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云溪背部一僵,被他擁在懷里,進退不得。 頸后露出一截嫩白,詹溫藍等待良久,卻沒聽到她任何回音,高潔優雅的雙眸緩緩一垂,視線落在她那孤傲的后頸,像是受到蠱惑一般,輕輕地以唇觸之,炙熱的氣息從她耳后襲遍全身……。 云溪到家的時候,看到整個宅子燈火通明,臉上忍不住露出一份異色。 她推開大門走進大廳的時候,只聽到一陣難耐的寂靜。 璀璨的燈火下,她那忙得幾乎快成空中飛人的父親竟然赫然坐在沙發上,皺眉看著電視。 一邊的冷老爺子正在喝茶,視線卻似乎哪里也沒有落下。冷偳坐在一側,正在望著窗外,似乎連她進門都沒有注意到。 李嫂叫了一聲:“小姐回來啦。”將三個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聚焦到她身上。 云溪腳下一頓,心沒由來的一陣緊縮,下意識地感覺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去哪了?”先發話的是冷國翼。在云溪記憶里,她這位父親已經很久不曾這樣不顧風度地追問自己行蹤,心中猶豫一二,到底還是說了一半實話:“和室友出去玩,路上碰到詹溫藍,耽擱了一會。” 云溪敏銳的發現,她話音剛落,冷偳的視線一下子定在她的臉上。 她父親和老爺子卻是意味不明地忽視一眼。 空氣里似乎被什么東西波動了一下,顯出幾分怪異。 李嫂見氣氛怪異,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么,到底還是識體地退出了房間。 問老爺子和父親明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她回視冷偳,等待他給她解惑。 冷偳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想問自家這個堂妹是不是真的和詹溫藍好上了,但家里的兩個長輩都在,到了嘴邊的話最后竟然轉了一個圈,成了:“聽說南京軍區出了點事,現在那邊亂成了一鍋粥。” 云溪的手一震,眼光如電:“南京軍區?” “那邊亂得一塌糊涂,外面倒像是圍成了個鐵桶,一點消息都探不出來。倒是有些風言風語……。”冷偳沉吟著到底該把這消息說的隱晦些,卻沒想到一直沒開口的老爺子一句話就掀開了話題:“詹司令身體出了點毛病,軍區那邊完全封鎖了消息,那些心里有想法的人眼下怕是……。”他冷笑了兩聲,蒼涼的聲線下,殺伐冷冽之氣撲面而來。 堂堂權柄在握的南京司令,竟然會毫無預兆的一下子身體出現了身體“毛病”?又該是什么樣的“毛病”,才能讓她成天忙于國事外交的父親都匆匆趕回來? “什么時候的事?”云溪雙手交錯,視線從外面漆黑的夜輕輕掃過,什么也沒有看進眼底。 “一個小時前。”冷偳看了眼手表,心中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矛盾。如果云溪和那個姓詹的小子只是玩玩,倒還好,如果是真的在交往,他淺淺地嘆了口氣,不愿去探究云溪眼下的表情。 一個小時前,也就是說詹溫藍最快也不過和她同時得到消息。想起他在包廂里將她禁錮著,在她頸后印下的那道痕跡,她想不出,現在他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連親身兒子都瞞得滴水不漏。云溪的雙眸一暗,只覺得四周的風聲凜冽蒼茫,那一剎那,她直覺鼻息間充斥著濃稠的陰冷,血腥之氣撲面而來。老爺子忽然站起來,大聲叫了聲李嫂。 李嫂像是從未從客廳消失一般,速度從側門走進來,低著頭,臉上一片恭敬,沒有半點表情。 作為為這個家服務了將近二十年的老人來說,她早已習慣如此。 “幫云溪把行李收拾一下,今晚她就走。”老爺子看了一眼古董落地鐘,偏頭看了一眼自己最鐘愛的孫女:“你替我去一趟南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云溪和詹家是否真的有姻緣的緣分,詹司令是從他門下走出去的,他不會袖手旁觀。 老爺子雖然已經從明面政局上退下來了,但牽一發動全身,如果這個時候突然離京,那些嗅覺敏銳的人只會把南京那塊圍成一塊鐵餅。