一處酒店,坐在餐廳里,云溪對christina撩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 christina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grantham,張了張口,卻又沒有出聲,仿佛是礙于他的存在,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一樣。 grantham從離開機場的時候,面色就已經恢復了在各種官方場所時的彬彬有禮,此刻見她這樣反復,也不說什么,直接站起來對云溪道:“我去外面打個電話。” 云溪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說起來,要不是這位小姐突然扯到李嫂的身上,她也壓根懶得看她一眼。 三個月來,她雖身在歐洲,對christina的事情卻也有所了解。 wang公司目前已經基本被調查控制,雖然毫無影響正常營業,但是一般公司旗下的藝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christina剛擔任cris品牌代言時間不久,按理說,應該還沒有立足腳跟就被冷家的風波波及,知名度一定會大打折扣,結果卻并非這樣。 憑著張先生的鐵腕,christina不僅挺過了更換代言人時最初客戶的反感浪潮,而激流勇進,一下子打出了知名度,數次參加米蘭時尚走秀活動,甚至有不少大牌雜志已經在約她的檔期,準備讓她做封面女郎。 云溪對張先生的這筆舉動實在有些好奇。按理說,他和喬老既然是舊識,自當知道喬家和她爺爺之間的恩怨,當初喬老接著那把鑰匙的緣故騙他聯手,他其實心底應該心知肚明,不插手就代表默認。christina雖然和他關系“不淺”,可到底是喬老的私生女,還輪不到他來給她鋪路,就算是登了天,成為世界超模又怎么樣?喬家也不會多看christina一眼。生于大家族,長于蜚語流言的christina也不會因此覺得多有成就感。 說到底,她們這類出身的女人,最看重的并非演藝圈里的名利地位,而是在家族里是否能被真正承認!是否能被指認為家族的正統繼承人! 云溪撫著桌上的餐具,眼底露出一副靜待的神色。 christina深深吸了口氣,將心底亂七八糟的思緒微微壓抑,才安安穩穩地將她的心思一一道來:“我聽說,您家里的那位傭人是割脈自殺。送到醫院的時候差點搶救不過來。后來救回來了,你又突然失蹤,整個人在醫院的時候都有些精神恍惚,醫院的醫生差點以為她是受到巨大刺激,精神出了毛病。” 云溪微微嘆了口氣,其實,李嫂怕是負罪太深。當初寫下遺書的時候就已經沒打算再活命,被救回一條命時,已經覺得因為她當初給詹溫藍提供放“證據”的機會而心懷愧疚,覺得無顏見她。誰知道,她卻從那天和詹溫藍攤牌之后,就生死不明。 詹家的人瘋了樣的四處在尋找她活著的證據,李嫂無論如何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去尋死,一直呆在醫院,不過是想等到她平安的消息。 她垂眸,眼神深而暗。其實,說到底,李嫂又有什么好負罪的?詹溫藍的事情,歸根究底,其實根源在她。 christina囁嗦地看著她一副安平若素,毫無異樣的模樣,忽然有些摸不到底:“醫院的床位緊張,我當時碰上您家里的那位幾乎是被醫院的醫生攆著出院的,所以怕她一時沒有地方可去,就把她安置在酒店。”說著,掏出一張酒店門卡,抵到云溪手邊:“您要是有時間的話,還請去看看她。老人家,上了年紀,天天心驚膽戰的擔心您,說實話,實在有點可憐。” 她雖然不是名門正娶的喬家老夫人所出,但小時候也算是身邊使喚的傭人有不少。大多數都是看在錢的份上才小心侍候她,一般家族里的傭人也大多數是這種情況,所以,當看到那位眼神堅定,無論醫生話說的有多難聽都不肯出院的李嫂時,她的心微微一軟,到底是出手幫了一把。 冷家這三個月風聲實在有些不定,沒有任何人敢在這個時候接下燙手生意,當時她還曾想,或許以后這位李嫂的下半輩子就在等待中生生熬死,卻沒想到,沒幾天,竟然就會碰上冷家的這位正主。 “有什么話,不妨一次都說完。”云溪看著手邊的那門卡,表情平靜,似乎早已料到她后面的話才是正戲。 christina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和冷云溪重活了一輩子比起來,她雖然心思細密,最擅長察言觀色,但大氣不足,先天就失去了主導局勢的那種氣場,明明如今冷云溪才該是氣弱的那一方,她卻偏偏硬氣不起來,仿佛冷云溪這樣主導一切是理所當然一般。 這種氣弱的感覺實在太讓人覺得無力,可想起當初那些鄙視她、辱罵她是私生女的那群人,她又忽然生出一種怨憤的毒辣:“我想讓你幫我演一場戲。” 既然,她的父親始終不肯真正承認她是他的女兒?那她何必顧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