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經紀人一把摔上房門,只留封藁一個人瘋狂地在屋子嗤笑。 封藁和他的經紀人因為陳昊的行蹤戰戰兢兢,全面翻臉,可是在陳昊看來,這樣的小人物,連他看一眼都不需要,手下的人直接就可以解決。既然連腦子都不用過的事情,還去想,有什么必要? 這次隨他來的一共有五個人,都是道上規矩熟到可以爛在肚子里的那種人,不用他交代,上下打點都已經做足。他來港,親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找人私下調查了照片的來路,得到的確是張先生放出的照片,他當晚就直接去了張家別墅。 張先生雖然在香港絕對屬于風雨人物,住的地方卻極為低調,遠不是什么富人區。 只是,正因為住的地方極為清凈,四周幾乎都沒有什么其他住戶,只要有個什么風吹草動,都極為明顯。 他驅車到了別墅外三四百的地方就只能下車徒步。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不是清楚這不是在打仗,他幾乎以為在此間住著的不是什么娛樂界的大鱷,反倒是軍界要人了。 那群黑衣保鏢,各個表情冷凝,連一絲廢話也沒有,巡邏時,走在路上幾乎都沒有什么腳步聲。 夜里,這群人就像是幽靈一樣,來去自如,卻毫無聲息。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晚上,張先生的車尾隨著他們一起到了云溪在香港的別墅,那司機的動作也如這群人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像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張先生那張臉上毫無皺紋卻白得驚人的樣子又一次從他腦中閃過。 陳昊慢慢垂眼,總覺得,自己又一件事情沒有抓住。 他朝身后跟來的兩個手下擺擺手,示意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這里的保安措施實在出乎意料,只有他們三人,進去倒是簡單,但想要輕而易舉的出來,就實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就在他準備換個方向再觀望觀望的時候,別墅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從里面走了出來,微微弓著腰,極為小心地朝著另一個人作揖,“先生留步,送到這就可以了,這么晚,打擾您了。” 離得有些遠,那老人的樣子看不太清。可陳昊的記憶從來是過耳不忘,這人聲音一出,他眉頭就挑了起來。 竟然也是位熟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 “這么晚了,我讓底下人送送你,你明天就回北京吧。”張先生的語調一如往常,沒有什么起伏,就像他面前給他作揖的人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樣,絲毫沒有任何不習慣。 揮了揮手,旁邊站著的幾個黑衣保鏢立刻走了過去。 張先生低聲交代了幾句,沒一會,黑衣保鏢簇擁著那老頭就走了。 陳昊后退了一步,讓自己的身影隱匿在黑暗處,和夜色融為一體。 那群黑衣保鏢送走老人時絲毫沒有發現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竟然就站著一個人。 這位京中素來以“毒舌”著稱的圈內名人,當初在蕭然舉辦的商會宴會上當眾給云溪難堪的吳老,竟然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張先生的家里? 他還記得,當初調查這人時,猜測過是蕭然為了下云溪的面子故意安排的,可是前前后后查了幾遍,結果都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從頭到尾,這位吳老和蕭然都沒什么交集。出身滿清權貴,連續娶了五位老婆,性格古怪,說話不顧情面,經常將對手奚落得抬不起頭,有時喝得高了,竟然連朋友都能罵上兩句。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和張先生有所牽扯? 他忽然覺得,這潭水,越來越深,遠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陷入沉思,他往前走了一步,恰好踩在石子上,壓在地面的枝椏上發出一聲脆響。 “誰!誰在那!”那群黑衣保鏢反應迅速地圍了上來。 轉眼間,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瞬間拉近。 ☆、第六十五章 借尸還魂 轉眼間,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瞬間拉近。 陳昊瞇起眼睛,眼看他們從胸口的衣服口袋上掏出手槍,步步逼近。 身后的兩個手下也立即拿出槍械。 只待他們一靠近,立刻開槍。 黑暗中,所有人的眼睛都慢慢瞇了起來,氣息放得極緩極緩,連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突然,只聽一道充滿戾氣的聲音從半空中響起。 “滾!” 陳昊一愣,這聲音……。 他像是忽然從背后被人敲了一混子,背脊發僵,轉身便向那發聲的人看去。 月光下,一道優雅俊逸的身影從一旁的樹叢間步出,那張熟悉的,讓人明明覺得危險到極致卻忍不住飛蛾撲火的俊顏一點一點地在那星點的月光下顯露出來。 他的表情隱匿在黑暗中,讓人猜不透,摸不著。可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氣魄,便是瞎子也不敢往前湊上一分。 陳昊只見那群黑衣人的表情一呆,簡直像是白日見鬼一樣,速度地低頭,叫了句“先生”,隨即像是怕給什么東西盯上一樣,逃離此地。動作之快,簡直比剛剛發現聲響時來得還要迅速。 而他自己身后的那兩名手下,臉色一下子都極為難看,任他們再仔細小心,竟沒有發現,什么時候,竟然有人早就呆在一邊,而他們竟毫無察覺。只要對方愿意,他們或許早就見了閻王。 因此,兩人全身都處于戒備狀態,只要陳昊一個手勢,便一躍而起,直接送人上路! 夜,靜得格外詭異。四周那群黑衣保鏢散去了之后,這個別墅四周空洞到滲人。除了風吹起的枝干樹梢,整塊地上簡直就像是個墳場。 蕭然和陳昊互相對視,即便在這么黑的地方,他們閉著眼都可以猜到,對方此刻的樣子。 忽然,蕭然朝著陳昊走了過來。 一步,一步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十步后,他突然定在那里,直直地看向陳昊,說出七個字。 只七個字,卻將泰山崩于面前都容色不改的陳昊直直釘在原地! 陳昊雙目泛出微紫的冷光,與蕭然相隔咫尺之間,聽著他又重復了一遍那七個字。 “冷云溪,是不是‘她’?” 陳昊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刀隔開道口子,里面鮮血翻騰,支離破碎。 “她”?他說的“她”是誰,不言而喻。 可,他憑什么用這樣慘淡的神情看著他,拼什么用這么悲涼的眼神去說“冷云溪”這三個字。 他,也配! 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死!如果不是他,她不會到現在都心灰意冷,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祁湛、詹溫藍、甚至是他自己,到現在,她一個都沒有接受。冷眼看世界,就像是一輩子的青春年華都一下子老去,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是,冷家的千金,她如今的身份是與眾不同了,手上還握著張氏集團,和她當初那個小小的cao盤手比起來,完全是天上地下。 但,他比誰都看得清,她的悔恨,她的厭惡。 每次晚上入睡時,他夢到她的外公當著她的面縱身一躍,腦漿迸裂的那一刻,他都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人! 他把自己最愛的女人拱手讓給了他,他卻還給他一個尸骨無存! “‘她’?哪個‘她’?你這么晚不睡,跑到這里和我打啞謎?”陳昊望向蕭然的眼睛里幾乎射出一種決裂的光芒,那是一種近乎嗜血的眼神。 “你明知道我說的是誰!”蕭然捏緊雙手,向來高貴慵懶的雙眼此刻滿布血絲。那個名字,在舌尖輾轉反側,卻偏偏吐不出來。仿佛是南柯一夢,只要一說出來,那夢便要碎了,再也回不來。 “怎么,連她的名字你都忘了?還會說,你連她的名字都不敢叫!”陳昊一下子扣住他的前襟,雙手合力,穩穩扣住他的動脈。 蕭然臉上的震驚被他的這句話,一下子震成碎渣,在空中一點一點剝落。那從來高貴如天人的臉頰上漸漸被青筋爬滿,他直直地看向陳昊的眼底,全身僵直,那個名字,那個在夢里都縈繞在心口處的名字,他怎么會望?