房內的幾個人都明白,所以,房內一片沉默,沒有人反對老爺子的這個命令。 云溪幾乎是回家不到半個小時就又出了門,趕到機場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詹溫藍一身生人勿進的疏離感立在專機旁,漆黑的夜色似乎給他鍍上一層外衣,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云溪拉著行李箱的手緊了緊,沒想到一個晚上見到兩次,卻是這樣的情景。 詹溫藍看到她出現的時候,似乎有一剎那的震動,云溪只覺得他的瞳孔一陣緊縮,然后風輕云淡,他又恢復了一派平靜,接過她的行李箱上了飛機。 飛機并不大,機長和乘務人員早已嚴陣以待,極熟練地送來毛毯,調整座椅,低頭詢問是否有什么需要,云溪搖了搖頭,看著機外的夜色。飛機沒有動,似乎還在等著誰。 很快,一臉蒼白的梵良慧和滿臉陰沉的李赫出現在她的視野。他們兩人看到她的那一刻,明顯一愣,倏然回頭看向詹溫藍,像是要說什么。詹溫藍卻只看了他們一眼,吩咐機長可以起飛。 梵良慧臉色白得更厲害,隨便找了個地方便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李赫望著冷云溪和詹溫藍之間空著的那個位子,不知道為什么,那句質問的話就哽在喉嚨里,什么也吐不出來。 雖說詹家和冷家關系向來不錯,可軍、政兩套班子兩套體系,這么敏感的時候,詹溫藍竟然竟然敢放冷家的這位跟著過去! 云溪側過臉看著詹溫藍不露絲毫的表情,不知為何,心底輕輕一顫,像是什么東西正被懸空置于懸崖,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機長在廣播上正重復:“天氣晴朗,東風3——4級……本機還有十分鐘抵達機場……” 云溪掀開毛毯,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腳踝,走到洗漱間稍稍做了簡單的清洗。 梵良慧顯然一夜沒睡,眼底充滿血絲,看到她出來,機械地朝她笑笑。 飛機很快著陸。 早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機場,身著作戰服的少校向詹溫藍和李赫抬起右手,速度敬了個禮,卻沒等他們發話,直接打開了車門,一下子坐進駕駛座。 幾人上了車,那看上去極為穩重的少校車速卻是一個沖刺,直接上了150碼。早上的南京還沒到上班的高峰期,車子在路上一路風馳電掣竟是毫不受阻。 李赫和梵良慧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車速,一點反應都沒有。云溪靠在后座,閉目養神。四周又陷入一片沉默,和剛剛在飛機上沒有一絲不同。 就在車子穿過一條隧道,光線一下子大亮的時候,開車的少校一個急剎車,整個車子頓時在車道上留下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受到慣性影響,云溪幾個人一下子都往前座沖了過去。 詹溫藍一個勾手,將云溪穩穩地摟在懷里,李赫的動作比他更標準,一看就是受過最正統的軍事訓練,只以一支右手攀爬的姿勢就將梵良慧整個人夾在角落。 那少校臉上一陣難看,卻沒有回頭,而是果斷的下車,朝著在車前攔著他們的警員拿出懷里的一張通行證。 顯然,他們的運氣很差,遇上交通管制,負責開道和維護的警察攔住了他們這輛軍區掛牌的車子,而且,看這架勢,顯然不會通融,一點轉圜余地也無。 在南京這樣的地塊,前方又沒有發生重大意外,除了遇上“特殊人物”,云溪再想不到還有其他什么可能。 顯然,她能想到的,在座的這幾位軍區長大的人精更是門清。 那少校的通行證遞過去卻沒有人接,警官顯然端著一張客氣的臉,眼底卻是公事公辦的冷淡:“不好意思,不是我們不近人情,實在是今天來的人太過特殊,省廳的命令直達到底,連市里的局長都上了一線,就算我們放你過去也沒什么用,前面的管制比這邊更嚴。” 雖說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顯然那兩位警官是故意說給車上的人聽的,冷淡中帶著些許勸告的意味。 