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當(dāng)她外公再一次“逼婚”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地就答應(yīng)了。 不排斥,他那時候唯一的感覺就是不排斥。對于一個相伴了這么久的女人,他難得生出這么一點溫情。 畢竟,對于蕭家的門檻來說,她算不得多好的選擇,只不過,他還看的順眼,不排斥,所以答應(yīng)便答應(yīng)了吧。 那時,他將這個消息告訴陳昊的時候,只不過是為了最后一次試探他的底線。 如果,陳昊已經(jīng)看開,那么和她結(jié)婚未嘗不可,甚至,以后,陳昊只可能更死心塌地地幫助他。相反,只要他有一丁點反感,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 那是一場賭注。 他賭的是兄弟間的信任,一個未來妻子,一份最堅固的友情。 只是,當(dāng)陳昊醉倒在酒吧里,閉著眼,朝他瘋狂的喊道:“滾!你把她還給我!”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錯了。 三年,他以為陳昊早該淡了,卻沒想到,他醉了才說出了真正的心底話。 那一刻,他猶豫了。 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陳昊這樣的朋友,不管從多年的情誼來看,還是利益層面,都是太不理智的決定。更何況,他又不愛她? 他微笑著,摸著爛醉如泥的陳昊,輕輕道:“好吧,我成全你。” 于是,時隔三天。 當(dāng)她回家出現(xiàn)在房間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渾身無骨的女人倚在他的身下。 看到他回頭,冷淡一笑,心平氣和地對她說出那句“你和別人沒什么兩樣,只是玩`物!” 她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心底冰層破碎的聲音,碎得那么徹底,自己卻毫無所覺。 直到,親眼看到她被碾在車下的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被活活地割下了什么東西。 身體似乎少了什么。 那一天,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跟著那輛肇事的汽車,卻被拖著一路,幾乎雙腿骨折,可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疼,看著她的“尸體”,那一攤血跡模糊,他真的,再也沒有什么感覺。 陳昊趕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從醫(yī)院里清醒過來。 可是,她死了。 她在他眼前就這么死了。 “你當(dāng)著我的面被車碾過去的時候,我知道,我的心也死了。”他抬頭,第一次將云溪的右手攥住,像是要握緊,卻偏偏不敢用力。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咖啡廳響起。 云溪看著陳昊豁然站起來,一巴掌拍開蕭然:“別他媽的給我裝情圣,我看著惡心!”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渾然冰火不容,一個冷厲瘋狂,一個霸道桀驁,四周的人幾乎一下子都噤了聲,呆呆地向他們看來。 “我覺得更惡心。”一道并冰焰更無法形容的光從云溪眼底射向兩人。她姿態(tài)高雅地端起手邊的冰水,右手輕輕一送,“撲”地一下子,竟然將整杯水都灑到兩人的臉上:“到現(xiàn)在還說一句藏一句!” 兩個人目光呆滯地看著她,似乎對淋得滿頭的冰水毫無所覺。 冰涼的視線從上而下地將他們刺穿了個透,她倏然起身:“為什么我外公會在那天突然跳樓,為什么我正好從家里出來會碰上?” 巧合?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巧合。 只有最精密的算計才能達(dá)到“巧合”的標(biāo)準(zhǔn)! 什么“心死了”!什么“看著惡心”! 她現(xiàn)在看著這兩個人,只想用刀割開他們的喉嚨! ☆、第九十五章 他一直都在這 偌大的一個北京,人潮攢動,那么多的人,別說是擦肩而過,就算是隔著人海遠(yuǎn)遠(yuǎn)望上一眼,事前沒有相互約好時間都機(jī)會渺茫。 她從家一路跑出去,那個時候為什么外公會突然站在樓頂?又為什么跳下來的時候直接撞在她的腳邊? 她不是沒想過的。 