那些在國外生不如死,簡直是行尸走rou的日子里,他總覺得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和三年前初遇的那次一樣,看著他,望著他,明明眼底滿是驚喜,卻總是假裝很鎮定地轉頭不去看他的眼。他記得她在每一個通宵達旦的晚上總是雙眼微微瞇起,唇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靠在他懷里,很滿足很滿足地微笑。每一次,旗開得勝,在商界創下一個驚人的奇跡時,會嬌氣地鉆到他的身邊,滿滿的驕傲,問她要什么獎勵,卻從來只會雙手緊緊抱住他,親昵地蹭著他的脖子,“我有你就夠了。” 他以為他都忘了,可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吃飯,似乎身邊都有她的影子。 “怎么,你是真的忘了她的名字?”耳邊,陳昊的聲音一寸寸的逼近。他苦澀地閉上雙眼,連自己被他扣住的動脈都沒有去管。 笪筱夏……。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束光,刺進他冰封的心窩。 他說不出來,他明明已經足夠冷血,已經足夠強勢,可如今,他竟然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敢叫出來。 所有的溫暖似乎都已經隨著她的離開早早地拋之而去,他的世界全部坍塌。沒有了陽光,沒有了溫度,一切都成了黑白,什么都像是聾啞劇。 那個女人,其實比誰都嬌氣。家里明明有產業,卻非要摔得一身是傷,也要留在蕭氏。那么多人的冷眼以待,背后詆毀,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只能埋頭工作,只能沒日沒夜的熬,拼盡渾身解數,天真地以為只要拿出業績就能讓別人閉嘴。 他知道,那些人背后怎么說她恬不知恥,知道那群女人集體冷處理她,甚至有一段時間里,公司里沒有一個女性愿意和她靠近十米之內。 他都知道,他從一開始,聽到她在行政大廳被一堆人逼著手足無措,口不擇言時就已經猜到了這些。 只不過,他當時站在樓上,剛剛開完會議出來,恰好看到她站在那群人中間滿臉堅定地說著她一定會和他并肩,成為他的女人,那時,他不過當做是一出好戲,看過就忘。看著那些人笑她不自量力,他只是笑笑,懶得下去制止,他認定,她會堅持不下去,那么,就當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就好,總好過,以后她再看到他,只能無地自容。 他比誰都清楚,當初他們遇上她的那一天,自己最重要的兄弟的目光是多么炙熱。 女人,他從來不缺,更何況,這個女人并沒有比別人多出什么更吸引他的地方。 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和陳昊翻臉?這在他看來是這世上最荒謬的事情。 可事情卻偏偏往最荒謬的事情發展下去。 他最重要的兄弟,因為那個女人,竟然會來求他,讓他和她在一起。 “只要是她希望的,我都幫她達成。”他還記得那個傍晚,眼前的這個人站在樹下,滿臉微笑,眼底卻是沒有半點笑意。 一個女人……。 他當時想,怎么就至于這樣。 不過是,一個女人……。 蕭然突然停住呼吸,雙眼直直往天空看去。任陳昊壓住他動脈的手勁越來越重,任自己肺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似乎一切,在這一刻都變得恍惚起來。 是啊,不過是一個女人,可,他卻把她搞丟了。 那個連一個好好的覺都不敢睡,死死地追趕著他步伐的女人,那個不顧一切死死占據著公司第一cao盤手的女人,那個會在她們的房子里溫柔微笑為他洗手作羹的女人,被他就這樣弄丟了……。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重,他的雙手開始下意識地抽動。 陳昊冷冷地看著他,絲毫沒有放松手上的勁道。 那兩個一直站在旁邊的人,只覺得渾身冷汗淋濕了背脊。 再這樣下去,蕭然,這個商界的帝王,真的會死! 蕭然卻在這時突然睜開雙眼。 天空上的那一輪皎月直直映進他的眼底。 他腦子里突然閃過那一雙宛若皎月的眼。 清冷,淡定,似有若無的妖嬈,對上他時,卻永遠深沉地讓他看不到底。 這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在他的腦海里一遍遍浮現,就像是一根針,突然扎進他的腦子里。 他的瞳孔突然一陣緊縮,就像是走入深淵的人一下子發現了一道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