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冷云溪帶著律師直接把這份轉讓書拍在桌上,這個時候,又恰好是李霞“變節”的現場,只要不是打定主意和張凌海撕破臉,除了順從冷云溪,他們別無選擇。 再沒有人輕易開口,應該說,此刻所有人都已經考慮清楚了后路。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看到全場所有股東默認的態度,李霞的眉毛一抖,幾乎想都沒想就直接站到云溪的面前,冷笑道:“張總現在還呆在醫院里,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跑到公司來奪股權,我真替董事長傷心,果然不是養在身邊的外孫女!” 這話完全就是明擺著罵她“勢利貪財”,連在醫院的親媽都不管就急吼吼地跑過來要股份,只差沒有指著云溪的鼻子大罵。 汪總站在一邊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惡狠狠地瞪了李霞一眼,只可惜這貨正滿臉嘲諷地看著云溪,哪有眼神去看別人的臉色。 樹是移死的,人是笨死的! 汪總只覺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一樣,惡心得胃痛。懶得再看她一眼,慢吞吞地坐回原位上,轉過臉,只當不認識李霞。 劉律師已經是年近半百的人,此刻聽了這話,雖不急不慢,反倒是臉上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神情瞟了一眼眾人。 沒有人吭聲,像是沒聽到李霞那句話一樣。反倒是各個眼神漫不經心地望云溪那里瞟,似乎都很好奇她的反應。 云溪抬頭,那一雙幽深的眼此刻如同云煙繚繞一般,熏出一分厚重的濃烈,淺淺地睇著李霞,像是看在一個穿著開襠褲耍小孩子脾氣的白癡,神色平靜,臉上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 所有的人靜靜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只覺得,張翠那樣溫潤的女子竟然會教養出這樣一個看不出深淺的女兒,簡直是要命。 “李總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云溪嘴角的弧度不變,眼神卻是漸漸地淡了下去,“我外公都沒說什么,你都已經替他傷心起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我外公的乖孫子,好孝敬!” “你!”李霞神色僵在臉上,恨不得上前撕了云溪的那張利嘴。 男會計在旁邊譏笑一聲:“各位股東們都沒說話呢,李總,你也太關心董事長了。既然這樣的話,為什么還被董事長攆出醫院?” 李霞的臉色幾乎已經青成柿子一樣,狠狠地瞪著那男會計正準備罵回去。 呸,一個狗腿子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了。 這時,門外,一個人影突然閃進來。 李霞臉色一窒,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往后退了散步。 下一瞬,身子抵在會議桌上,發出一聲悶響。牙齒卻狠狠地咬緊唇邊,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云溪回頭,朝著進門的李叔微微一笑,隨即神色平靜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面色一緩,慢慢道:“快要年底了,最近公司事物比較忙,各位股東最近手頭的事情想來也不少,如果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也不再打擾大家了。” 幾個老股東互相看了一眼,微笑地站起身,“既然董事長已經簽好了合同,我們哪有什么意見。小云溪啊,張氏是你外公和我們辛辛苦苦維持下來的,你還在上學,公司事物上有什么不懂的東西不要怕不好意思,我們雖然都是老骨頭了,但幫你管理管理公司還是可以的。” 這話說的,姿態擺得極漂亮。到底是久經商場的人物,再僵硬的場子都能給圓回來。 有人領頭,自然有人跟著表姿態。很快,大家都笑逐顏開地和云溪開起玩笑,神色輕松,臉上綻開著關懷厚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像是慈祥和藹。 