云溪原本以為這是軍區內部有人發話,把去軍區的路都給封了,斷了別人探聽的耳目,可細細一想就查出些蹊蹺。負責交通管制的警員顯然不是軍區的人,在一般人看來軍、警這兩攤子看上去像是哥倆好,其實內地里的矛盾不顯山露水罷了。怕是真不知道軍區詹司令的事情,單純的因為某位極重要的人物才施行交通管制。 可,這個節骨眼,突然駕臨南京的人到底是誰?能讓省廳的命令一下到底? 云溪看著詹溫藍那張愈發顯得清冷矜貴的俊容,慢慢握住了車門把手。正準備下車,卻聽前方傳來一道懶散隨意的聲音:“誰在那邊?” 那兩個剛剛還有禮有節的警官,啪地一聲腳后跟一轉,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卻是速度敬禮:“報告首長,是軍區的車。” “嘭”地一聲關門聲,有人從前方的車上走下來。 云溪瞇著眼,只覺得那人在晨曦下的五官有些面熟,還未有任何反應,只聽到身邊的梵良慧一聲驚呼……。 ☆、第五十九章 繁花落盡 梵良慧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那人,雙手下意識地拉住李赫的袖口,轉頭看去,卻見李赫也目瞪口呆地看著來人,一副簡直白日見鬼的樣子。 云溪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這人眼熟,只見這兩人已經迅速整理了表情,下了車。詹溫藍因為坐在最內的位置,隱在陰影處,眸底閃過一道云溪看不出的光芒。 可她當下哪有心思想這個,李赫那句恭敬執禮的“大公子”一下子就將她的理智炸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公子…… 這三個字,從李赫這樣出身的人口中說出來。 云溪下意識地看向來人閑適隨意的身影,心底一時五味俱全。怪不得眼熟,全中國怕是再也沒有誰能不認識此人的家庭。泱泱中華第一公子,她閉目輕嘆,上輩子就算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見到這個國家最頂級的太子吧。 “哦,原來是你啊。”李赫的父親自從入京后便一路高升,有些場合下難免見過幾面,再加上此地是南京,算得上是李家發跡的地方,來人抿著一向溫和平靜的笑意和李赫點了點頭,難得的帶出一絲平易近人的味道。 梵良慧抿著嘴看向那兩個警官一臉詫異的表情,忍不住皺眉。什么“省廳的命令直達到底”,這位太子的安全怕是由首都那邊直接安排,剛剛這兩人感情把話還往小了說。 李赫說話的聲音并不大,算得上是顧忌場合,故意壓低了,但坐在車上的云溪既然都聽了出來,難道身在那個圈子里浸yin長大的詹溫藍還能認不得來人。 當下,云溪只見他推開車門,朝那人走去:“大公子,耽誤了你的行程,實在不好意思。” 那人看著姿態溫雅如玉的詹溫藍,眼中一動。 李赫腦子一轉就知道這兩人根本互不認識,便坐了回木橋,小聲介紹道:“大公子,這是詹溫藍,詹司令家的。” 那人冷淡淡的眼神中終于露出一副恍然,對著詹溫藍頗有善意地笑笑,隨即抬了抬手,朝著身后那一眾嚴陣以待的警戒人員道:“讓后面的人統統放行,誰也別攔著這輛車。” “是!”所有警官刷地敬禮,那攔在路上的警車迅速地依次移開,向詹溫藍他們敞開大路。 “見到詹司令,幫我問候一下。今天實在有事在身,不便去軍區打擾。”那人看了一眼手表,顯然亦在趕時間,對著詹溫藍伸出右手,輕輕一握便已分開。 “大公子的心意我一定轉達。”詹溫藍看了一眼暢通無阻的道路,極為領情,半側著身,目視他離開。能讓警界動用這樣的人力,此人此行必定為公務,在這種極為注重安全隱秘的情況下,允許他們的車直達軍區,這位傳聞中一直讓人覺得不冷不熱的大公子的魄力可想而知。當然,聽說了他父親的事情,又不便插手,順便賣他一個面子,這樣一舉多得的事情,身在上位多年的大公子做起來更是行云流水。 大公子勾了勾唇角,目光一劃而過,沒繼續在他們身上流露太多的表情,只是,視角一瞥之下,竟發現那輛車上竟然還坐了一個女孩子。在聽了李赫這樣明顯的介紹后,竟然還能安安靜靜地呆在車上,一點下車的打算都沒有。是實在被嚇到了,還是原本就是這種與世隔絕、不懂人情世故的性子?