可每一種猜測的可能都讓自己恨不得立即被割斷脖子放血。 從那天蕭然、陳昊說出他們早就私下和外公見過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那一切自欺欺人的謊言是時候煙消云散了。 沒有事先安排,那晚的一切絕不可能這么湊巧。就像是一張連著一張的多諾米,從一開始,觸碰了第一張,事情就已經(jīng)被規(guī)劃成最后的結(jié)局。 “你說我被車碾過去的時候,你的心也死了。”她忽然壓在蕭然的耳邊,譏諷一笑,那聲音宛若冬天里的冰柱,寒氣一絲一絲地滲出來,幾乎可以將人的心臟凍得粉碎:“我死的時候你裝情圣,現(xiàn)在活了,連句真話都沒有,你怎么不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那一刻,任她的紅唇近在咫尺,眉目傾城,蕭然臉上卻再也沒有了一絲溫柔,死灰、冷寂、慘淡,像是被她眼底冰冷的光攫住,完全沒有了說話的能力。 天下無雙,讓整個商界的忌憚的男人,如今頭發(fā)潮濕,滿臉?biāo)疂n,竟呆呆地看著她,忘了身處何處。 他的眼神慢慢地空了下去,像是落入了無底深淵,沒有了焦距,漸漸地露出一片寡淡。手指蜷縮,似乎在用最后的一點理智努力地克制自己,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竟微微的顫抖,哪里有丁點的控制力。 “還有你!”云溪回頭,一張寒氣四溢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陳昊:“你說你愛我,為了成全我所以把我拱手相讓,送上他的床。行,你真行!可你裝他媽的圣人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裝到底啊!為什么又突然決定要給我外公和他牽線認(rèn)識?當(dāng)初把我外公扯進(jìn)來你就該想到公司里的那些魍魎鬼魅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一個順手,我外公成了那群狗東西眼里的障礙,眾矢之的,生怕他會謀奪了蕭氏一樣。你看,你多本事。隨心所欲,反復(fù)無常。我外公死了,‘我’也死了,就他媽的為了你那可笑的‘愛情’。” 她沉靜過,冷靜過,反省過,站在她外公那座墳?zāi)骨埃裁炊枷脒^。可是,這兩個人似乎總把她還當(dāng)做當(dāng)初那個為愛不顧一切的白癡,連最基本的理智都沒有的白癡。 死過一回,那全身都被碾壓的透徹的痛早就深深刻在記憶里,連回憶都不敢,他們卻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一次次地跑來和她要愛情? 她一點一點地攥緊自己的手心,死死地閉上雙眼。 蕭然臉色灰敗地扣住自己的雙手,陳海呆滯地看著她,唇角顫抖,四周人人面面相覷,咖啡廳里的空氣宛若被冰凍住一般,就連呼吸聲都顯得那么急促。 許久,那兩人就像是化成了雕塑,看著她,陷入了難堪的沉寂。 “不說,是吧?”她倏然起身,雖然依舊臉色難看,但已經(jīng)恢復(fù)幾分理智,竟帶著一分微笑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現(xiàn)在不告訴我也沒有關(guān)系。你們嘴硬,我比誰都清楚。現(xiàn)在我是拿你們沒辦法,撬不開你們的嘴也沒問題,總歸,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該來的,終歸回來。” 拿起手機(jī),她刀鋒樣銳利的眼神從蕭然和陳昊失神的臉上劃過。 覺得以蕭氏的保密程度,她絕對查不出當(dāng)初是哪些股東做的手腳是嗎? 即便在悔恨,也不愿意拿蕭氏的穩(wěn)定來作為代價? 很好,很好! 果然是商人本色。 到了這個時候,還維護(hù)著那群狗東西,就為了蕭氏這個商業(yè)王國? 那么,睜大眼睛等著吧。 現(xiàn)在以她的能力是拿他們毫無辦法,可是三年后,她敢保證,就算是把蕭氏玩弄于股掌之上,她也絕對不眨一眼。 她要讓這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帝國成為垃圾,被人唾棄,然后,消失!徹徹底底地給她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剛起身,蕭然像是忽然恢復(fù)了神智,一個傾身,扣住了她的手:“別走,聽我說……。” “啪”—— 一道清脆的玻璃響聲,下一刻,只見桌上你空空的玻璃杯直接摔在蕭然的額頭,碎成殘渣。 