轉眼間,云溪見包括汪總在內的許多股東都笑開一張臉走到劉律師身邊,在他事先準備好的股東會決議上簽名。 那一長串的人名落在頁尾,形成一道獨特的景致。 這合同,如今,已是正式生效。 不管所有人心里打著什么玄機,此刻,從公司決策層來看,所有股東都已經承認了她的位子。 云溪心中微哂,看向劉律師手上的合同,眼底閃過一層嗤笑。 無怪乎張翠累得連給她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各個都是見慣風浪的老狐貍,見風使舵的本事簡直讓人望而興嘆。 她進來也不過是五分鐘的時間,剛剛還是他們眼底“傀儡”首要代表的李霞現在已經明擺著成了顆棄子,連個眼神都懶得掃過去,深怕被她身上的腥氣沾惹了一分一樣。 要真的是個普通大學生在這,估計都會懷疑自己剛剛在門外聽得那些話都是自己在做夢。 室內的溫度被空調帶著又升了一度,云溪轉了個身,見男會計臉上閃著興奮的痕跡,微微垂下眼簾。 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 股東們這么爽快地同意,雖說是因為她來得時機好到讓人無法置身事外,另一方面,公司的管理權,明面上是放到了她的手上,可惜,打著長輩教導的旗號,怕是一個個心底的算盤都是乒乒乓乓直響。 劉律師只當沒有看出眾人眼底的忽明忽暗,將手上的幾份文件分別攤開在桌面上,耐心至極地看著眾人一個一個地留下字跡。 那“董事長”三個大字下印著的“冷云溪”似乎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經,低頭簽名的一剎那,雖說是面上一片溫和,他卻幾乎聽到了有人咬牙切齒的聲音。 可無論有些人心底的算盤打得如何響,大局已定! 主位上那個不過十八歲的女孩,轉身間,將這一家百億資產的公司收入囊中。 只是,神色間,竟是沒有一分笑意。 劉律師在心底輕輕一嘆,倒是沒想到,老友竟然會有這樣貴氣的一個外孫女。 只怕,公司日后的決策,絕不會像這些老狐貍想象中的那樣好插手。 搖頭一笑,他將所有人都署名過的那份文書收進皮包,朝著冷云溪微微點頭示意:“股東變更登記事宜我會盡快辦理好,請董事長放心。” 作為法律顧問,他這句話在很多人心底已經表明了態度。 李霞慘白著臉看著所有股東像主位上的那個“黃毛丫頭”道喜,牙齒咬得生疼,卻已無力回天。 回頭看向汪總,卻見對方已是滿臉笑容地對著冷云溪點頭,只覺得心頭那最后一點的希望頓時掉進十八層地獄。 媽的,統統都是一群勢利眼! 怎么剛剛冷云溪沒進會議廳的時候,一個個臉上都是那副老辣算計的模樣! 李霞在心底咒罵了一聲,轉過臉,直接就要走人。 這時,云溪轉頭對著所有股東露出個朝露般的笑容:“我年紀小,不懂事,一下子接手公司什么都不懂。就像汪總所說的一樣,我mama住院期間李副總是最清楚公司運營的高層,不如由李副總暫代執行董事的職位,負責公司目前的運營?” 話音剛落,全場色變。 即便最傻的人也明白,冷云溪和李霞不對盤。 況且,剛剛李霞在這里說服他們倒戈的時候,冷云溪可是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她會這么好心把公司管理權直接交給李霞? 傻子也不信! 李霞正要離開的腳步一頓,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冷云溪,想從她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良久,卻是只從對方臉上看出一分淺笑,矜持,淡雅,深不可測。 張著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各位股東,見所有人都是一臉狐疑,面色凝重,下意識地閉上嘴,只當自己沒聽到那句話,抬起腳就要走。 突然,一個人影壓了過來,恰好擋在她面前。 腳步一凝,她連頭都沒抬,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在門口的,只有一人,便是在醫院里掌摑她的男人。 陰森冷冷的大廳里,只聽一聲笑靨盎然:“既然李總沒有反對,那么就這樣定下來了。明天下班前,還請李總將近五年來公司的運營狀況做一份總結交到董事長辦公室來,我也好學習一二。” 汪總嘴邊的笑頓時冷了下去。 身邊幾個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股東臉色一僵,眼底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誰也沒有吭聲。 