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便上了車,絕塵而去。 云溪只覺得那大公子離開時的眼神別有深意,可來不及深思,身下的車就已經飛馳而去。 這一次,云溪只覺得車內的氣氛更為壓抑。連大公子都知道了詹司令的事情,難道……。 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心跳聲越來越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待車子抵到了那軍區大院,幾人幾乎是飛速地跑進了詹家大宅。 云溪落在最后,眼睜睜地看著那華燈閃亮,那白得耀眼的大理石地面上,人影憧憧。傳說中出了事情的詹司令正一臉倦怠地坐在桌邊,旁邊的沙發上亦端坐著一人。 云溪腳步一頓,只覺得耳邊嗡地一聲,整個人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云里霧里,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失去了方向。 這位當初出現在自家老宅的喬老為什么會在這么敏感的時候出現在詹家? 當初古玉軒老板彌留之際,她趕回老宅請老爺子的時候,便見過這位喬老,當時只覺得這人一身千錘百煉出來的沉穩和冷漠,和軍人出身的冷老爺子比起來,犀利老辣不遑多讓,更讓她覺得違和的是,當初老爺子看向喬老時自然流露出來的慚愧與悲傷簡直深沉得讓她難以置信。我跟在李赫他們身后,走到大廳的沙發區,慢慢停下,腦子里卻一直盤旋著無數疑問。 這位當初老爺子讓她叫“喬爺爺”的老人和詹家有什么樣的關系,竟然在外圍都被封鎖的情況下,坦然坐在這里,這個風暴的核心處! 喬老似乎感覺到有人正在打量他一樣,瞬間抬頭,冷厲的目光一掃而過,落在云溪臉上,她只覺得兩頰處幾乎有勁風拂過! “你們都來了?”看到詹溫藍和李赫他們都回來了,詹司令疲倦的神色上帶過一道欣慰,隨即看到云溪和喬老的對視,恍惚間露出一種嘆息的眼神,只是,這眼神轉瞬消失。 “我還有事,下次再來看你。”喬老杵著手杖極為緩慢地站起來,可即便如此,他的每一分神態依舊給人一種侵略性極強的霸道感,李赫和梵良慧顯然和詹溫藍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可依舊對眼前這位“特殊的客人”絲毫不了解,當下,客客氣氣地讓開,也不敢上前去攙扶,目送喬老離開。 云溪若有所思地看著喬老離開的身影,下意識地覺得,剛剛自己一行人的出現打斷了詹司令和喬老的談話。 “云溪也來了啊?我這人歲數大了,突然生了點小病,勞師動眾的,害得老首長擔心了。”詹司令暖暖地看著云溪,將她拉到身邊,細細地看著,忍不住搖頭:“帶回我直接給你外公打電話,你就好好跟著溫藍在南京玩幾天。”隨即,像是想起一直站在詹溫藍身邊的梵良慧和李赫,笑著道:“你們年紀相近,多親近親近,我早上已經請過醫生,沒什么大毛病,就是最近沒有休息好,一下子人精神頭跟不上,都不用擔心了。” 李赫、梵良慧和云溪看他面色雖然不錯,但是精神并不是很好的樣子,便都識趣地點點頭,隨著傭人上樓進了客房稍作休息,留下詹溫藍和他父親說話。 精神頭跟不上嗎? 云溪仰臥在床上,打開電視,任各種廣告的聲音充斥著房間。到了這個年紀,成天忙不完的事情,身體跟不上高密度的工作,負荷過重,的確會出現這種情況。可是,能讓北京那邊都得到消息,整個南方都盡力封鎖消息,這種情況,要是像詹司令說的身體小恙,她要是真的信了,那才是真正的真善美了! 云溪翻了翻靠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去。 既然是人家的事,閑事莫管,這個道理她還是清楚的,只當自己放了個假,過來悠閑度日吧。 蓋上被子,本準備閉目養神,哪知道,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下了樓,才發現,梵良慧下午就回了自己家,反正就在詹家后面幾棟樓,走走就到了,倒是李赫,因為全家搬到北京的緣故,和她一樣一只呆在客房里,睡到眼下也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