血,沿著他的鬢角一路蜿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那英俊得讓人恨不得頂禮膜拜的臉沾上血紅,竟宛若黑暗里最奪目的烈焰,帶著刺激人的冰冷高貴,像是最鬼魅的一副圖,讓人無法直視。 四周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爆出一陣驚呼。 已經(jīng)有人遲疑地?fù)艽螂娫挘胍?20,卻被蕭然一個眼神震懾住,嚇得不敢動彈。 “該說的已經(jīng)說完了,我沒有興致再聽你們倆給我扯來扯去。”像是拍開污穢一樣,她將蕭然的手從身上彈開,如入無人之境,筆直地走出咖啡廳。 陳昊忽然笑了出來,自嘲的,冰涼的,慘烈的,那聲音像是刮在耳膜上一樣,讓人不忍耳聞。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看向門口那個長相空靈的女人。 這樣兩個望著就知道無法靠近的男人同時為她落魄成這樣,她的心難道是鐵打的,就不會有一分遲疑? 可,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一步,一絲停頓也無,就這樣,漠然地直接離開,就像是丟開什么難以人忍受的東西一般。 酒店的咖啡廳里,這時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敢出聲說話。 這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樣,竟然會活生生的發(fā)生在眼前。 走出咖啡廳,云溪一路向前,直到站在太陽下,她忽然抬起雙眼,直直地目視天空。 那灼熱的光芒,刺目地映入她的眼底。她卻恍然沒有任何知覺,直直地目視遠(yuǎn)方。 忍耐。 沒有什么比這個讓她更難以忍受的事情。 偏,再痛恨,再絕望,她眼下唯一能做的還是忍耐。 蕭家的門楣,她惹不起,目前的冷家也惹不起。 無論如何,想要弄垮蕭氏,她得忍,咬斷了自己的血rou也得忍。否則,如今她所在乎的一下,眨眼之間都能被蕭家壓得粉碎。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事實。 所以,她會離開國內(nèi),離開這群她在乎的人。強(qiáng)大,只有真正變強(qiáng)了,她才能得到真相,才能把自己珍視的人都護(hù)住。 這一次,再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重視的人離開而無能為力。 她死死地盯著那太陽,任眼底熱辣翻滾,決絕地在心底發(fā)誓。 “云溪!”背后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云溪一震,回頭看向來人,臉上帶著還沒有完全恢復(fù)的幾分失態(tài)。 祁湛望著她,一時間僵在那里,想要伸出右手,卻頓時回神,死命地安奈住。 云溪從沒有見過祁湛這樣焦灼不安的樣子,即便是當(dāng)初眼睜睜地看著金峰被蕭然惡意收購,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無力,她的心突然一沉,生出一種無法言語的預(yù)感:“出了什么事?” “司徒白,”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那種被揉的皺巴巴的紙屑,垂下眼簾遞過去:“她走了。” 云溪詫異地接過那張紙,上面只寫了一排字:“祁先生,我錯了,我根本沒法忘了他,我不該答應(yīng)結(jié)婚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看著這張紙,云溪剛剛沉下的心,一下子掉到冰窟里:“是不是厲牧來找她了?” 祁湛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的云溪,有那么一剎那,他只想什么也不管,將她摟在懷里,把她扣在自己的胸口上。明明是自己在婚禮上被人悔了婚,可為什么,他只覺得看到她這樣,他反而更疼。 “走了,在房間的梳妝臺上留下這個就走了。”眼下,司徒家那邊是完全翻了天,她小姨和鎏金整個酒店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沒有找到。他低頭悲哀一笑:“是我的錯,不應(yīng)該讓她和厲牧見面。” “不關(guān)你的事。”云溪搖搖頭,那個笨蛋,傻到無可救藥,就連聽從家里的安排結(jié)婚都做不到。只為了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