云溪起身,慢條斯理地從眾人身邊走過,慵慵懶懶的眼底帶著一分幽冥,與李霞擦身而過,微風中帶出一絲冷凝。 李霞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瞪著她的背影,嘴角幾乎磨出血絲。 這幾年公司里各個股東都有私賬從她手里經過公賬漂白,要不是冷云溪才接手公司,她幾乎懷疑,她剛剛這句話就是要徹查公司的所有爛賬。 問題是,張翠都沒有察覺出來的問題,這個小丫頭是怎么知道的? 眾人見那個娉婷的身影正要邁出會議廳,卻是突然一個轉身,回頭,微微一笑:“對了,明天各位股東如果不忙的話也請來一趟我的辦公室,我們一起好好看看李副總的這份總結如何?” 聲調懶洋洋得帶著一種微妙的弧度,似乎藏著一抹深意。 有人狐疑地看去,卻見云溪嘴角帶著抹淡淡的弧度,摸不清,猜不透。 心中一冷,只覺得,剛剛在那合同上簽上的字太過草率。 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已經變得再也不在掌握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云溪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陽斜照,陰冷的空氣中帶著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彌漫在整個隔離病房里。 冷老爺子,外公,父親已經堂哥都坐在一邊,或皺著眉,或冷著眼,或閉目養神,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云溪看了一眼在病床上的張翠,呼吸儀器發出冷冷的低吟,一切似乎和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 張翠的呼吸依舊那么微弱,就連手心的位置都沒有變動絲毫。 一股低迷的氣壓籠罩了整間房子,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張凌海是唯一見她回來,臉色稍有變動的。 云溪知道,他擔心公司里的人給她下馬威,索性將那張股東們簽字的合同復印件放到他面前。 張凌海詫異地看著那整齊的簽名,臉色瞬間一變,簡直懷疑自己眼花,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云溪,卻見她臉上一分喜色也沒有,蹙著眉,淡淡地靠近隔離病房的玻璃墻,眼神沉沉地看著張翠。 那一抹驕傲的歡喜漸漸成了一道陰影,像是還沒有在空中綻放就已經湮滅的眼花,一切都在沉默中消失。 張凌海閉著眼,強忍住心底的酸澀,隨即抬頭對冷老爺子無聲感激地點點頭。 在他心里,自己這個向來嬌縱欲滴的外孫女能變成今日這般從容淡雅,冷老爺子絕對居功至偉。畢竟,女兒和女婿都是常年在外的,能教養云溪的,也只有這位功勛卓著的將軍。 冷老爺子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他手里的合同復印件,心底的把握已經有了七成。 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孫女眨眼間就精明得不成人形,心底依稀間總有些惴惴不安,但眼前兒媳的病情迫在眉睫,這一朵疑云很快地就從心底消逝。 他站起來,走到云溪身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沒有吃吧,桌上有些糕點,好歹先墊墊肚子,還有時間呢,別急著擔心。” 云溪就著礦泉水吃了兩塊點心,慢慢地停了動作,隨即,走到她父親冷國翼的身前遞了一瓶水過去。 冷國翼無言接過,捏了捏她的手心,什么話也沒有說。 冷偳側過頭,無聲地從病房中離開,站在外間抽了跟煙,心底的那抹煩躁卻是無論如何也消不去。 恰好此時尋房醫生從他面前走過,淡淡的眉目掃了一眼他嘴上的香煙,輕聲道:“這里禁止抽煙。” 冷偳順勢就將煙頭丟到地上,碾碎,隨即跟著醫生進了病房。 所有人幾乎同時回頭看向他們,望著醫生的眼神幾乎都帶著一種少有的溫度。冷偳心知,嬸娘這么長時間一點反應都沒有,很快就要到二十四小時了,不管大家臉上如何鎮定,心底里早就急得不成樣。 醫生在門口用噴霧將手心進行簡單消毒,隨后換了件衣服,才在護士的幫助下進入張翠的隔離病房。